《七剑下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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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剑下天山-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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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浪接着一个波浪,傅青主教他静坐,他的内心却好像一个战场。 
  正当阎中天静思冥想之际,隔壁忽然传来踽踽人语,话声虽然很低,在静室中却听得非 
常清楚。隔室有两个人在对话,一个说:“外面的禁卫军已把庄子围得密不通风,杨大哥, 
你怎样打算?”另一个人答道:“我们有什么打算?还不是坐着等死!华大哥,死就死吧。 
可是,我却要怪你,怎想的净是自己的事情。我忧的是武家庄一千数百老幼男女,今天恐怕 
都逃不了这场浩劫!”那个被唤作华大哥的叹了一口气道:“武庄主一世好人,却不料落得 
这样结果!” 
  阎中天一字一句,听得分明,尤其在听到:“不要净想自己的事情。”这句话时,猛然 
间就如万箭穿心,十分难过。他猛的咬着牙根站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傅青主叫他一定要静坐 
一天一夜的吩咐,他旋风似的打开房门,迳自朝庄外走去,这时庄叮呵出出进进,忙乱中谁 
也没有注意他。 
  庄外,这时武元英正感为难,他无法拒绝张承斌的牙将进来,想了一想,只好硬着头皮 
打开庄门再算。 
  那牙将得意洋洋,高视阔步,带三百禁卫军一冲而入,不料刚人了庄门,忽听得有一个 
洪亮的声音喝道:“你们进来作什么?张承斌来了吗?叫他见我!”那牙将抬头一看,来人 
正是管辖宫中卫士、皇帝最宠信的阎中天,他这一吓非同小可,急忙答道:“小的不知你老 
在这里,张承斌就在外面。”阎中天道:“你们滚出去,叫他进来!”牙将唯唯领命。 
  张承斌见牙将进而复出,十分惊讶,他策马上前,忽见墙头上出现一人微笑道:“张承 
斌,皇上昨夜叫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办得怎样了?你还未向我复命呢!” 
  张承斌见了阎中天,也是十分惊讶,见他问起,只得恭顺地答道:“卑职昨夜搜查逃 
犯,没有搜着,想谒见皇上。皇上又没有功夫,今天一大请早,鄂亲王就差遣我来了。”阎 
中天微微一笑道:“皇上现在正在找你呢!我在这里拜会朋友,你不必进来了,还是赶快回 
去吧!”在宫廷中,阎中天无异张承斌的顶义上司,所传达的又是皇命,一比起来,张承斌 
只好把鄂亲王的命令放在后头,垂手“喳”的应了一声,拔起大军,便向后退! 
  阎中天兀立墙头,看着禁卫军退得干干净净之后,这才缓缓走下围墙。傅青主迎面走 
来,朝地面上一瞧,急急将他扶住。阎中天面色惨白如纸,摇摇晃晃,说道:“谢谢你,我 
不行了!”他这时只觉体内有千万条小蛇,到处乱咬,刚才他用尽精神,拼命挺着,现在是 
再也支撑不住了。 
  武元英见状大惊,走过来拉着阎中天的手,含着眼泪说道:“阎大哥,我们都很感激 
你!”阎中天面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这是我一生中所做的唯一好事,做了这件事,我 
死也死得瞑目了!”说罢,双目一闪,傅青主捏着他的手,只觉脉息已断,叹了一口气,默 
默无言地把他的尸体抱了起来。 
  韩志邦还不知阎中天已经断气,走过来问道:“还有得救么?”傅青主惨然答道:“纵 
有回天之术,也救不了!他吃了最厉害的毒药,当晚又奔跑半夜,虽有天山雪莲保着,毒气 
已散布体内,我教他的气功疗法医治,最少要静坐一天一夜,他这一闹,精神气力己全耗尽 
了!”韩志邦皱着眉头道:“是谁说给他知道的?”杨一维和华紫山彼此对瞧,不敢作声。 
他们把阎中天激了出来,却没料到毒药这样厉害。 
  刘郁芳瞧在眼内,却不言语。她想:“这两人心地虽欠纯厚,但到底是为了救出大 
家。”因此不愿点破,累他们受责。当下说道:“阎中天这样的死,也算值得了。只是禁卫 
军虽给他喝退,也只是暂时缓兵之计,待他们弄清楚后,一定更大举而来,事不宜迟,我们 
也该早作打算了。” 
  当下众人商议了一会,决定弃庄远走,武家父女和一众庄丁,随华紫山、杨一维二人留 
在山西,主持西北的天地会;刘郁芳和韩志邦入云南,看吴三桂的情形,他们明知吴三桂只 
是为了个人利禄,但却想利用他和清廷的冲突,图谋复国;傅青主和冒浣莲入川,去看四川 
的形势;通明和尚和常英、程通赴粤,去截清廷的人,至于易兰珠,则自愿孤身进杀,设法 
救张公子,众人觉得危险,正待拦阻,傅青主看了她一眼,想起昨夜许多离奇之事,说道: 
“让她去吧,她去最为合适!”这一去,有分教:英雄四散图豪举,江湖处处起风波。欲知 
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七剑下天山》——第四章 比剑压凶人 同门决战 展图寻缉梦 旧侣重来  
梁羽生《七剑下天山》 第四回  
比剑压凶人 同门决战  
展图寻缉梦 旧侣重来   在山西大同附近,桑干河索回如带,滔滔黄水不绝东流,河的两岸山峦起伏,更雄奇的 
是,临河是一片陡岖绝壁,而绝壁上却布满了洞窟,这些洞窟都是古代佛教徒所开辟的。大 
同附近的这些洞窟,有一个总名叫做“云岗石窟”,大大小小,数达百余,里面的佛像雕 
刻,世界闻名。 
  这一天正是暮春时节,天气晴明,在山峦步,有两男一女,默默前行,两个男的是“天 
山神芒”凌未风和天地会副舵主韩志邦,女的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刘郁芳! 
  他们自五台山下与群雄分手以后,绕道西行入滇,走了三天,到了云岗,峻岭荒山,连 
居民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旅舍了。刘郁芳笑道:“看来今晚我们只好住石窟了!”凌未风 
道:“你不是最喜欢住开朗的地方吗?石窟怎住得惯?”刘郁芳诧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 
的习惯?”原来刘郁芳小时,住在杭州,所住的地方,都是窗明几净。别的女孩儿家,都不 
大敢打开窗子,而她的房子,窗帘却总是卷起的。因为她喜爱阳光,憎恶阴暗。 
  凌未风见她反问,微微一笑道:“我是这样猜罢了,小姐们总是喜欢洁净的。”刘郁芳 
道:“我小时候是这样,现在浪迹江湖,什么地方都住得惯了。” 
  两人款款而谈,韩志邦瞧在眼内,心里不觉泛起一种异样的感情,他有心于刘郁芳己有 
十年了,可是她却毫无知觉似的,而对于凌未风,却似一见如故。虽然凌未风对她好像冷热 
异常,而且有时还故意和她顶撞,但她也不以为意。 
  刘郁芳也看出了韩志邦的神情,笑道:“韩大哥,怎么你几天来都很少说话呀?我们赶 
快去找一个石窟吧。”韩志邦应了一声,随手拾起山旁的枯枝,用火石擦燃起来,做成火 
把,指着绝壁上的一个大石窟道:“这个最好!”刘郁芳一看,洞口凿有“佛转洞”三个大 
字。韩志邦道:“我在西北多年,常常听佛徒谈起这个石窟,说是里面的佛像雕刻,鬼斧神 
工,可惜我是个老粗,什么也不懂。” 
  三人边谈边进入窟内,这石窟果然极为雄伟,当中的大坐佛高达三丈有多,它的一个手 
指头比成人的身体还长,四壁更刻满奇奇怪怪的壁画,风格与中土大不相样。刘郁芳看着壁 
上所刻的“飞天”(仙女),衣带飘举,好像空际回翔,破壁欲飞,不禁大为赞赏。凌未风 
也啧啧称奇,说道:“我在西北多年,也未曾见过这样美妙的壁画!” 
  刘郁芳若有所触,接声问道:“你到西北多少年了?”凌未风道:“十六年了!”刘郁 
芳面色倏变,忽然在行囊中取出一卷图画,说道:“你且看看这一幅吧!”一打开来,只见 
里面画的是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男子。 
  在凌未风展开画图时,刘郁芳双眸闪闪放光,紧紧地盯着他,凌未风强力抑制着内心的 
激动,淡淡地笑道:“画得真不错呀!脸上的稚气生动地表现出来了!画中的少年,恐怕只 
有十五六岁吧?”刘郁芳深沉地望着他,道:“你不认识画中的人吗?”凌未风作出诧异的 
样子反问道:“我怎么会认识他?” 
  韩志邦看着刘郁芳的神情,觉得非常奇怪,也凑上来问道:“这是什么人?刘大姐为什 
么随身带着他的画像?是你失散了的兄弟还是亲朋?” 
  刘郁芳茫然起立,韩志邦在火把光中,看见她微微颤抖,问道:“你怎么啦?”这时外 
面桑干河夜涛拍岸,通过幽深的石窟,四壁荡起回声,就像空山中响起千百面战鼓。刘郁芳 
缓缓说道:“听这涛声倒很像在钱塘江潮呢。”她吁了一口气,靠着石壁,神情很是疲倦。 
韩志邦心中一阵疼痛,走过去想扶她,刘郁芳摇摇头道:“不用你扶。韩大哥,这事情我早 
该对你说了。”她指着画中的少男说道:“这幅画是我画的。画中的大孩子是我的童年的好 
友,在钱塘江大潮之夜,我打了他一个耳光,他跳进钱塘江死了!”韩志邦问道:“既然是 
好友,你为什么又打他耳光?” 
  刘郁芳面色惨白,哑声说道:“这是我的错!那时我们的父亲都是鲁王的部下,死在战 
场,我们和鲁王的旧部,隐居杭州。有一天,我们的人,有几个被当时镇守杭州的纳兰总兵 
所捕,我的朋友也在内。后来听说供出鲁王在杭州的人,以致几乎被一网扫尽。”韩志邦握 
着拳头,喷的一声打在石壁上,说道:“既然他是这样的人,不要说打他耳光,就是杀了也 
应该!”他说了之后,看见刘郁芳又摇了摇头,再问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说了?”刘郁 
芳道:“那晚我们的人越狱成功,他也跑了出来,我碰到他,问他到底说了没有?他说: 
‘这完全是真的!’韩志邦怒道:“刘大姐,亏我一向敬佩你,这样的人,你不杀他己是差 
了,还要想念他!” 
  刘郁芳瞪了他一眼道:“事情有时很复杂,在没有完全清楚之前,随便下判语,可能就 
铸成大错。我那位朋友,从小就是非常坚强的小子。可是他被捕时到底只是十六岁的大孩子 
哪!”韩志邦道:“是孩子也不能原谅!”刘郁芳不理他插嘴,继续说下去道:“他被捕 
后,受了各种毒刑,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敌人使用苦肉计,叫一个人乔装抗清义士,和 
他同关在一个牢房,提他出去打时,也把那个人拖去打,而且比他还打得厉害。他年纪轻就 
相信那人是自己人。那人说要越狱,但怕出狱后无处躲藏。他就将我们总部的地址说给那人 
知道。这件事是我们的人越狱后,擒着狱卒,详细查问才查出来的!” 
  韩志邦听了这话时呆住,颤声说道:“刘大姐,恕我无理,我想问你一句话……” 
  刘郁芳把头发向后掠了一掠,面对着韩志邦,用一种急促的声调打断他的话道:“我知 
道你想问的是什么了。这十多年来,我总带着他的画像,结婚的事情,我连想也没有想 
过!”韩志邦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道:“你的想法真可怕!”刘郁芳摇摇头道: 
“假如你当时看见他给我打的那张脸,你就不会以为我想得可怕了!我一闭起眼睛,就会看 
见他那可怖的,绝望的,孩子气的脸!我杀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做错的事情是再也不能挽 
回了!” 
  凌未风扭绞着双手,带着刀痕的脸,冷冰冰的一点表情也没有。刘郁芳瞥了一眼,蓦地 
望惊叫起来。用手蒙着眼睛,喊道:“呀!我好像又看到他了……”韩志邦跑过去,用手轻 
轻扶着她,说道:“总舵主,你想得太多了,这只是一种幻觉……”他话未说完,眼光和凌 
未风碰个正着,凌未风的眼光就像刺人的“天山神芒”一样,韩志邦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嚷 
道:“凌大哥,不要这样看人行不行?给你吓死了!” 
  凌未风“嗤哧一声嘲笑道:“亏你们还是天地会的舵主呢!这样胆小。你们别尽作恶梦 
了,你听听,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这时石窟里嗡嗡然的响起回声,一团火光在黑暗中渐渐移近。凌未风振臂迎上,只见外 
面来了四个喇嘛和一个军官装束的人。凌未风和韩志邦都懂得藏语,两面交谈,知道他们也 
是错过宿头,才到石窟过夜的。 
  四个喇嘛都很和蔼,只见那个军官神色却颇傲慢,凌未风瞧着他的袖口绣有飞鹰,知道 
那是吴三桂王府中人的标志,不觉多看了两眼,那军官嘀嘀咕咕,凌未风等也不理他,自在 
佛像之后安歇。那佛像一丈来高,像一个大屏风一样,将两边的人阻隔开来。 
  那几个喇嘛,兴致似乎很好,在佛像边烧起一堆火,手舞足蹈地唱起歌来。歌声起初激 
昂清越,较后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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