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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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食无忧-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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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阿虎酒量不好,半碗下肚,便两颊红通,舌头也捋不直了,大着舌头对一名小兵说道:“我,我不是男人。”
  “诶,”那戴头盔的小兵也醉了,他将长矛抱在胸前,腾出两只手捧着酒碗,说:“阿虎你怎么不是男人了?这野鸡,这山猪,还有这小鹿崽子,不都是你打得吗?不是男人能有这能耐?”
  “这不算男人,”王阿虎伸出一根手指,伸不直,弯得像一只毛毛虫,在半空里猛地晃了晃:“这种时候,不像你们一样上战场,就都不是男人。若不是我家里有老母亲,有傻小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指望着我,我明天,我明天天一亮就跟着你们一起走。”
  小兵摇头,说:“这就是你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这也是没法子,家里人多,我上头三个哥哥,下头一个小妹,就那么几亩地,一张嘴都养不活,更何况这么些人?所以我就参军了,也不管是什么帝军还是什么军,是红旗还是黑旗,只要能管饭,什么我都干。”
  这里面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举起酒杯,跟王阿虎碰了碰,说:“今天就不说这些败兴话了,明日一别,若我没死,等这仗打完了,一定来你们村子,带着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过小日子。来,来,来,不说了,干了。”
  王阿虎道:“什么你们村我们村,是咱们村!不说了,干了!”
  两人碰杯,一起饮尽杯中之酒。
  与他们的喧嚣和热闹相比,另一边的火堆就显得有些冷清。
  算命先生长年醉心黄岐之术,造诣颇高,虽然还没到辟谷的境界,但已经忌荤食,他面前的火堆上的烧棍什么也没烤,只有跳跃的火焰。算命先生盘腿坐在火堆前,小童和伍茴顺次排开,何愈则坐在算命先生的另一侧,本该在何愈身旁的白梁这会早嫌闷得慌,不知上哪儿跟漂亮姑娘喝花酒去了,跑个没影。
  几人在火边端坐,却不言语。
  他伸出手,往火苗凑近,眼尖的小童看见了,忙伸手理了理他的衣摆,说:“师父,您坐得太近了,别说衣服了,再动一下,眉毛都要烧着了,是觉得冷吗?”
  算命先生往后移了移,说:“天晚了,替为师回屋取几件衣裳罢。”
  小童准备回屋,算命先生又说道:“还有伍茴,你也去,拿一件稍厚的。”
  小童便道:“师父您真是的,就是拿一身衣服,怎么连这都不信我?”
  算命先生笑笑,说:“我这不是不信你,只是为师的衣衫都是伍茴帮忙准备,我怕你不熟悉。”
  小童似乎对师父的解释并不怎么满意,但那也没办法,师命难违,只得鼓着腮帮子跟有愧一起回屋取衣裳。
  小童和有愧走后,何愈开口道:“仙人,现下没人了。若有什么话,您就直说罢。”
  现在已是开春,天气回暖,前些时下雨稍有阴冷,但连着两日都是艳阳高照,甚是暖和,就算是夜晚十分,围着火堆也不会有觉得寒冷这样的问题,算命师父不只派一个,而是两个徒弟一起去取衣服,分明是为了将人支开,然后跟他说说真心话。
  果然,算命先生微微一笑,浑浊的眼眸旁边曲折的皱纹更深了,在忽明忽灭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诡谲,他开口道:“你的确是个聪明人,我是有些话要跟你说说。其实这话也不是什么听不得的,只是他们还小,尤其是小童,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我怕他们听一半,不听一半,到时候拼拼凑凑的,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何愈道:“仙人请讲。”
  算命先生:“那日你前来投宿,身负重伤,躲到这里来的,全是因为帝军,是么?”
  何愈颔首:“正如仙人所讲。”
  算命先生便接着说道:“从帝君开始镇压各地时,我便回到这个村,并在村门口设了个局,普通路过的人是不可能看到村落的入口,除非知道确切的步法和机关。但你我有缘,那日又是大雨,机缘巧合之下,你破坏了我的机关,进来了。再这之后,土滑将山路封闭,大家算是一同困在了山谷里,里面的人出不去,但同样的,外面的人也进不来。现在路通了,你们人要走了,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听到这里何愈开口问道:“仙人的意思是?”
  算命先生便道:“跟在你身后的那些追兵,如果发现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我这里会怎么样呢?”
  如果真如算命先生所说的,他们也误打误撞,机缘巧合的发现了这个村子,以他们向来残暴冷酷的行径,一定会血洗这个村子。他抬眼看向周围欢乐的气氛欢快的脸庞,他们在这里过得很好,不可以为了他而受半点损害。
  “我走以后,一定回清理掉一切证明我来过的痕迹,不会给他们半点线索,追查到这里来。”何愈说道。
  “很好,”算命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但痕迹可能全部抹去,联系却不能。你的追兵会纳闷,这些天,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留下生火做饭的痕迹,为什么近千人,却只留下几十个帐篷的痕迹。”
  何愈道:“还是仙人考虑得周全。”
  算命先生摆手道:“我们这些人对你们来说微不足道,没考虑到这些地方,也是情有可原。”
  他的话里有些责怪的意思,何愈虚心接受,并问道:“仙人道行高深,看得多,想得远,后生当然不能比。”
  算命先生便道:“没什么好比的,各自有各自的修为。”
  何愈便道:“其实我还有一事,也想请先生点拨。”
  算命先生道:“请讲。”
  “仙人可能看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何愈道。
  算命先生:“可。”
  “那千万人的呢?”何愈继续问。
  算命先生脸色微变。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影响并不大,但千万人的过去和未来,问的便是帝运了。有的话是能讲的,讲了就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的话是最好不讲的,能不讲就不讲,实在不行逼得急了,说出去顶多倒点霉;可有的话是不能讲的,一讲那就要出大乱子。古书里经常说,哪个哪个帝王被人看相,一看就知道运势不好,但却不能说,就算极其隐晦得点拨一下,也没有好下场。这倒不是因为怕说了坏话,触皇帝的霉头,惹来杀生之祸,而是人在谜中,有些混沌一旦揭开了,整个世道就会陷入一片混乱,所以不可说。
  就在算命先生在思索怎么将何愈的提问巧妙回绝掉的时候,小童拿着从屋里取回来的衣说:“师父,衣服给您拿来了,您快披上吧。”他将那披肩好好地放在算命先生的肩上。算命先生掩了掩领口,问道:“衣服可是你自个拿的?”
  小童顿时红了脸,刚刚他还说师父不该让有愧跟他一起拿的,现在抹不开面子,便争辩道:“衣服,衣服本该是伍茴整理的……”
  算命先生一笑,说:“行了,都坐下罢,知道就好。”
  小童和伍茴在火堆前坐下。
  刚才何愈的提问被打断了,但算命先生此时却并没有要继续回到的意思,反而开口对小童问道:“小童,我来考考你。”
  小童:“师父请讲。”
  算命先生:“什么是天机。”
  小童道:“那是上天的机密,不可说穿,不可说破。师父怎么问这个?这时最简单的道理了,别说我了,就问一个没学过的小娃娃,也能说上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啊。”
  算命先生道:“可有的人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将脸朝向何愈,问道:“您也明白了吗?”
  何愈脸色微沉,道:“仙人不想说,也不必用这种方法来搪塞我。”
  算命先生摇头,说:“我不是搪塞你,有的事情不能说是有道理的,说出来事情原有的轨迹就变了,而这一变就会造成更大的灾难,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不能说,不可说。”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罢。”他有些勉强地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人老了,夜一深就犯困,小童,扶我回屋罢。伍茴,你就留下,替我继续招待招待客人罢。”
  火堆旁只剩下有愧和何愈两个人,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噼里啪啦响的柴火声。
  有愧思索着方才师父说的那番话,她多少已经猜出来刚刚她不再的时候,何愈跟师父说了些什么,何愈想知道他能有多少把握。这个问题如果凭借她现在学习的程度她根本不可能算得出来,然而,她却窥得了先机,她早就知道了何愈的结局。这也是她一直想告诉何愈的,但她不能多说,何愈也没放在心上。
  “你要去京都吗?”有愧问。
  京都,这让何愈好像想起了什么,但这模糊的感觉却转瞬即逝,让他怎么也抓不住,“暂时还不会去。”
  有愧便道:“从您的命格看,您最好不要去那里。”
  何愈眉梢微动,问道:“姑娘怎么知道我的命格的?”
  一个人的命格就像是一个人的密码,他的优点弱点,他性格的强硬和软弱,全部如实的编写在里面,比本人更了解本人。这样的密码一旦落入他人的手里,就像自己的弱点和软肋被握进了别人的手里,将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危险。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这种人的命格都是极其的保密,只有极少人知晓,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有愧顿时语塞,方才她不过是想编个瞎话,让何愈不要去京都,从而避免那个她从书上看到的结局,压根没想过这个蹩脚的谎言被拆穿了怎么办,“我……我只是不喜欢你去那个地方,那里全是帝军,很危险……危险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何愈的嘴角向上动了动,他黑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火苗,半晌后开口问道:“冷吗?”
  有愧搓了搓手,“不冷,一点都不冷。”
  何愈道:“不冷就好,”他顿了顿,一时想不出该再说些什么了,“我明天就要走了。”
  “嗯。”有愧应了一声,她知道的。
  “那你呢?”何愈问,想好了吗?
  “我……”有愧低下头,看着跳动的火苗,说:“我要继续留在这里。”
  “好。”何愈颔首,他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
  火堆烧了一夜,第二天天明,在地上留下一节节发黑的木炭,何愈他们离开了,离开前按照算命先生的吩咐,在村门外至少一丈地的地方留下炊火和营帐的痕迹。小童端来簸箕和笤帚,跟有愧清扫地面,却突然听见村门口却又传来一阵嘈杂。
  小童:“外面好像来什么人了?”他丢下笤帚,赶快跑去看,只见一群骑黑头高马的大汉举黄底红字大旗,不知怎么突破了外界的迷局,出现在村里。他们至少有三百人,一百骑兵,两百步兵,大军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粗眉深目,鼻梁隆起,向右微倾,身上穿着绣工考究的紫色华服,来势汹汹。
  他的手里提溜着一个人,那人被重重地掷在地,连大几个滚,滚到不能动了方才露出脸来,原来是今早到村外送兄弟去了的王阿虎。
  那人在高马上冷眼睥视众人,高声喝道:“你们可知道们藏匿叛军军队,根据律法是何罪名?”

  ☆、第67章 逼供

  没一个人回答;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律法,只有在太平年代才有权威,而这战乱的年岁里,不过是废纸一张。
  不管是叛军还是帝军,举红旗的举黄旗的,只要谁手里有大刀长矛,他们这等平民就只能听谁的; 之前手里有兵刃火药的是何愈; 而现在则是这个男人。
  见没人回话,那人面露愠色; 紧抿着唇从高马上翻身下来,冷生质问道:“你们这儿谁管事?”
  极其短暂的沉默后,“我; ”算命先生徐徐开口。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方;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他一向不去凑这种热闹,只有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会走出来。
  算命先生一发声; 前方的村民们迅速为他让出一条路。算命先生徐徐迈步,走到人群的最前方; 在那人面前五步远时停下; 分毫不差,然后恭敬地抱拳作了个揖,说:“大人。”
  那人一瞧; 顿时拧住眉头——瞎子?为什么要让一个瞎子管事?他厌恶地看了一眼算命先生浑浊的眼球,说:“你就是管事儿的?”
  “是,”算命先生答道,“我们村落身处深山远郊,一向与世无争,除了村的自己人以为,就再没见过什么人了,还想问问大人,这藏匿叛军的罪名,是从何而来?”
  何愈临行前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在村口外留下了行军的踪迹,并且故意往北边指,造成一个障眼法,村门口的局也做了改变。
  按理说,这些人是不可能有机会进来的,毕竟一次巧合已经难得,不可能接二连三都是巧合。就算现在这个计划被王阿虎给戳露了馅,他们依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何愈曾经来过这里。他完全可以说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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