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女帝- 第1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后来呢?”代王府中,秦琬追问道,“圣人怎么判的?”
  秦恪不住唏嘘,叹道:“碍于七弟名声,不好判得太重,范家流放至岭南,小范氏……到底与穆淼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赐她毒酒白绫无异于脏了圣人的手,便将她交给穆鑫了。”妄冒为婚的罪行不至于流放,混淆皇家血统的事情不能说,那么就只能在贪腐上做文章了,反正范家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他这话说得隐晦,大家却都明白,范家此番再无翻身之地,随行的兵卒对女眷免不得有欺辱之举,圣人是绝对不会让外甥头上帽子绿油油的,但他想到小范氏估计也挺恶心,便将她交给穆家处理,这一招可谓杀人不见血——穆家本来就要面子,如今最出息的子弟成了全天下的笑话,顺带得罪了一位很可能登上大宝的亲王,焉能不把小范氏恨到骨子里?
  沈曼对小范氏的行为可谓深恶痛绝,打定主意要好好照顾范大娘子的同时,忍不住问:“若穆淼不忍处置她……”到底还有几个孩子在呢。
  “穆淼是个聪明人,不会犯低级错误,他的儿女身份尴尬,放了良之后去外地的别庄住着,做一世富家翁即可,留在长安是害了他们。”裴熙毫不犹豫地说,“同理,圣人怕是不会让穆淼留在长安受人耻笑……听说江南叛乱虽定,仍有小股余孽残留啊!”
  秦琬也是一样的想法,见状便接话道:“不消说,扬州总管之位,穆淼坐定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安逸难求
  
  大夏虽借着“镇压叛乱”的名头将江南诸多世家削了一遍,到底不好做得太过,世家的力量依旧雄浑。对未曾涉及叛乱的诸多世家是镇是抚,如何操作,本就是一桩极为麻烦的事情,就更别说驻军多少,安置何地了。在这等时候,莫说是多一支军队,哪怕是多一兵一卒,世家都免不得想多,为日后的不宁埋下祸患。
  扬州总管领扬州一州军务,地位何等重要,若非诸王各怀私心,都想派自己的人去,为此争斗不休,圣人又冷眼旁观,何至于时至今日,扬州总管由谁继任都未曾定下来?如今倒是好,此事一出,圣人既心疼外甥,又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穆淼外放。有这么一位深得圣人信赖,家世显赫,手腕也十分出挑的中枢重臣坐镇江南,诸王少不得有所收敛,穆家那边也会松一口气——他们家尊荣归尊荣,到底不是皇室子孙。就好比此次的事情,除范良那种蠢货外,谁会不长眼到将鲁王牵扯进来?穆淼的处境却不一样。穆家若因口舌之故将这些人一一处罚,有没有这本事暂且不提,若他们真蠢到这样做了,只会招皇室的忌讳,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这些政治与情感上的千丝万缕,诸般考虑,代王秦恪全然不明。他只觉得穆淼可怜,被这么龌龊下贱的一家子骗了十八年,唯一出淤泥而不染的范大娘子亦辗转飘零,受尽苦楚,又想到范大娘子母子的举动无异于得罪了穆家和鲁王,故一直拿捏不定是否要为二人撑腰,寻思这两人进府之后,自己是冷着呢,还是照顾些。转念一想,这对母子本就是圣人让自己收留的,自己又不是诚心与鲁王作对,凭什么要退让?
  秦恪看似温和懦弱,内心其实很是固执,想让他改变想法十分困难。他既打定主意遵从圣命,庇护祁润母子,便不会在妻女面前隐藏想法,但见他望着沈曼,十分温和地说:“你久居王府未免寂寞,范氏生就一副傲骨,面对圣人尚能不卑不亢,谈吐有度,应当会合你的眼缘。”
  他满腔好心,却未曾想到瓜田李下之嫌,沈曼何等精明,怎会为这种事吃醋?她想也不想就知道,范大娘子为儿子的前程考虑,必定会选择出家。谁让祁家虽猪狗不如,范大娘子终究是祁家妇呢?她若不出家,祁家找上门来,她不回祁家倒是可以,就是不占理,这一点对祁润的仕途很要命。一旦回了祁家,她必定被当成人质扣着,以此逼迫祁润为祁家谋利。她若出了家,成了方外之人,祁家拿捏她不得,对付祁润的招数至少能减七分。
  祖宗规矩,孝道礼法,这些的确能压人,却不是无往而不胜的利器。对付祁润,要么拿捏住他的七寸,要么与他势均力敌,绝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想到这里,沈曼不住叹息。
  这个世道对女子便是这般不公,明明博学多才,眼光独到,只因是女人,哪怕有个狼心狗肺,不堪到极点的夫婿,也得遮掩自己的光芒,一辈子这样窝窝囊囊地过下去,何等可悲?好在范大娘子有一个掏心掏肺对她好的儿子,殿试时拼着惹怒圣人也要揭穿此事,光这一样好处便抵得上千千万万,可自己的孩子呢?自己没有儿子可以依靠也就罢了,偏生还有个女儿,生生让自个儿愁白了头发。
  沈曼最大的心愿,无非让独生爱女平平安安出嫁,顺顺当当地过一辈子。祁润既然是圣人都中意的人才,仕途应当不会差,他是个孝子,自己对他的生母照拂有加,将来他飞黄腾达,裹儿若是过的不好,他也会帮衬几分吧?
  代王府的两位当家人,一位真心实意,一位出于利益,皆对范大娘子和祁润母子照顾非常。听闻范大娘子要出家,代王夫妇便请了王府中备受尊崇的“老神仙”孙道长收范大娘子为徒。
  孙道长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再怎么托大也不敢收状元之母做徒弟,又不能忤逆代王的意思,推脱再三,只得“代师收徒”。
  在代王府一众人等的见证下,范大娘子了却尘缘,出家做了女观,道号“静真”。
  下人们素来会看主子的眼色行事,见代王夫妇对范大娘子和颜悦色,祁润虽是刀笔吏,却时常与秦琬、裴熙把臂同游,故他虽是戴罪之身,却无人敢得罪,甚至有不少人上着赶着,殷勤奉承,对范大娘子更是一口一个“静真仙姑”“静真仙师”,却不料惹得一个人红了眼。那便是代王新得的五儿子的生母,媵,徐氏。
  徐氏出身寒门,无甚见识,初来代王府自是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违逆。但她运气好,没被临幸几次就有了身孕,还一举得男,便有无数人凑上来奉承,本人也飘飘然起来。
  她不懂什么嫡庶礼法,只知王府富贵无边,权势非凡,偏偏王妃生不出儿子。自己的儿子白白胖胖,活泼可爱,若被代王青眼,选做继承人……嫡母?那是什么东西?等我儿子继承了王位,奴才们自然得看我这个王爷生母的脸色!
  徐氏想倒是想得美,却不知代王因从前的事情,对这些一心求荣华富贵的女子没了半点好感,每每见到她们对自己嘘寒问暖,他总会想起昔日在彭泽的时候,区区一个奴婢也敢瞧不起他,宁嫁胥吏也不肯给他做妾的事实。正因为如此,徐氏对他越是恭敬,对沈曼越是狂妄,他对徐氏便越没好感。之所以晋她为媵,全因他比较厚道,哪怕不喜欢她,她到底生了个儿子,酬她生子有功罢了。徐氏不明白这一点,还当她很了不起,骤然见代王夫妇为范大娘子安排景致好的宅子安心修道,待外人都比待自己好些,登时生出一股不平之气。
  代王酷爱诗书,自如所有文人一般,喜爱在花园中散步,于碧波上小憩。徐氏打听到这一桩,早中晚三趟游园,一场不落。这日天晴方好,她没“偶遇”代王,却见秦琬、裴熙、祁润三人从游廊那头缓缓走来,有说有笑。
  祁润之心虽正,却因势单力孤,不知多少次借力打力,在诸多势力中游走,方能拥有举子身份。若说裴熙是正中有奇,占大势却剑走偏锋;祁润便是偏于诡,隐于暗处,四两拨千斤。
  这两人见了面,既惺惺相惜,觉得天底下聪明人不多,眼前刚好有一个,无论为敌为友都是快事一桩,又互相看不顺眼,一个觉得对方出身高资源多,当然堂皇大气得起来;一个觉得此人偏于阴暗,容易误入歧途。事实上,若非范大娘子劝阻,祁润本不打算考科举,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经不起查,光是一个“随流民落户”就能让他的仕途黯淡无光。据实以告吧,圣人岂会不偏袒自己的舅家兼岳家?
  他本想寻一位王爷投靠,助其完成大业,对方自觉握住他的把柄,一摊开就能让他万劫不复,对他这等“能掌控”的人才必定重用,他亦能得到权势地位,顺带为生母复仇。他甚至连人都选好了,正是生母与穆家尴尬非常的魏王。谁料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灵寿县主便嫁给了郑国公的嫡孙,两家联姻已成。见到此情此景,他也只能听母亲的话走正道,却又不想因这一把柄让自己变得被动,才有了太极殿中的那一出。
  入王府后,祁润被裴熙不知抨击过多少次,碍着阅历和见识,祁润一次次惨败,却也激起了无边斗志,卯足了劲要赢过裴熙,说得他心服口服。秦琬也不阻止,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请他们出来游玩一番,谈天说地,转换心情。
  秦琬向来我行我素,从不在意旁人看法,祁润平生最讨厌流言蜚语中伤旁人,见秦琬光风霁月,不同凡俗,亦起了结交之心,暗道难怪裴熙如此桀骜之辈也能与秦琬处得来,实在是海陵县主魅力非常,与她相处,男女之间的吸引倒在其次,思想上的碰撞,心灵上的共鸣才最让人欣喜。但落在徐氏这等眼光狭隘的女人眼里,便成了这两人,不,这三人有私情的证据,故她见到三人,非但不避,反倒大喇喇走上去,娇笑道:“县主是读书人,比我这没什么见识的人更明白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怎地……”
  “既然知道自己没见识,还敢在我面前多嘴?”秦琬收敛了笑意,淡淡道,“掌嘴!”
  她身边的使女婆子自恃要陪她出嫁,即便徐氏掌权也管不着她们,一个两个都不将徐氏放在眼里。秦琬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健硕的婆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徐氏,左右开弓,不消片刻就狠狠扇了徐氏十几个耳刮子。
  秦琬虽懒得与徐氏这等女人计较,却也知道自己的奴才听命教训徐氏可以,主动出手却不行,故她冷冷地瞧着徐氏,干脆利落地对这件事下了定义:“区区媵妾,见到我非但不行礼,还以长辈自居,胡言乱语,可见心思恶毒。念在你为父王生子有功的份上,今日只掌嘴五十,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若有再犯,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脱身的了。”
  有名分的妾算庶母,不能冒犯?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些话,对那些温良贤淑,一心求个好名声的贵女们说去吧!海陵县主秦琬,从来就是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代名词!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杀鸡儆猴
  
  花园中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传到沈曼耳朵里,这位性情刚毅果决的王妃对徐氏所在院落的方向投以漫不经心的一瞥,动作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她命人请秦恪过来,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不住叹道:“裹儿这样直来直去,将来可怎生是好?今儿是在咱们府中,我命人去给徐氏陪个不是,好歹能压下去,以后若到了别人家里,她再……唉,她这等不懂收敛,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迟早要吃大亏。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揪紧了,却又舍不得训她,恪郎,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秦恪一听,险些气炸了肺。
  他在彭泽的时候就发下誓言,一定要倾他所有,让妻女过上好日子。如今在自己家里,一个被自己临幸过几次,给自己生了个庶子的媵就敢对女儿污言秽语,辱她名节,发妻为了女儿还得委曲求全,对徐氏赔不是?只见他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徐氏产后失调,得了失心疯,即刻关进北院。你们,立刻将五郎君抱来,交给王妃抚养!”
  沈曼闻言,非但没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反而蹙起眉头,忧思重重。秦恪起初还有些不解,略加思考便明白,沈曼这是怕养出一条白眼狼呢!
  秦恪本想说,我未必只有这么一个庶子,总有老实本分又能生儿子的女人,你不用担心。谁料沈曼片刻后就装作无事地抬起头,温言道:“恪郎,那个祁润……”
  咦?不提?
  也对,庶子之事,她这个做嫡母的不好开口。唉,曼娘就是如此地谨慎,她做了这么些年的王妃,何曾动过自己的子嗣?同生共死的结发夫妻,自己哪有什么什么信不过她的呢?她还是那样,看上去刚硬,刻板,不好说话,心肠却比谁都软。真要殚精竭虑却养出一头白眼狼,心中该是何等滋味啊!
  秦恪想着想着,一时竟有些恍惚,对五儿子也生出几许不喜来。
  沈曼见秦恪没接茬,还当秦恪糊涂,真想过这件事,不由惊道:“恪郎!”
  “哦!”秦恪回过神来,想到沈曼问什么,便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裹儿是咱们唯一的女儿,祁润出挑归出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