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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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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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家的底子太薄,人口有少,出了个纪岚已经是老天厚爱,岂能在短短时间内再出第二个?眼看自家的上进之路戛然而止,匡敏又急又气,他知怀献太子在圣人心中分量,明白这事一旦揭出来,纪岚就得从贬谪变成暴毙,连他也会失了与圣人的多年情分。碍于纪岚的性命,他不敢明说,暗地里的动作却急了些。好在纪岚地位不高,除了打着某些算盘的魏王外,无一人察觉到了匡敏的异常。谁能想到,什么都打点好了,纪岚自己却想不开呢?
  只有魏王。
  匡敏对圣人的忠诚无可动摇,想要用复仇等借口打动他非常艰难,反而会引起他的防备。魏王深谙人心阴暗面,知匡敏未必真的很喜欢纪岚,甚至对家人的感情都是淡淡的。只是一直自卑阉人身份,待到纪岚出现后,心中的缺憾忽然有了弥补的地方,将光宗耀祖的希望压在纪岚身上罢了。
  纪家因纪岚而在地方上得势,崛起得太快,不知收敛,自然得罪了一些人,现在已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时候。魏王便派心腹幕僚纪鸣前去帮衬纪家,借此与匡敏谈判——纪家想再走正路怕是有些艰难,想要保住他们的富贵也无妨,只要与皇室搭上关系,不就好办了么?
  “穆家人是人,纪家人同样是人。”匡敏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地说,“魏王殿下履行了承诺,老奴自会为他在圣人耳边说几句好话。”
  匡敏是什么人?他八岁就陪伴在圣人旁边,陪圣人读书习武,替圣人受罚,将圣人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战场上也舍命救了圣人好几回。圣人特允他陪葬皇陵,连墓室都修好了,可见荣宠之至。
  这样的一个人,偏偏又不爱弄权,不贪钱财,圣人如何不信他?他有事没事就见缝插针地帮魏王说两句好话,魏王的刻薄寡恩就变成了不得已,圣人对魏王的印象还不得慢慢扭转过来?
  秦琬本想说魏王是否安插了人到怀献太子身边,有没有经没经你的手,却压下这份心思,唇角噙了一抹笑意,淡淡道:“匡大人见多识广,难道就没想过魏王毁约的可能?”
  若是三四年前,匡敏当然是将信将疑的,他之所以不同意纪家公然将纪清露送上京,为得也是这一层顾虑。但现在正是魏王要靠着他的时候,魏王只怕要求爹爹告奶奶,恨不得纪清露的肚子里立刻就蹦出一个男孩来,魏王岂会毁约?当然了,匡敏也不是一味自信之人,他能熬过那么多场腥风血雨,自是胆略与谨慎兼备,闻言便道:“县主请说。”
  “若不是犹关性命,我也不会揭开这层伤疤!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光彩事。”秦琬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夫婿苏彧倾慕魏嗣王妃邓凝许久,六年前苏荣的长随跟着我,六年后他仍旧忘不了她,您说,魏王会不会知晓此事呢?”
  匡敏心中一突,神色也不复方才的平静。
  知道的,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很肯定地下了论断。
  裴熙都将苏荣的伴当送到了大理寺,魏王即便一开始不知道,被裴熙这样扇耳光后,怎能不去了解前因后果?
  匡敏跟在圣人身边,岂能不明白圣人对邓疆的评价?若非朝中一时无人,哪能轮得到邓疆做宰相?冒着得罪军功卓著的苏锐的风险,揽上邓疆这个声名狼藉的累赘……匡敏的脸色已有些不好看了。
  这便是时间和距离的好处了,匡敏一直跟着圣人,明白圣人从头到尾就不喜欢邓疆,魏王不知道啊!首相老迈,成天想着告老还乡;次相野心勃勃,势力极大,谁会舍次相就首相?再说了,圣人也是这两年明着对邓疆露出了不满,在此之前有几个人能猜到?还当邓疆为非作歹都是圣人纵的呢!
  匡敏本就不怎么信任魏王,若是纪清露真生了男孩,看在自家能做皇子外家的份上,他兴许会卖力几分,现在嘛,魏王很难得到他的提点,更别说通风报信了。秦琬正是猜到了这一点,慢悠悠地说:“还有一桩事,您怕是不知道吧?五六个精通妇科、寒症的太医联手确诊,口口声声说生育希望渺茫,需好生调养的邓凝健壮得很,半点事情都没有,倒是纪清露纪娘子……”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完美而矜贵,却不带任何温度的假笑,“道家斩赤龙用的丹药往口里一倒,再怎么求神拜佛,也是生不出儿子的。”秦宵虽为了邓家权势,捏着鼻子娶了邓凝,对她那段“过去”其实是很介意的,哪怕邓凝与苏彧半点关系没有也一样。他见邓凝小产,元气大伤,实在等不了什么嫡子站住了再纳妾的规矩,偏偏又要好名声,便捏造了邓凝接二连三流产的“事实”,说她很难有孕,好早些纳纪清露进门。邓凝前世便没一儿半女,甚至连喜信都不曾传出,早就觉得自己体质不适合生儿育女,听太医这么一说,万念俱灰,竟是连怀疑都不曾就信了。魏王父子的心思,秦琬已猜了个透彻,但她会这么好心地告诉匡敏么?当然是避重就轻,颠倒主次和顺序,也好拆散这份本就摇摇欲坠的盟约啊!
  作者有话要说:纪岚的事情告诉我们,做人要低调,不要仗着自己有后台就肆无忌惮。真像穆家这样跋扈,觉得人家是寒门,没有后台,就让他给自家人让路,结果自身最大的后台被搞垮了,他们还不知道原因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误会甚深
  
  匡敏虽是人杰,又历经世事,对宦官身份却始终有一层心结在,听秦琬这么一说,即便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极不痛快。
  若将邓凝和纪清露放在一块做比较,无论出身、容貌、年龄还是才华,纪清露都难望邓凝项背。即便是性情,纪清露柔情似水固然不错,邓凝难道就不温柔体贴?匡敏随侍圣人多年,各色美人见过无数,别说妃嫔们绞尽脑汁讨圣人欢心,宫中的女官、宫女们为了得到圣人的垂青也使劲了浑身解数。
  宫中如此,王侯府邸也是一样的,王孙公子们从来不缺女人。在这等情况下,如何让他们划出三六九等?毫无疑问,除了颜色外,便是对方的身份了。
  匡敏知晓这些皇子王孙们的气性有多高,穆皇后给庶子们选了样样都好,就是家世略有些不足的王妃,他们尚且心气不顺,与王妃生了几个嫡子后便再不留宿正房,成日流连美妾屋里的比比皆是。出身高门,岳家能给他们臂助的贵女们尚是如此待遇,若被逼着纳一个宦官的本家女……这可不是什么来者不拒,反正自己占便宜的问题,对男人来说,被迫的与主动的,能一样么?
  宦官本就被世人所鄙夷,宦官嫡亲兄长的曾孙女在旁人眼里,身份只怕连奴婢都不如,秦宵真能瞧得上?
  秦琬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她知匡敏会怎么想,换做她未见苏家人与魏王子女相处,也必定会这样想——苏锐是魏王最有利的臂助,登基之后卸磨杀驴与否姑且不论,大局未定之时,魏王却是万万不能得罪苏锐的,岂有明知苏锐的嫡长子喜欢邓凝,至今仍未忘情,秦宵却巴巴求娶了邓凝的道理?且不说别扭与否的问题,要是日后秦宵对邓凝的心思淡去,瞧她哪儿都不顺眼的时候,再想起这一遭,苏家岂不是要遭殃?即便不被迁怒,好端端的亲戚,能不生分了去?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姻亲,魏王最大的助力,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苏锐的夫人和子女对魏王一系毕恭毕敬,无有不应呢?魏王习惯了苏家的态度,又自信这件事能瞒过苏锐,压根没考虑过苏家会有别的反应,为得宰相支援,替嫡长子求娶邓凝。落到不知内情的人眼里,又听说苏彧喜欢邓凝,再看看邓家的样子,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了。
  再怎么严厉的父亲,终究拗不过儿子,尤其是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秦宵对邓凝若不是难以割舍的真爱,魏王凭什么要冒着得罪苏锐的风险,攀上这么一个拖后腿的亲家?
  一想到这里,匡敏的心就沉了下去。
  活在外头的人若是读不好书,还可以习武;不会习武,尚能经商。三百六十行,总能找到出路,宫中的人却不一样。在宫里,圣人就是天,所有人都得以圣人的喜怒为喜怒,以圣人的喜好为喜好,不能有半点事情犯忌讳。宫人们想要活得更好,就得不惜一切往上爬,踩着同伴的尸骨,甚至生生将上面的人扯下来,好给自己挪位置。
  匡敏身为内侍监,位高权重自不消说,想要顶替他的人也比比皆是。他虽深负圣恩,却不敢有半分失了谨慎,但凡遇到事情,总会往深里想。
  魏王父子对外宣布邓凝伤了身子,子嗣上有些艰难,这才纳了纪清露为媵,结果呢?纪清露早被人暗害,服用了道家斩赤龙用的丹药,一辈子也没办法有子了,邓凝却好端端的,随时可以孕育子嗣。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却硬是没有一个吐露半点风声……也罢,魏王最忌讳得事情便是他由钟婕妤所出,岂会让自己的长孙从宦官本家的女子的肚子里蹦出来?如是再像圣人与穆皇后一般,庶长子都快成年了,嫡子才生下来,难不成让外家是宦官的长子与年幼的嫡子争位?
  匡敏所求并不高,只求新安纪家在当地颇有财势,可供族中子弟安然读书,一步步往上走罢了。既然他们家出不了第二个纪岚,与皇室搭上关系也是一样的,若能成为未来皇子的外家,自是最好不过。可他却从未想过让纪家成为皇长孙的外家,甚至未来皇帝的母族,又如何能想得到魏王父子竟以此在拉拢他?
  他知秦琬不可能拿这种一查就什么都水落石出的事情来哄自己,虽盘算着回去就查一查,心里却信了**分,并将整件事情的过程勾勒出来:魏王发现了他与新安纪家的联系,命心腹幕僚与纪家续宗,借此照拂纪家——他投桃报李,在圣人面前为魏王说好话——两家商定联姻之事,他对魏王在宫中安插人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宵和苏彧同时喜欢上了邓凝,为了魏王的大业,苏彧和秦琬联姻,秦宵娶了心爱之人,却不得不履行承诺,两人之中硬生生加了个纪清露——魏王看似对自己极为友善,心里却厌透了他身为王爷却要对一个宦官低声下气,他的态度也影响到了秦宵,明面上对纪清露荣宠备至,暗中却辣手无情,绝了一个女人后半辈子的希望。
  想起之前纪清露在送子娘娘庙供奉的香油钱被一再克扣,匡敏对自己的推断深信不疑,霎时间,熊熊怒火从他心底燃起。
  当真是终日打雁却被啄了眼,他也算见多了牛鬼神蛇,却因关心则乱,被魏王摆了一道。
  与怒意携手而来的,是愧疚。
  怀献太子对宫人并不体恤,几十板子一赏,十有八九,这人就得从东宫中拖出去。哪怕是圣人,对这些事也是不关注的,毕竟怀献太子不是打杀宫人,只是很普通的惩戒。对方之所以被拖,也只是打完板子后往往会高热,不能过了病气给贵人。若是这等小事都要管,宫中的妃嫔少说得有七成因此受罚,哪里管得过来?
  匡敏身为内侍监,东宫又是极为重要的地方,递补过来的人自然要经他的眼。他还有好大一帮干儿子干孙子,多得是上着赶着为他鞍前马后的内侍,只要尽心尽力,筛选足够清白的内侍也不是难事。但打纪岚被穆家人诬陷,几近身败名裂,虽圣人力保,只是贬谪了他,他却抑郁而死后,匡敏便有了心结,连带着对东宫的打理也不怎么上心。明知妃嫔和诸王一有办法就要从怀献太子身上狠狠咬一口,匡敏也没了昔日鞠躬尽瘁的热枕——他真正效忠得唯有圣人,对穆皇后和太子尽心也不过是爱屋及乌,出了这种事,他不出手害怀献太子已经是拼尽全力克制了,再要他呕心沥血无异于异想天开。今日被“真相”一激,匡敏对魏王愤恨非常的同时,也对怀献太子,不,应该是对圣人生出极深的愧疚。
  目送匡敏离开后,秦琬和裴熙也离了庄子,在裴熙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五里外的另一处宅院,裴熙方道:“这是我的私产,方才那处也是。”
  “经营了挺久嘛!”秦琬奇道,“看样子,你是早有准备啊!”
  裴熙转了转茶杯,笑道:“成日被父亲毒打的小可怜,自然需要几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秦琬没心思与他唱作念打,只见她叹了一声,有些惆怅:“你说,匡敏会不会去查?”
  “当然,他若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也就不是匡敏了。”裴熙淡淡道,“即便他心里已经彻底相信了你说的话,也是一样。”
  “我只是——”秦琬摇了摇头,心绪有些复杂,“魏王敢让那些太医作伪证,定是将他们全拿捏住的了。道家斩赤龙的丹药虽然昂贵、稀少,却也不是看不出来的,何况这药……压根做不到无声无息,十个人服下去,倒有九个身子受了重创,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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