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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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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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魏王这种谁都不相信,谁都要监视,恨不得将万事万物都捏在伤心的人来说,一旦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他就会不安得很。偏偏他又无真正可推心置腹,商量事务的人,这份不安无从排解,若被人步步紧逼,让他无暇冷静思考,就很容易使昏招。
  倘若魏王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倒也罢了,哪怕使了昏招,也不会出甚大乱子,毕竟本性摆在这里,不至于想都不想就陷害他人,出不了大篓子。魏王却阴鸷刻薄,睚眦必报,他的步伐一旦出问题,最先想到的必是四个字——杀、人、灭、口。
  要不怎么说人命关天呢?旁的事情,轻轻一笔也就抹了,全看上位者怎么想,唯有这人命官司,一旦沾上了,便是一辈子的污点。
  想到这里,秦琬轻轻地笑了起来。
  魏王叔啊魏王叔,你可千万要稳住,为了回敬你当年的那份大礼,做侄女的可不止准备了一招。
  话又说回来了,若不是你当年派人刺杀我们一家,让我体会到命悬一线,生死握于旁人之手,不由自主的无助,我也不会这样迷恋至高无上的权势,一心与你作对。若是可以,谁不想安稳一辈子,非要走上荆棘路,让自己鲜血淋漓呢?
  秦恪半点不知女儿的谋划,他被封为晋王,封邑改为晋阳城中的丰腴之地,府中又有一侍妾有了身孕,正是春风得意。但一想到女儿要回苏家,这份喜悦便不可避免地蒙上了几分阴霾。
  秦琬见父亲不开心,搂着他的臂弯,笑道:“阿耶,这些日子委屈您啦,成日关在府中,我感觉整个人都快发霉了。今儿天气正好,咱们不妨带上阿娘,一道去街上走走?”
  “又在说孩子话!”沈曼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做你们俩带上我?感情你们是一国的,我成了外人不成?”
  秦恪见女儿亲近自己,十分欢喜,想到她打小就是这样,旁人是严父慈母,放到自家便是慈父严母,一旦犯了事,成天往父亲背后躲,既怀念又暖心,忙不迭劝道:“我这就教训她,曼娘你莫要生气啊!”
  沈曼岂会和独生爱女置气?但见她面露无奈,点了点秦琬的额头,叹道:“恪郎,你看看这小东西,都被你宠成什么样了!”见父女俩听了这句话,一道睁着眼睛望着她,模样虽不酷似,神情却如出一辙,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一去逛街,专挑那些古玩字画、金石玉器的铺子,挪都挪不开步子?让我瞧那些,还不如捡起针线穿上几针,就不动这把老骨头啦!”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沮丧:“统共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半点不像我呢?”那些精致的衣衫钗环,哪个女人不爱?花样、刺绣,一个话题就能聊一整天。也只有她的女儿不走寻常路,那些事情也不是不知晓,却是凭记忆强行记下来的,不见半点感兴趣的模样。倒是旁人碰都不碰的史书、律书甚至堪舆图,一旦捧起就不愿放下。
  父女俩不敢再碰这个话题,蹑手蹑脚地离开,待到出了院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秦琬忽道:“就怪阿耶!”
  “啊?怪我?”
  “对啊!要不是阿耶拿史书给我开蒙,我……”秦琬低下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衫,纠结半天,还是认了命,闷闷地说,“好吧,我也是学不会的。”
  秦恪见状,捧腹大笑,想到昔日流放的苦处,又有些心酸,不住安慰她:“不会这些有什么关系!堂堂皇室县主,哪要做这些女工的活计。王府有得是下人,谁敢不看你的眼色行事?”这一说,不免又想到了苏家,好了,他也不开怀了。
  秦琬忙拉住父亲,笑靥如花:“我和您说笑呢!对了,前些日子听高姐姐说,东市上新开了一家博古斋,咱们一道去瞧瞧?”
  秦恪身为皇长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早年他也爱把玩这些,对其中的——好东西多半都到了皇家,再有便是勋贵和世家手里藏着,想在店铺中淘到他看得上的东西,实在很难。但女儿都这样说了,他怎好拂女儿的兴致?一想到女儿在婆家过得必定是不痛快的,他就不忍心让她在娘家有半点不愉快。
  父女俩换了便服,带上侍卫,前往东市,也不直奔秦琬所说的博古斋,反倒一路走走看看。
  秦恪见此情景,心中感慨,忍不住说:“三十年前,阿耶刚开府的时候,最喜欢来得就是东市。”他身为皇长子,却无意皇位,不敢与朝臣接触,豢养清客还要顾虑旁人说三道四,便时不时来东市转转,却被那些不明白他身份的无良奸商哄着,花大价钱弄了好些赝品回去。
  秦琬闻言,不由笑道:“那时的东市肯定不如现在繁华。”
  “这肯定,当时——”秦恪还未说完,忽地一怔,随即低下头,有些忐忑,“我瞧见了蜀王府的人,似是王叔的庶子,应当没关系吧?”大夏与吐蕃、西突厥、鲜卑等异族正在商谈和亲之事,他有所耳闻,明白宗室女只能由蜀王府出,自有些怕沾上此等麻烦,平白遭人怨恨。
  秦琬见父亲这般神神秘秘的样子,还当是什么,闻言不由一哂:“您装作不认识他,他便不敢上前搭话啦!”
  秦恪听了,心下大定,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却见一处围了挺多人,走近了一看,竟是几个高鼻深目的异族人扯着一个汉人,满面怒容,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不由好奇:“他们这是——”
  “似是与琵琶有关。”秦琬虽向玉迟学了胡语,到底没什么用得着的时候,也亏得她记性好,反复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说,“那个汉人说,秦琵琶比胡琵琶好多了,惹着了那几个胡人,非要比一比究竟是汉家的琵琶好,还是胡家的琵琶棒。”
  秦恪对乐律也颇有研究,一听便道:“这不是胡闹么?虽都是拨的乐器,模样也差不多,音色、音域乃至弹奏手法都不甚相同,岂有拿截然不同,只是形似的东西来比较的道理?”
  这时,那几个胡人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不住比划,显得很是激动。秦琬刚要解释,旁边却响起一个清越平和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十分有力,仿佛能穿透人群,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那几个胡人说,若是掌柜的输了,就不准再卖琵琶,甚至不能将秦琵琶冠以‘琵琶’之名。”
  “我觉得,不用比吧?”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胡人的明显更好些。”
  秦琬一听,只觉天随人愿——她让常青摸清楚乐平公主的行踪,本就是为了与乐平公主,准确地说是与连慕“巧遇”。谁能想到真心想事成,乐平公主非但来了,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二百七十四章 隔阂已生
  
  乐平公主的声音不算很大,架不住众人皆对她怒目而视,自然而然地就变得显眼起来。
  秦恪皱了皱眉,实在不愿乐平公主这样丢人现眼,径自走上去,沉声道:“七妹,纵你偏爱胡俗,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圣人千秋,万国来朝,大夏子民正是自豪的时候,谁要敢说大夏比胡地差,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对方给淹死。若不是顾忌着乐平虽女扮男装,却瞧得出是个实打实的姑娘家,身旁又有护卫,群情激奋的百姓将她痛打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乐平公主被长兄训斥,不敢再说什么,心中却很是委屈——她后世所见的琵琶,无不是如今被称为“胡琵琶”的曲项琵琶,至于汉人口中的“秦琵琶”,她见是见过,却不记得叫什么了。
  经历千年时光陶冶尚能流传下来的,多半是好东西。故她想也不想,随口说了一句,岂料会惹来众怒?
  秦琬见乐平公主抬不起头来,连慕却不帮衬,便知自己猜得不错。但见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小姑姑也非一味偏袒胡俗,怕是不喜纷争,更不喜兵戈,方偏向了胡琵琶。咱们汉人崇尚以和为贵,谦虚礼让,自要敬重胡人的习俗。”
  连慕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吃惊。
  很多的文臣都不知晓秦琵琶是军中传令之器,更莫要说深闺女子了。至于秦琵琶的缘起,那就更与边境尤其是和亲之事息息相关,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出于谨慎的考虑,不好明说罢了。
  他观面前这两位的形容举止,已然猜到对方身份,心道海陵县主先头在闺秀乃至命妇中的风评极差,说她骄纵跋扈,目中无人,还是嫁人后贤惠起来才好的。如今一见,那些言辞倒真玷辱了她,有此等见识的人,怎会甘心埋没在深闺之中,与妇道人家扯闲话?若海陵县主是男儿身,自己考虑都不用考虑,直接投奔皇长子准没错!
  想到这里,他又大着胆子瞧了一眼秦恪,见秦恪气质温润,眼中却带着一丝愠怒,不似伪装。又想到祁润比自己晚四年考中状元,犯下欺君大罪,如今竟春风得意,自己却……实在难堪得很。
  乐平公主虽知秦琬在替她解围,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就如同后世史书上记载最末的一个封建王朝,自诩“天朝上国”却被坚船利炮叩开国门一般,充斥着让人不快的优越、傲慢和自大,有心争辩两句。连慕见势不妙,忙道:“您说得很是,主——”
  “闭嘴!”乐平公主见连慕越过自己,对秦琬卑躬屈膝,怒不可遏,也失了平常的客气,“这儿没你说话的地方!”
  连慕神色一黯,不再言语。
  秦恪先头已信了女儿的说法,猜到眼前这位十有八九就是连慕,只是对连慕究竟是贪图富贵还是被乐平所迫,仍有些拿捏不准,唯恐女儿年纪轻轻,被人哄骗,说什么都信。如今见乐平呵斥连慕如对奴仆,将秦琬的话信了十成十的同时,也动了真怒。
  他虽不涉政事,却知科举取士乃是大夏皇室对抗世家的重要手段,不容有失。加上秦恪本就喜欢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俊杰,最最见不得才俊被折辱,不由满面怒容,破天荒用了严厉的口吻训斥道:“这就是你对人的态度?你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与其在街上丢人现眼,还不如回去,让嬷嬷们再教你几年规矩!”
  秦恪之前说得不严厉,乐平还能勉强接受,如今话说得这么重,被当众训斥的乐平公主脸上就挂不住了。
  她心里就没把秦恪当回事过,能被圣人流放十年的皇长子能有几分脸面?什么立太子,不过是一出戏,也不过就是占了封建社会长幼有序的便宜罢了。故她不服输地看了秦恪一眼,极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大哥若是顾忌着妹妹的颜面,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没脸?也不过是说一套做一套,拿着妹妹的名声成全自己罢了!”
  此言一出,秦恪气得浑身发抖,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露出惊异之色,瞧乐平的眼神更是大不一样——秦恪一看上去就是个极儒雅,极有学问的人,态度也平和得很;秦琬年轻貌美,说话得体,扬了大夏国威,还一心帮做姑姑的解围。乐平却一张口就是胡人的东西好,之后又表现得刁蛮无理非常,做兄长的教训妹妹也是应该的,哪里谈得上踩乐平一说?再说了,咱们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就算要扬名,也得先表露身份再来做戏吧!
  秦琬也没想到乐平这样张狂,颇有些后悔,她忙不迭给父亲捶背,连声道:“阿耶,你没事吧?”
  秦恪咳了几声才缓过来,连连摆手,见乐平公主仍是倔强模样,颇有种心力交瘁之感,叹道:“罢了,罢了,是我枉做好人,咱们走吧!”活了几十年,好容易挣得了今天的体面,比自己年纪少一半的妹妹都能这样不给脸,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敬重?人家把你高高供着,平素待遇皆是最优厚的,想办的事情却一件也办不成,这也是敬重一种啊!
  魏王没办法管束妻族就算了,连亲妹妹也教不好……秦恪对这个弟弟,已是没了耐心,只觉与魏王相比,鲁王竟是样样都好,至少很好说话。
  一想到这里,之前按住的想法又浮了上来,见他们已经离闹事越来越远,秦恪忍不住问:“裹儿啊,阿耶想办法让你离开苏家好不好。”只要女儿不被压在苏家当人质,他立刻就甩了魏王,偏帮鲁王去!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些事情让他不痛快,实在憋屈得很,真当他非扒着魏王,离了就不能活?
  这门政治联姻,他是越想越后悔,千挑万选,本想给女儿寻个最好的,哪里想得到自己懦弱得不敢抗拒圣命,竟累得女儿入了火坑。
  “您又想到哪里去了?”秦琬颇有些无奈,“这天底下就没有四角俱全的男人,样样都好,哪可能呢?苏彧的条件也不算差了,凑合着过吧!”真要算起来,皇室三位县主的夫婿,还就数苏彧长得最好,身份最高,也最有本事。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偏偏放到自家……嫌弃得和什么似得。
  秦恪叹了一声,知女儿说得也是实话。
  以秦琬的身份,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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