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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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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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奏疏一出,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韩王没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有些赞同地点头;鲁王脸色铁青,魏王淡定自若,赵王心中窃喜,圣人……强压怒火,瞧几个儿子的眼神,很不对劲。
  
  第三百零二章 鲁王弱点
  
  圣人被气得不轻。
  他知道几个儿子为了皇位打得死去活来,却没想到他们已经不讲究到这等程度——文臣武将之争,寒门、勋贵和世家的不对付,一向是圣人处理政务时所关心、看重,明面上尽量一碗水端平的,一个闹得不好,便会是取祸之端。
  人人都觉得自己付出得多,应该多得些,本是寻常。小心思么,稍微按一按,圣人处事再公平些,也就没那么多人闹腾了。谁料这封奏疏一出,就如往油锅里浇了一盆水,圣人往底下一看,果然,一拨人眼睛红了,另一拨人眼睛绿了,不管文臣武将,统统开始挽袖子,做好了“揍对”的准备。
  孽子,这几个孽子!
  鲁王瞧见朝堂一片沸腾,只觉口中含了黄连般,苦涩得难以言喻。
  事情牵扯到文武之争,士庶之别,便不能轻易能解决的事情了。尤其是本朝,重文更重武,明面上抬举世家,暗中扶植勋贵、寒门,真要计较起来,鲁王的路子,可以说偏了一小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鲁王的生母陈修仪虽是圣人宠妃,还生下了一个皇帝,到底年纪轻,资历浅,上头七八座大山,压得她抬不起头来,穆皇后又生下了怀献太子,瞧着庶子们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了。母子俩唯圣人是依靠,自不敢拂逆圣人半分,眼见读书好能得圣人的赞扬,便一门心思往“文”里头钻,久而久之,已分不清是自己喜欢,还是圣人中意了。哪里像李惠妃,早就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平素也无半分错处,又是中年得子,怎会拘着韩王?
  从前还不觉得,待到争储的局势明朗,鲁王便显现出几分不足来——他和文臣走得太近了!
  武将知道鲁王身边很难凑进去,又恐惧鲁王登位之后,大肆重用文臣,不将他们当回事,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排斥鲁王继承那张椅子。
  当然了,韩王也是一样,武将们凑在他身边,文官们却觉得不能支持韩王,咱们饱读诗书,岂能让粗鄙武人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与这两个兄弟相比,魏王的路线就比较中庸,他的身边聚集着一批出身寒门,科举晋身的能吏,妹妹乐平公主嫁的鄂国公冯家,魏王妃的曲成郡公苏家,皆是一等一的武将家族,两边都搭得上线,这也是魏王被圣人看中,选做继承人的原因之一。
  鲁王不是没想过文武兼备,故他在士林中争取到了好名声后,便一力向勋贵发展,问题是,勋贵也分很多种啊!有夏太祖寒微之时便跟着他,一路厮杀,终赢来满门显贵的寒家子,如穆家、沈家、江家;有夏太祖地盘还很小时,依附他的胥吏、乡绅,如高家、隋家、莫家;还有带着势力投靠的世家,如裴家、姜家;最后便是左右逢源,各方势力都派几个子弟去下注的世家,卢乡侯曾家,曲成侯苏家,都在此列。
  以鲁王循序渐进的行事习惯,自然是先挑那些走文官路子的勋贵拉拢,再通过这些勋贵错综复杂的关系,进一步拉拢到武将,谁料这头温水还没煮好青蛙,那头就有人将矛盾激化,能不恨么?他总不能扯着嗓子嚷嚷,说自己虽看重文官,也不会亏待武将吧?
  两兄弟争斗多年,对彼此的手段,不说了解十成十,也能明了七八分。鲁王喜欢利用韩王挑事,魏王也喜欢。若不是魏王成了无形的太子,韩王认定对方奸猾,也不至于这些年卯足了劲对付魏王。故此事一出,鲁王就清楚,这事,十有八九是魏王的手笔。就是那封奏疏,未免也太一针见血了吧?魏王手底下何时有这等人才?还是先前一直当做底牌,如今才摆到台面上来?
  魏王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虽说了个大概的意思,却也没想到手下竟有如此文采和眼界,比他吩咐得不止强了一分,不免动了几分心思,想想自己对常青的吩咐,又暗自摇头。
  若早知此人文采斐然,自己也不会……罢了,事已至此,再想这些也无甚益处。他手下有才之辈极多,不独独缺了一两个。
  圣人的目光从赵王身上滑开,挪到魏王身上,深深停留片刻,便道:“这封奏疏写得不错,宣他进宫觐见。此案,三司再议。”
  天使和金吾卫去得也快,往上书的将军最得用的幕僚家门口一站,正欲将人带走,幕僚见状,目瞪口呆——写这封奏疏的人不是他啊!他前些日子觉得将军家里太乱,正房夫人嫡出的儿子没了,将军竟要发妻将庶子记在名下。
  幕僚一见,觉得将军太傻,古往今来的嫡子,哪个不是生出来的?就没有“记出来”的道理!惠帝张皇后没儿子,吕太后将宫人所出的皇子抱到张皇后身边,鸩杀宫人,勒令所有人全都闭嘴,少帝还不是听闻了风声?嫡出庶出,可不单单是一个词的分别,更涉及到了爵位、家产。再说了,人家刚没了儿子,你就要拿个婢妾所出的儿子去扎别人的眼?婚姻可是结两姓之好,不是结仇的!再怎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幕僚也觉得将军实在太蠢,干脆利落地将老板炒了,目前正待业呢!
  天使一听,便觉要遭,与金吾卫一合计,直奔将军的家,抓那位捉刀的人才去了。
  一行人匆匆赶到将军府,一问,都说这位幕僚一直在将军府窝着,不显山露水的,此番自告奋勇代写奏疏后,便出门游玩去了。妻子?儿女?父母?住哪?竟是一问三不知。
  圣人听了回复,脸色一沉,命沈淮查清此事。
  沈淮抹了抹虚汗,亲自披挂上阵,大概弄明白此人的长相后,查了一下进出城的记录,查无此人。在尽量不扰民的情况下,满长安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圈,硬是没找到人影。
  眼见朝臣正为曾宪怎么判争得脸红脖子粗,沈淮知道自己若无功而返,势必会吃挂落,忙不迭去征求表妹的意见,最好能请动裴熙。
  秦琬见表哥焦头烂额,给他指了条明路——出城。
  沈淮虽有些不解,觉得城里藏一个大活人可比城外容易多了,可秦琬这么说,他也决定照办,把手下的几个将军喊来,如此如此说了一通,没明说自己受了高人指点。只说,城里找不到,那肯定是城外了。
  金吾卫们多出自官宦之家,明白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卷入风暴中去,恨不得把自己的卖力展现给所有人看,也清楚沈淮的打算,实在是长安高门大户多,轻易得罪不得,还不如用一个“拖”字诀,无不觉得沈淮体察大家的心思。
  征求圣人的许可后,沈淮便带着金吾卫出了城,沿着几条可能的路线,又详详细细地查了一遍,一一询问,终于问出了一条线索——前几日有一家子前来借宿,做主的男人与沈淮要找的人模样仿佛,车里还有一个极是温婉的妇人,一双儿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以及几个仆人随侍。
  沈淮问明白路线,再往下追查,脸色就不好看了,为何?驿站里说没见着这一队,被借宿的农户又不敢糊弄他们,沿着两地中间的这一段路,细细搜寻,在崖底下发现了近十具尸体,衣衫、年纪都能对得上,脸么,被石头磨得烂了,眼底一颗痣,依稀能瞧见模样,应是写奏疏的人无疑。
  这一回再禀,圣人哼了一声,没下文了。
  匡敏知圣人疑上了魏王,心中窃喜,却未多言。沈淮仔细一想,觉得秦琬知道得也太多了些,指不定这里头还有她什么手笔。浑身发冷,不敢细想,越发坚定了心思,一定要跟着表妹混。
  “人无信不立,咱们既答应了他,便要好好做到,此人可安顿好了?”秦琬问了一句,玉迟点了点头,说:“他答应与一家人改名换姓,前往西域,我的人会好生照拂他一家老小。”
  目不识丁的人身居高位,少不得养几个幕僚,好为自己捉刀。魏王借此机会,往诸将军府中安插了不少暗线,这些人的身份不够高,魏王需血影暗卫与之联络,故常青知道得一清二楚。
  猜到魏王会如何做后,常青想办法将魏王的暗线控制住,把暗线写的奏折呈给秦琬。
  秦琬和裴熙品度魏王的意思,对奏疏加以润色,少了几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多了一些指向性。确定奏疏没魏王原意那么极端、恶毒,不给人留后路,却又一针见血后,方交给了另一个靠一笔好字混日子的将军幕僚,让他以他的口吻再写一遍,借着暗线的名义呈上去。
  死得那个么,自然是魏王的暗线,活下去的那个,帮他们做了事,许一场富贵也是寻常。魏王没在意区区小人物,一不留神,就落入了他们的瓮中。
  按玉迟的意思,对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自该斩草除根,秦琬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玉迟也就罢了手。
  与此同时,卢乡侯几番打点,终于迈进了刑部大牢,去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第三百零三章 悔不当初
  
  刑部大牢阴冷潮湿,阳光照不进来,唯有幽暗的烛火在跳跃,将人的影子映得如同鬼魅一般。
  曾宪是勋贵之子,又蒙卢乡侯上下打点,所在的牢房还算整洁干净,独门独户的,光线也尚可。但再怎么好,那也是牢房,岂有侯府富贵舒适?卢乡侯一见儿子被关在这种地方,已有些绷不住,待看到儿子满面胡茬,神色倦怠,一双眼却透着锐利清明,更是老泪纵横。
  诸子之中,卢乡侯最喜此子,不独独对方是嫡幼子之故,更重要的是,曾宪英气勃勃,像只小豹子似的,充满着不服输的劲。
  卢乡侯年幼之时,身体不怎么好,为了让他健壮些,老侯爷特意请了师傅来为他打熬筋骨。故他对武事颇为喜欢,本欲学班超投笔从戎,老侯爷却气得七窍生烟——曾家独此一个嫡子,怎能让他上战场?赶快掰正了!
  这也和世家情形有关。
  前朝对世家的推崇几乎到了极致,故天下大乱的时候,世家四方下注,想得是这么个姓氏摆在面前,无论哪方诸侯都是要倒履相迎的。即便是落难投奔,也是给你增光添彩,不会感激对方的收留。
  夏太祖秦严本就是膏粱之姓出身,对世家的心思路数门儿清,他坏呀,你们来,行,给爵位,给闲职,给“清官”做,真正的实权,只有裴氏那种一心为他谋划的世家,他才会给,至于其他人,你们不是厌恶“浊官”么?我可是按照你们的喜好来了,够尊重了吧?
  世家遇上秦严,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待到了太宗,那就更无赖了。他用世家不假,就是专门挑那些投诚了的,放下了身段的用,也不管对方是旁支还是庶支。嫡支的架子摆得再高,名士的谱摆得再足,不投靠,他也不上去找不痛快,你爱当名士就当呗,若是碍着我,我就让你不自在。
  平原曾氏,本是世家中颇有名望的一族,嫡支很能拿得出手,姿态未免就高了那么一些。卢乡侯这一支的祖先,乃是当时曾家家主的堂弟,他下注大夏的时候,与家主三服都没出,关系颇为亲近。过了个两三代,血脉便有些远,嫡支觉得自己矜贵些,旁支觉得我们有爵位,谁都不愿让谁,彼此间也有些看不惯。
  大夏立朝,百废待兴,嫡支本想将架子端得高一些,朝廷三催四请才出仕,一入仕就做高官,毕竟是“名士”嘛!奈何太宗皇帝惦记上世家了,一统北地后,就是不用这些等着朝廷将高官厚禄送上门,还摆出一副不屑模样的家伙。太宗把勋贵旧部一封,投靠的世家子弟往朝堂一放,朝廷的缺就填得差不多了。想要再往里塞人,哪怕是膏粱之姓,也要得罪大半勋贵,包括旁的世家,还未必能成。
  世家见此情景,立刻眼红了。
  世家之所以高高在上,是因为他们掌握了绝大部分的资源,家中子弟,只要想出仕,就能做官,才会摆出一副对官职不屑一顾的态度。若没有世卿世禄,算什么世家?偏偏秦氏皇族对早期投诚过去的世家子弟颇为优待,譬如卢乡侯、曲成侯,家族旁支,无甚大功,竟能封侯,给官也给得大方,独独一条没摆到台面上,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只有你的嫡系子孙可以受此优待,旁的亲戚就算了,竟是说情也不能够,帮忙更帮不上,谁不紧着自家呢?
  世家不能把那些嫡庶、远近摆到台面上说,又无法用“苛待士人”做理由。起了旁的心思,极不安分的世家不是没有,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见大夏三代皇帝皆是如此强势,无奈之下,只得低头,清高的架子摆不起来,为了实权,自然而然地打上了同族爵位的主意,过继,承爵,再谋官位,可比从小官做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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