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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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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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恪闻言,面上便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夹杂着几分关心,几分无奈,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沈曼见状,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继续念叨:“我们一家子的庶人,哪怕拥有皇家血脉,但长安城权贵众多,个个生着一双富贵眼,怕是不会与他们联姻,至好也不过是嫁到衣食无忧的乡绅庶族之家罢了。这般大的落差,对素来娇生惯养的大娘来子说,当真有些委屈,若娶个不识字的娘子回来,二哥儿肯定也不乐意。但有什么办法呢,咱们……唉,就怕他们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处境,闹腾起来……”
  秦恪本还有几分心软,听见“衣食无忧”四字却似忽然清醒了一般,越往下听越是胸闷气短,见妻子还在忧心忡忡地说着庶子庶女的婚事,他实在忍不住,出言打断道:“曼娘,你就别操心他们了!他们好歹留在长安,虽失去了身份地位,却还有我给他们置办的私产在,长安又极为繁盛,莫说米面柴油,就连净面的热水都有得卖。而咱们这里呢?货郎五日才经过一次,东西少不说,品质也粗劣不堪,你的铜镜儿昏了,连个打磨的人都没有。我又无能,竟累得你要去喂鸡养鸭……”每每想到此处,他的心中那个愧啊!本想下地帮忙,偏偏沈曼一个劲拦着他,宁愿自己累病都不愿让他沾手这些粗活,他心中的天平,早就倾斜了。
  听见他这样说,沈曼“哦”了一声,却犹有些担心:“我知他们不会过得太差,可长安寸土寸金,大郎,你置办的私产当真能保住么?若是保不住,没有嫁妆,对一个女子来说也……”
  太祖因自己的经历,对庶出十分苛刻,大夏律令直接规定庶出子女不能继承父亲的财产,纵然天家规矩不同寻常一些,也就是多给几个爵位的名额,若无爵位,那就只能领一份在常人看来很多,在这些天潢贵胄看起来却少得可怜的安家费后,滚出去过平头百姓的日子。
  法理虽严苛,却不外乎人情,身为父亲的心疼庶出女儿,拿自己的田产庄园给她当做嫁妆,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也不会指责。
  饶是如此,谈起这种从前觉得天经地义,却是偷偷摸摸瞒着妻子做的事情,秦恪还是有些尴尬,所以他咳了一声,故作满不在乎地说:“这些小事,无需在意,咱们的裹儿也不是没有一分嫁……”
  说到这里,他才猛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嗫嚅了几下,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曼见好就收,叹道:“我并非太过仁善,自己都落到这般处境,还想着比我们好上不少的他们。只是……唉,我之前待他们分毫不差,府中还隔三差五生出点事非来。我们不回去还好,若我们一回去,身份再……估计我就不得安生了。”
  她不这样说倒好,一这样说,秦恪心头便涌起一团无名火,又不好冲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发作,冲着远在天边的妾室、庶子和庶女发吧,这一切都是他自个儿造成的。是以他沉默半晌,方闷闷道:“我知你面硬心软,怕我为难。但咱们能否回去还是没影的事情,现在想这些未免太早了。”
  太早了?不,我可觉得一点都不早呢!穆皇后都没了,圣人还能坚持几年呢?
  
  第六章 贤惠
  
  穆皇后过逝后,圣人还能坚持几年?这个疑问,沈曼有,京城的权贵们更有。有些人希望圣人活得长,自己好浑水摸鱼;有些人恨不得圣人快快死去,自己好一步登天。其中心情,应以东宫臣属和诸位皇子为最,伴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前者的心情逐渐忐忑,后者的嘴角却微微翘起。
  彭泽县长姓刘,名宽,出身自一个就比庶族好那么一点点的没落世家,死乞白赖与南阳邓氏攀上了亲,拜了邓氏嫡系的名士邓疆为师,方能混到一县之长,却在这地方一待就是十年。
  他胆子小,不敢搜刮地皮,只敢接受下属和当地大族的孝敬,处事也追求四平八稳,中庸而止,一旦出事,各打三十大板。皇长子流放到了他的任上,他战战兢兢,不敢与之走得很近,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将自己的职田奉上,交由沈曼赁的人耕作,收益各取一半。准确来说,若非沈曼坚持,他本是要白送的。
  在这种文盲扎堆的地方,想找个识文断字的人相当不容易,刘宽诗文虽是平平,远远及不上秦恪在这方面的水平,却也算彭泽县中首屈一指的了。秦恪闲暇之时,也会找对方谈谈诗,论论道,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
  就是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自读了恩师的信之后,简直如火烧屁股,一刻都坐不住。
  邓疆身为尚书左丞,位于权力中枢,止一步就能得臻相位,消息自然灵通得很。他给弟子的信中写到,因穆皇后的过逝,圣人一度十分消沉,这几年都断断续续地病着,最严重的一次,大家都做好天下缟素的准备了。全赖郭贵妃、李惠妃、刘华妃和陈修仪等后宫妃嫔的悉心照料,身体才渐渐好了起来。偏偏就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间,太子监国并不算顺利,很多地方都捅了篓子,言行还颇为无忌,处处以未来君王自居,欺压臣属,打压兄弟,几次惹得圣人申斥,父子渐有失和之兆。
  众所周知,圣人对太子的资质和性情并不是特别满意,觉得此子太过骄奢霸道,随心所欲。穆皇后对中年才得到的儿子却特别溺爱,想着大了一点再慢慢教导,总会懂事。谁料她没熬到儿子真正明理懂事的那一日就故去,虽说有些布局,却比不上如刀岁月的磋磨。
  现如今,太子无生母庇佑,诸位长兄对宝座虎视眈眈。偏偏这些庶出兄长的母亲多半是先帝赐下的旧人,资历老,位分也高,在圣人面前总能说上一两句话。太子的地位,纵然谈不上岌岌可危,可若他再这样放纵下去……帝王的深情能维持一日两日,一年两年,甚至是数十年,可在这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圣人对太子无条件的宽容,又能持续多久呢?
  邓疆老奸巨猾,意识到七年前的腥风血雨尚未结束,想到皇长子所在的地域恰恰是自己的弟子做父母官,唯恐真出什么事情累及自己,便动用手中的权利,将刘宽调到别的地方去。做完这件事后,他才修书一封,告知刘宽,让对方整理行装,等待新的父母官来到,交接事物和官印便启程。
  刘宽自然不怨恩师先斩后奏,相反,对恩师的保全之意,他感激涕零,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时间,翘首期盼着下一个倒霉蛋的到来。
  “使君,来了,来了!”
  见侍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刘宽面上一喜,急急地问:“可是继任的使君来了?”
  “不,不是,是张家村旁的那位。”侍从小声说,“他们一家都来了!”
  刘宽听了,眼睛珠子下意识地往宽大的书桌底下看,却意识到所谓的躲藏不过妄想,该来得迟早得来。
  深吸一口气后,他苦着一张脸出门,还不忘嘱咐一句:“告诉娘子,切记,小心,谨慎,别答应他们说的任何事情。”
  他这般心思,实在有些过于谨慎,拿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事实上,秦恪是听说了刘宽要离任的事情,前来与他道别的,至于沈曼……秦琬坐在隔间,安安静静地吃果子,使女都知她十分乖巧,从没出过事,忍不住偷闲打个盹。秦琬见状,就贴着耳朵到门缝处,偷偷听阿娘与刘宽娘子究竟在说什么。
  她总觉得,这段日子,阿娘的心思很重。问阿娘,阿娘却只是笑,说要给她添个小弟弟了,旁得什么都不说。至于问阿耶……秦琬这个鬼灵精已经渐渐明白,很多事情,说得和阿耶说,至于做,那可就不一定要按着自己说的做了,反正阿耶也不会发现,十分好骗。虽说她不愿意骗阿耶,但……看看娘亲要做什么,多学着一点,准没错!
  很显然,逐渐长大的秦琬小姑娘,终于明白这个三口之家中,究竟是谁在当家做主。
  岁月和生活给沈曼增添了些许风霜,却丝毫没有夺去她的优雅和从容,哪怕穿着最普通的布衣,沈曼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仍旧是刘宽家女眷效仿的对象。
  “听闻娘子要离开,我本不该叨扰,但……”沈曼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有个请求,虽知冒昧,却不得不来。”
  刘宽娘子严氏得了丈夫的叮嘱,早打起精神,不敢怠懈,听见沈曼这样说,哪怕她内心里对沈曼十分信服,平素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眼下也只是含含糊糊地说:“您说哪里的话,我……未必能帮到您什么。”
  “哪里,这……”沈曼的脸红了红,有些尴尬地说,“也就娘子一句话的事情。”
  严氏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讷讷地问:“什么事呢?”
  沈曼面带微笑,静静地等严氏找理由,听见对方这般说,便温柔地摸了摸自己逐渐显怀的小腹,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属于母性的慈爱,柔声道:“娘子也见着了,我身子有些不方便。娘子身边的砚香姑娘温柔又聪敏,十分得我的喜欢,不知娘子……可否割爱?”
  严氏一听,当真是三魂去了两魂,七魄没了六魄。
  她虽不精明,却也不傻,沈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婢女讨回去,伺候哪个主子还用想么?
  刘宽千叮咛万嘱咐,照拂代王一家也就罢了,扯上稍微深一点的关系,那是万万不可以的。而这送女人,显然最最不可取——若送的妾得宠了,无疑得罪了王妃;若送的妾不得宠,却平白与秦恪扯上关系,被标上“皇长子一派”的烙印,就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总之,这女人是绝对不能送的,但直接拒绝……也是不行的。毕竟,谁知道他们一家有没有翻身的一日呢?血统摆在那里,平白得罪一个亲王,莫说刘宽抗不下此等后果,就连他的恩师邓疆也没那胆子说自己敢硬接。
  关键时刻,严氏终于机灵了一次,只见她面露尴尬之色,答道:“使君即将离任,无法携带那么多使女仆役离开,我们商议过后,决定将来自彭泽的仆役们悉数放良归家。承诺既已做下,就没有反悔的道理,砚香虽还在刘家做事,却已是良家子,这事……失礼了,但这事我真做不了主。”
  沈曼笑了笑,淡淡道,“无事。”
  秦琬趴着隔间的墙壁,差点将墙给挠花来。
  她年纪渐长,纵听不懂沈曼话语中的深意,也能明白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待下了车,进了家门后,秦恪先走一步,母女俩姑且算做独处的时候,秦琬实在忍不住,就问:“阿娘,我们一定要让那个什么砚香……来咱们家么?”
  沈曼见秦琬满脸好奇,轻轻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温言道:“傻孩子,下次偷听了,不要问出来。”
  “因为是阿娘啊!”秦琬毫不犹豫地说,“为什么不能问呢?”
  沈曼心中一暖,声音更加柔和:“裹儿真是好孩子。”
  秦恪打开正屋的房门,听见母女俩在后头窃窃私语,不由回过头来,笑着问:“曼娘,裹儿,你们有什么小秘密了?”
  沈曼抿唇,笑而不语,秦琬对秦恪做出个大大的笑脸,也没说话。
  秦恪嘴上不说,心中却好奇得紧,毕竟在他心里,妻子和女儿从来不瞒着自己,这次是怎么啦?有什么事情不能和他说呢?
  孕妇的睡眠时间总是不定的,趁着妻子熟睡的时候,秦恪偷偷拉过女儿,小声问:“裹儿,曼娘和你说什么啦?”
  秦琬想了想,觉得好像母亲没有说过不能说,态度也不像要她保密的样子,就小声问:“阿娘对刘使君娘子说,想讨要她身边的砚香姑娘,这是我偷偷听见的!然后我问阿娘,阿娘就说……偷听到了不要傻傻地问出来,却不告诉我为什么。”
  说到这里,她垮下脸,闷闷地说:“阿娘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定要砚香来啊!”
  秦恪干咳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位皇长子虽对欲望之事不甚热衷,从前却也是诸美环绕,不缺女人的主儿。如今日日对着发妻,虽说每天都觉温馨,满心喜悦地期待新生命的到来,偶尔也会……有点小遗憾。
  他没想到,妻子竟这般善解人意,安排得妥妥帖帖。这样一来,虽没起这种心思却有点意动的自己,好像有些……在女儿面前,诸如我想纾解欲望换换口味之类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就过了两年,好快啊,O(∩_∩)O~
  
  第七章 抽薪
  
  砚香之事,弄得父女俩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而等沈曼这边,七月趁着没旁人的时候,忍不住劝道:“娘子,奴婢见过那个砚香,生得十分美丽,安静娴雅,做事妥帖,人又八面玲珑,谁见了都说好,您……”找这么一位主儿进来,是嫌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了么?若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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