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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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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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举子议政
  
  晏临歌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秦琬就示意陈妙将门推开。
  推开门的那一瞬,陈妙深色一凛,原本平张的手掌霎时间变得如鹰爪一般锐利,直扣来人的咽喉。
  这一手擒拿的功夫虽不精妙,对付不会武艺,力气平平的普通人却是够了。
  跟在秦琬身边的每一天,陈妙都很惶恐,倒不是怕秦琬责罚他,而是怕被人瞧出他不是女子之身,秦琬名声受损,他的恩人和兄弟姐妹都要遭殃。为此,他在梳妆打扮上下了一番狠功夫,力求将破绽悉数掩去。
  矫枉过正的结果,便是妩媚风流太过,黏住无数人的眼珠。如今见这么一个绝色佳人单手掐着一清秀少年的脖子,使其双脚离开地面,全身上下就喉咙一处着力,偏生这顶顶要命的一处还紧紧握在她的手里,生死在其一念之间,不知为何,众人便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秦放虽已猜到被秦琬破格提拔的人不可能是什么善茬,到底被陈妙的外貌所蒙蔽,他不通武学,见陈妙出手迅捷,还当她是什么练家子,登时唬了一跳,心道妹妹好大胆,这样懂武艺又美貌的女子,她竟敢留在身边当贴身侍女,不怕为一个俊美郎君,主仆离心吗?贴身使女仗着主人信任兴风作浪的事情,大夏并不少见,秦琬有这样的底气?难不成她以为七八岁的差距就没喜欢上一个人的可能吗?
  晏临歌见状,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卫士们立刻将他驾住,唯恐他伤了贵人。
  秦琬瞧出端倪,笑了笑,很是随意的说:“阿妙,将他放下。”听见秦琬的吩咐,陈妙这才松了手,少年落在地上,嘶哑的咳嗽,却不敢抬起头看他们一眼。
  秦放冷哼一声,不悦道:“滚吧!”说罢,他瞪着晏临歌,气不打一处来:“临歌,你的教训还没受够吗!”
  春风得意楼虽是举子钟爱的地方,却也有一些权贵爱来选拔人才,晏临歌琴艺超凡,想见他一见的不在少数,总有些身份尊贵或性子蛮横,再八面玲珑也挡不住的人闯进来,便有些心术不正的人瞧中了晏临歌淡泊名利的心思,自恃长得不错,便死乞白赖说要“拜师学艺”,赖在他侍的小隔间中,若有人执意进来,说不定就能被他们带走了。
  冒名顶替这等事一贯如此,自个儿做了替身,好容易圆了谎,就恨不得真身消失在世界上。若非都有这一层被人视作眼中钉,不住算计陷害所产生的同病相怜之情,以及互帮互助积累下来的患难情分,就凭秦放对过往的自卑心思,代王回京之后,他提都不会提落魄时认识的人一分,更莫要说有什么出身卑微的好友。
  晏临歌抬起头,欲言又止。
  秦琬压根不理会这些事,她越过少年,饶有兴趣的走进这间处于转角的小隔间,发现此处的帘子与空隙成一个特殊的角度,外人被如烟似雾的帘子遮着,望不到里头,里面的人却能将大厅和二楼大部分区域收入眼底。
  这地方……有意思!
  见她驻足观看,高盈本有些挪不动身子,听见楼下举子们高谈阔论,忍不住走上前来。
  寒冬腊月,路途难走,举子们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能秋天到就秋天到,绝不会将赶路的时间选在冬天。故春闱虽是明年开春,各州郡推荐的举子们已进京了大半,不是往各权贵府中投递名帖和作品,就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于茶楼酒肆中议论时政。
  此等行为虽被权贵子弟取笑为哗众取宠,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好的自荐方式,有那些实力与运气兼备的前辈开了个好头,举子们就更热衷此道,越是新鲜的,惊骇的,旁人不敢宣诸于口的事情,他们都敢说,就好比现在,他们谈的就是这些日子最热门的,会稽太守为夺金矿杀山阴县长全家,鲁王奉命南下一事。
  “江南那地方,谁都知道,想要查案,就是一脚踩进污泥里。”一个带着燕地口音的声音响起,“山阴县的户数虽少,百姓却颇为富足,算得上肥缺,能做到一县之长,断不可能少了后台,顾安岂敢做得这般绝?指不定姓白的,姓陈的,姓陆的,姓房的……捞了多少好处呢!”
  他说的白、陈、陆、房,指的便是江南最显赫的四大家族。
  白家自不消说,江南第一名门,祖先便是前朝太祖徐然亲自指派的第一人扬州刺史,昔年天下大乱的时候,南朝两任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都是将嫡亲妹子塞到白家做媳妇。大夏攻破江南时,建康白氏的嫡女一入王府,未曾生育的郭孺人就要让位给她,圣人登基,白氏纵无出无宠,也高居三夫人之一的德妃宝座,家世之显赫可见一斑。
  至于剩下的陈、陆、房三家,也是江南的土皇帝,出了不知多少高官显宦。
  这四家彼此联姻,互为犄角又不时争斗,攀附追随者无数,纵然放眼天下,也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势利。
  在江南,别的事情,这四家可能不知道。公然杀害朝廷命官,只为隐藏矿脉的事情,说他们不知道,谁信?
  朝廷对江南的忌讳,江南世家的阳奉阴违,莫说这些早有准备的举子,就连略关注一些时政的长安百姓,谁心里没数?江南明明富裕的很,每年上缴的赋税只有北地的三成,略一诘问,便是北地龙气充足,风调雨顺,江南乃蛮荒之地,各种不顺。派宦官去吧,不是被收买,就是陷入泥沼,勉强控制兵力已经是极限,在赋税这块真是十分头疼。
  谈到江南和皇子查案,举子们少不得要拿鲁王与魏王比一比,自然而然就谈到了盐税上头,便有一宝蓝衫子的青年愤愤道:“太祖、太宗与圣人宽厚,允百姓经营盐业,朝廷只征三成赋税。江南世家仗着这一条,不知在盐上捞了多少好处,江南盐价如何,全在他们心念之间、盐价高是一层,私盐贩子的孝敬又是一层,层层盘剥,朝廷收不到多少赋税,百姓叫苦不迭,全喂饱了这些所谓的江南世家,当真可恶至极!”
  在举子的推选上,各州郡长官手头上的名额不多,为不堕自己的名声,自然得挑些好的来。先不说这些举子的学问如何,容貌气度个个很拿得出手。
  即便在这群容貌不俗的人中间,蓝衫青年也是极为出挑的那一个,但见他慷慨陈词,剖析厉害,神采飞扬,站在一群举子中,犹如众星捧月,一时间,高盈竟有些呆了。
  一瞬的失神后,高盈就回过神来,小声问:“江南的盐政,真像他说的那样么?”
  “这个嘛……”秦琬笑了笑,温言道:“他说的没错,却也有些危言耸听。江南雨朝廷的矛盾人尽皆知,盐价的制定又不归朝廷所有,他们若将盐价抬得太高,岂不是让江南的百姓心向朝廷?”
  哪怕知道江南世家一直不安分,听见秦琬这么明白的说出来,高盈的脸色还是白了白,又看了一眼那个宝蓝衫子的青年,叹道:“这些举子,为得贵人青睐,什么都敢说。”“也不能这样说,我瞧这人还是不错的,你可别忘了,朝中还有个赵王呢!无论他出于什么心,有这种胆识和见识,若有人提携一番,前程便不会差。”秦琬的评价到是很中肯,“不过呢,盐价低廉不到哪里去,家贫无疑,不得已用私盐度日的人还是有,而且挺多的。若是江南世家在此事上禁一禁,这些私盐贩子没活路,就得抄刀子了,量量商谈,心照不宣,你好我也好,才能和气生财嘛!”至于暗中将盐价调高那么一两分,自己得利,私盐贩子也获利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秦琬在彭泽待了十年,对这些事颇为清楚,正经商人出售的盐,工序较为复杂,颗粒较细白;私盐贩子出售的盐却只经过粗略处理,颗粒大,又黄又粗,吃多了容易生病不说,孩童也呆呆木木的。差距如此之大,价格有些高低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拿捏好分寸,便是两全其美的场面,当然啦,若诚心挑事,这便是一桩大罪过了。
  高盈生于富贵,吃穿用的都是最好的,下人也衣食无忧,手头宽裕,哪怕从书中读到“贫寒”二字,也见过种种形容,到底没亲眼见过。如今听秦琬这么一说,就如自己心上被剜了一刀,疼得不得了,忙问:“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外头也有个举子大声道:“乔兄高见,愚弟佩服,不知对此情景,乔兄可有什么高见?”
  被称为“乔兄”的宝蓝衫子青年神色一凛,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响起:“寓税于价,诸位认为如何?”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二楼一间雅座的门被推开,一名身着月白长衫,眉清目秀的青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仆从,还有一个俊眉修目,风姿卓然的男子。
  高盈盯着月白长衫的青年,眉宇间满是惊诧之色,隋辕凑了过来,见到此人,静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这,这不是乐平公主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下盐政
  
  秦琬与裴熙探讨天下大事时,不止一次谈论过江南盐政,也曾苦思冥想解决江南诸多问题的办法,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每一条都要先削江南世家才能做打算。骤然听得“盐税如价”四字,竟有种振聋发聩之感,顺着这一策略往下深想,从可不可行到会留下何种弊端,听见隋辕的惊呼才回过神来,挑了挑眉:“乐平公主?”
  听旁人谈论起这位金枝玉叶的行事作风,秦琬不觉得她是什么聪明人,今儿一听倒是吃了一惊,难道乐平公主还是个难得的理财高手不成?
  想到这里,秦琬微微皱眉。
  即便这主意是乐平公主想的,她也算不得多聪明——江南盐政何等大事,岂可以在春风得意楼这种地方对一群举子甚至贩夫走卒轻易道来?
  隋辕见秦琬眉头紧缩,还当她不相信自己说话,连忙拉着高盈作证:“你说,方才说话的那位是不是乐平公主?”
  高盈点了点头,有些奇怪:“乐平公主怎么会换了男装,来到这里?”
  秦琬侧过脸,望着晏临歌,问:“她常来吗?”
  一听见“戚郎君”竟然是当朝乐平公主,晏临歌只觉头疼,却不得不据实以告:“治平七年春,戚……乐平公主殿下开始来此,定了个雅间,之后常来坐坐。”治平七年春,那就是两年半之前。
  高盈靠近秦琬,小声说:“乐平公主就是在那时候下嫁鄂国公世子冯欢的。”秦放的目光落在乐平公主身后的男子身上,想了好半天,才说:“我记起来了,跟在乐平公主背后的这个男人,姓连,名慕,本是前科状元。奈何御史参了他一本,说他的父亲名为‘晋’,与进士的‘进’同音。若他因科举进身,便是冒犯父名,朝廷为此事还争论过好一阵子,最后授了他一个不入流的掌固做。他心气甚高,不愿做胥刺吏,便辞官了。”说到这里秦放咂了咂嘴巴,不屑道:“我当他多清高呢!若他拂袖回乡,我还高看他几眼,竟入了乐平公主府,嘿,卫元启也是从不入流的刀笔吏做起的,也没见卫元启有所嫌弃啊!”在大夏,若没家世做臂助,一开始就能授官的又有几个呢?
  高盈对卫拓十分仰慕,闻言便道:“如卫承旨那般出众的人才,普天之下又有几人?区区一介新科状元,如今还是……”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鄙夷,神色依旧从容,“真是辱没了卫承旨!”
  秦琬一面分神听他们讨论,一面留意大厅中的动静,就见举子们斟酌着“盐税入价”,就“与民争利”一事,与乐平公主辩驳开来。
  大夏对商贾的税收得比田赋重上许多,却实打实的鼓励贸易往来,海纳百川。异域商人来大夏经营也能得到平等的对待,滞留长安甚至在此定居的胡商都有数万之多。
  因着前朝太祖徐然借为郭皇后嫡长子,东海王刘疆复仇之故起事,得了江山之后自不好对东海的刘疆后裔做什么,在盐务一道上免不得束手束脚,只能在一些重要的产盐地区设盐官收盐制盐,以供朝廷需求,绝大部分的盐还是由商贾制作贩运。若是将盐税并入盐价之中,便意味着未曾贸易的时候,官府就参了进来,对商贾来说断不是什么好事,故一个举子立刻跳出来,反驳道:“盐税怎可入盐价之中,如此以来,岂不是与民争利,又抬高了盐价,让百姓更加活不下去么?”
  乐平公主闻言,非但不怯场,反而自如一笑,侃侃而谈:“商人贩盐,过各州县都要征税,路途遥远,折损加税收,势必导致盐价居高不下,若是官府统一收盐,拟定税收之后,以此价贩卖给盐商。盐商收购之后,往来各地不需征税,盐价定然不增反降,实乃造福于民的美事。”过路征的税,多少上缴给了朝廷,多少进了官员的口袋,全凭地方官的胆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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