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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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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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王的大舅哥苏锐永宁节前一日才进的京,节日刚过完就去西域就任了,连个囫囵的人影都没见着,便从南方的封疆大吏变成了西域的无冕之王。为了讨好新上任的最高长官,江柏的属下见江柏重病,拿主子的学问去讨好魏王实属正常。这一猜测听上去很完美,唯一不合常理得就是——江柏在西域经营二十多年,诸国动向才是他最应当关心得,好好地管起国内的盐政做什么?
  秦琬想到一件事,唤陈妙过来,嘱咐了他几句,见他走了,才道:“我忽然想到,哪怕财政不吃紧,也可以用这招——私盐贩子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第一个倒霉得必定是江南世家。”总不至于江南世家吃肉,连口汤都不给私盐贩子留,后者还要为他们做牛做马,“待江南乱上一阵后,再派兵镇压,文治武功、赋税歌颂,样样都齐了。有这么一桩功勋撑着,只要不将国家弄得摇摇欲坠,都能被赞一句有道明君啊!”
  裴熙听了,似笑非笑地瞧着秦琬,就见秦琬笑吟吟地补上一句:“当然,若真这样做了,后患也有些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义公主
  
  “岂止是有点多?”裴熙冷笑一声,不屑道,“盐归官收,由官卖,岂能不建盐务衙门?”
  诸般弊端看似纷乱,归根到底,皆由吏治而来。越是有油水的部门,任职官员的后台就越大,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才棘手非常。
  诸王为了争夺那张椅子,本就削尖了脑袋拉拢权贵朝臣,想法设法地敛财,若真实行了“盐税入价”,只要将自己的人安插到盐务衙门便可二者兼得,诸王岂能不往里头塞人?可想而知,这些人往位置上一坐,为了主子也为了自己,少不得大捞特捞。商人呢,自己不会打落牙齿和血吞,损失少不得要转移到百姓身上。百姓活不下去,揭竿而起,负责收拾烂摊子的还是朝廷。
  “即便负责此事的官员忠心于圣人,两袖清风,可江南盐政的弊端,没必要让川蜀、齐鲁共同承担。”秦琬叹道,“纵各地盐政都有些猫腻,到底没动摇朝廷的根基。咱们的荣华富贵根本就建立在无数人的血泪史上,能宽容些还是宽容些,莫要割肉放血,为了自己的利益,害的旁人活不下去。”听见秦琬的说法,裴熙本想说她妇人之仁,转念一想,又觉她是像了代王,得饶人处且饶人。
  代王对他的好,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故裴熙一想到这里,态度先软了一半,睨着秦琬,见她笑意盈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当私盐贩子是什么好东西?为何要绕过他们?”
  “我知道私盐贩子多半是亡命之徒,手中沾染了许多劳工的鲜血,卖出去的盐,人吃久了也会生病,那又如何?没了他们,很多百姓连盐都吃不上,只会死得更快。”提到这件事,秦琬也很无奈,“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愿将任何人逼到绝境,咱们做事,非但要顾虑到自己,也要考虑子孙后代。”
  裴熙拉下脸,很不高兴地说:“你倒是想得远。”
  “我……”秦琬知他心情,态度却异常平静,没半点敷衍的意思,“你知我心中所欲,便当明白,我求得不仅是乾坤颠倒,亦是无愧于心。若为我这一己之私,令大夏折在我这一带或者下一代,我……”
  “你不必再说。”裴熙抿了抿唇,淡淡道,“我帮你便是。”
  秦琬只是对裴熙阐明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逼迫他的意思,听见他这样说,不由急了:“你知道,我并没有这意思。”
  裴熙挑了挑眉,态度越发傲慢:“你能左右我的想法?”
  他这么一说,秦琬忧心尽去,唇角不自觉上扬起来:“是是是,你是出于好心——”
  明白出她的轻松和打趣,裴熙也露出一丝笑意,刚要说几句,轻轻的敲门声便在书房外响起。
  陈妙回来了。
  这位秦琬第一信任的“使女”虽努力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奈何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卑糅杂在一起,却不那么容易抹去,落在外人眼里免不得留个“因外貌出色,故心比天高”的印象,得个“不安于室”的评价。好在书房内的两人都知根知底,见她来了,裴熙眉毛动了动,秦琬则干脆地问:“孙道长怎么说?”
  孙道长是谁派来的,秦琬暂时查不出来,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裴熙助孙道长将理论变成学说,真弄了个灵宝派出来。
  毕生心血被总结,还被裴熙这样有名的人著书立说,又被代王所信,灵宝派已然渐渐走入大夏权贵的耳中。孙道长见状,激动不已,越发痴迷于此道,努力完善自家学说。
  他阐述的本就是天上神仙,将之一一对应成星宿,能做到这一步的人,于天文星象乃至数算一道,不说造诣十分,也颇有见地。加上裴熙的刻意引导,代王的诸多追问,导致这几年来,孙道长对星象投注的心血远远多于往昔。
  此时的孙道长,学问虽及不上太卜令,但他敢说,不似太仆一般遮遮掩掩,畏首畏尾。故陈妙一将秦琬的问题问出来,孙道长便据实以告,陈妙也不敢隐瞒:“恩师说,他夜观星象,觉得这两三年的冬天,怕是会越来越冷。”
  裴熙冷笑一声,讥讽道:“他倒是圆滑。”
  秦琬挥了挥手,让陈妙下去,才问裴熙到:“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么?”
  寻常人穷尽一生,能将一项技艺学到顶尖的程度,已经十分了不起。但对裴熙来说,这世间的学问技艺,只有他不想学的,还没有他学不会的。他曾有一段时间痴迷于星象易理,对此道很有些研究,见秦琬明白自己的意思,便道:“十有八九。”
  得到他的肯定,秦琬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去年的天气本就十分反常,夏日酷热难当,冬日严寒难挡,今年非但没好装的势头,反倒有些变本加厉。
  秦琬本也没想到这一层,直到裴熙问了一句“你怎就知晓朝廷的财政不吃紧”,方引起她的警觉。
  圣人是有道明君,在他的治理下,国家昌盛,贸易繁荣,百姓富足。赋税一降再降,仍旧给朝廷提供了足够的财帛,即便要镇压江南,也不至于让朝廷的财政吃紧啊!若是国库不丰,圣人那什么底气和江南世家开战?
  秦琬极了解裴熙,知晓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敢这样说,必定有他的理由。
  在国家没有大蛀虫,圣人也不穷奢极欲,大兴土木的情况下,让国库从丰盈变的空虚,统共也就那么几个理由,开战和赈灾首当其冲。联想到去年和今年夏天,或旱或涝,再想想去年冬天不知冻死多少人的情状,秦琬少不得问问孙道长,这等反常的天气还会持续几年。
  老天爷是公平的,大夏的气候一反常态,突厥、柔然等部族所在的草原也好不到哪里去。干旱固然能导致作物颗粒无收,冰雪也能让牛羊畜生系数冻死,延长的冬季足以压制青草的生长。哪怕牧民打好了足够的草料过冬,也很难挨过春季乃至夏季,即便他们的准备足够充分,第二个寒冷的冬天呢?又如何度过?
  这时候,部族的首领便会说,南下吧!
  在不远的南方,有一个名为“夏”的国家,拥有最丰腴的土地,最广阔的疆域,最美丽的女人,以及你们无法想象的庞大财富。只要铁骑南下,攻占这片名为“中原”的地方,就能将这绵延千万里的土地变成我们的草场。
  明年,顶多后年,若不出意外的话……秦琬微微蹙眉,沉思许久,才问:“大义公主没办法阻止?”
  三十多年前,废太子造反,危机西边;江南蠢蠢欲动,叛军连绵不断;柔然大军压境,北方战况惨烈,还有高句丽虎视眈眈。大夏的使者虽然说动了一直被柔然奴役,实力却日渐壮大的突厥族首领延钵,对方却要一个保证——你们说会处理相助,两面夹击,但我造柔然的反,若是失败了,全族都要遭殃。若是大夏肯许公主给我,双方世代较好,我便相信你们的诚意。
  太宗的女儿本就不多,适龄的更少,这位草莽意气的帝王虽对他们无甚感情,却也不愿将他们需给一个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儿子都二十多岁,帐中妻妾成群,茹毛饮血,大字不识一个的男人。朝臣怕汉代只是重演,个个诚惶诚恐,宫女们也战战兢兢,唯恐自己被顶了去。
  这时候,废太子妃的嫡亲侄女,陈留郡主的亲表姐,弘农杨氏家主的嫡长孙女毅然站了出来,原为大夏江山,去突厥和亲。太宗大喜,封太为大义公主,嫁给延钵可汗为妻。
  废太子宠妾灭妻,太子妃含恨而死,太宗心中悲痛,到底对弘农杨氏存了几分芥蒂,认为太子妃没能约束住广宁公主,即便谈不上不贤,也能称得上无能。杨氏此举,无异于牺牲自己挽救全家仕途甚至性命。
  大义公主既有美貌,又有手段,胆略见识也非比寻常。她嫁给延钵可汗,做了他的可敦之后,牢牢把握了延钵可汗的心,三年内给延钵可汗生下了两个儿子。
  依照草原的规矩,小儿子可以得到父亲最多的牛马,大儿子则要继承父亲的草场和奴隶。延钵可汗被大义公主所迷,坚持要将草场、奴隶和牛马都交给大义公主的两个儿子,从而惹恼了他的长子那罗和一帮突厥勋贵,寻了个机会将延钵可汗与两个幼子斩杀,却让大义公主逃脱。一转眼的功夫,大义公主就嫁给了延钵可汗的三子,籍籍无名的都罗。
  突厥是大夏扶植起来的势力,有勋贵不复大夏制约,便有勋贵惧怕大夏凛凛威风。在大义公主的帮助下,都罗聚拢一些亲夏的勋贵,向大夏称臣,圣人封他为可汗,出兵助他平叛。那罗带亲信逃往东边,自立为可汗,就这样,突厥打败柔然,成为西北霸主后,还没显赫十余年,就分裂成了东西两支。
  都罗可汗对大义公主迷恋不已,与其父一般对她言听计从,从而将东突厥的力量牵制了好一部分,不知这一次……裴熙摇了摇头,深色冰冷:“东突厥没东西吃,西突厥就有么?压制西突厥的贵族,让他们不生出乱心,定会分区大义公主的大部分精力,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官职变动
  
  眼见秦睕沉默下去,裴熙又道:“大义公主出身大夏,纵劳苦功高,也是两面不讨好,谁都猜忌她。如今她年过半百,颜色不再鲜亮,都罗又已成了气候,都罗那些出身突厥权贵之家或大部族的侧室们将她逼得很紧,即便有大夏撑腰,又有子嗣傍身,碍于血统,她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若非东北的那罗咄咄逼人,边境也不会是如今的情景。我冷眼瞧着,那罗在的时候,东突厥还能撑得住,他一走,继任者必不会再过两面树敌的日子。”
  秦琬闻言,很是诧异:“你见过大义公主?”
  裴熙顿了一顿,才很不情愿地说:“我们裴家与河内罗氏是通家之好,舅公在一众孙辈中最疼爱我,传我一身武艺不说,在我的央求下,七年前他出使西突厥的时候也偷偷带上了我,我跟着他在突厥住了小半年呢!”只可惜,这样的好,是建立在不真心的疼爱与数不尽的利用上的,需要裴熙拿东西去换,比如,他的发妻之位。
  比起实打实的利益交换,这种一直对你好,关键时候却凭着这些好,索要你回报的态度,才更让人心寒。
  秦琬摇了摇头,没顺着已故的罗氏家主好或坏这个话题谈下去,只是问:“大义公主的处境不好?”
  “也谈不上很不好,身份尴尬罢了。”裴熙淡淡道,“突厥与咱们不同,他们是多妻制的,可敦听着身份尊贵,也就是帐子大一些,奴婢还未必有得宠的侧室多;可敦的孩子也一样,只要不是大儿子和小儿子,拿的牧场牛马都是一样的,全得靠自己挣。大义公主与都罗只有一个儿子,行第五,论野性和凶悍……”
  他撇了撇嘴,没再往下说。
  秦琬略算一算,不由惊了:“延钵是没有正妻,才迎的大义公主,都罗该不会是……”
  “为了可汗之位,废了正妻算什么?杀了正妻的都大有人在,草原上的女人,也就是生儿育女的工具罢了。”
  男人啊,心若是偏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若是那等天性心冷情的更不消说,什么正妻嫡子,父母兄弟,统统都比不过自己的地位重要。
  要不怎么说,女人一定要有儿子呢,这个世道,女人想要对抗男人,实在太难了,若是有了儿子,先别管儿子平庸与否,好歹有底气。若遇上一个能干的儿子,帮母亲出头也不是问题。
  别的不说,就拿夏太祖来举例子。他的生母夏氏够窝囊吧?膏梁之家的嫡长女,当皇后绰绰有余,哪样都好的姑娘,就为了给皇后和嫡皇子增添助力,被迫嫁给一个连庶长子都有,为了让庶长子能做官,竟将之过继,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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