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咂了咂嘴：“直接问你不肯说，要么就是编瞎话来糊弄我，我这不也是好奇嘛……”他扫了一眼我，“仔细一看，这个人类还是有点特别之处的，介意我研究一下吗？”
“我先进去了。”
夏佐随手一拂斗篷，也不回答，径直走向了那座洁白的神殿式建筑。
“这个人类呢？”
“她喜欢晒太阳。”夏佐头也不回地说。
不和连晒太阳的资格都没有的生物计较……
当后背的疼痛稍微缓解一点后，我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克拉姆那边。本想问问龙岛的印章在谁手上，话还没说，克拉姆就一个指头点在了我的额头上。
略一沉吟，克拉姆收回手。
“你心中肯定有想问我的问题吧？等价交换，你问我一次，我问你一个问题，怎么样？”克拉姆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使是未来的事，你也可以询问。”
我摸了摸额头，没有伤口，什么也感觉不到。
克拉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笃定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我想了想，把刚才没来得及说的话说完：“龙岛能签署对外协议的印章在谁手上？”
“……就问这个？”克拉姆不可思议地反问。
“还应该有别的什么吗？”
摇了摇头，克拉姆干咳一声：“我们龙岛没有那种东西，非要说的话，签订协议时会用每任神殿大祭司的魔力印记，这一任有八百年没换过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事先我也不是没考虑过避世的龙族会出现这种可能，按捺下想追问“大祭司”的心情，我等待克拉姆的问题。
克拉姆看了眼洁白建筑的方向，神秘兮兮地问：“夏佐那小子是你什么人啊？”
“……”
如果我没看错，克拉姆这样子像是个八卦大婶。
见我沉默，他自顾自地猜测起来：“你未来的血亲？但你要是喜欢阳光还是别跟着他了，或者你家里很有背景？能让夏佐带你来龙岛，怎么说也得是不夜城的重要贸易对象……”
猜来猜去，最后克拉姆手一摊：“再不回答就算你违约了，直说吧。”
“我……家里很有背景。”
“什么嘛，真无聊……”
克拉姆切了一声，不打招呼就转了身，用法杖当拐杖一步步走向洁白建筑。
身后不远处是瓦蓝瓦蓝的海水，亮白的阳光片片洒在水面上，岛屿重归安静，好像就剩下了我一个活物。踌躇半晌，我向前走了几步，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巨兽雕像的动静。
果然，没走两步，身后响起了一阵风声。
……不过雕像貌似没动？
愣神的功夫，身体已经悬在半空。我闭上眼想干扰风系元素的聚集，但机关的水平比我还高上许多，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落到海里喂了哪条鱼……
等了许久，我终于明白过来。
“伊里亚德，是你吧？”
这次不是什么雕像机关，纯粹是某人在作祟。我坐在满布着茶色鳞片的龙背上，为了不掉下去只好坐得端端正正，舒展开来的宽阔龙翼划过空气，风声呜呜。
茶色的龙用人类的语言说：“是我。”
“你要带我去哪里？”
“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从这个角度看到的地面。”伊里亚德态度温和，好像我们最后一次对话不是吵架一样，“人类的大陆上长时间飞行会被发现，所以只好借着这个机会带你。”
我抿了抿嘴，心中各种各样的回答转了一圈，最后生硬地说：“谢谢。”
身边掠过丝丝缕缕的凉风，云端之上，仿佛到达了日月触手可及的地方。往下面看，海水宛如波浪花纹的巨大幕布，远处人类大陆的边界线弯弯曲曲，龙岛恰似水蓝色中孤孤零零的一块琥珀石，那座洁白建筑后原来是阡陌相交，还有深深的峡谷横贯岛屿。
但是……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呢？
我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沙盘王国一般的景色也没心情欣赏下去了。
“我——”
“乱动的话，会掉下去的。”
伊里亚德语气温柔地截断了我的话，像是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安静了一会儿，伊里亚德淡淡地问，“你想回到你来时的地方吗？”
“当然。”下意识地回答完，我怔了一下，“你是指……”
“你原来的世界。”伊里亚德平静的声音顺着风传到我的耳中，也许是被吹散了的缘故，一时之间恍如幻听。
“……我真的能回去吗？”
“如果你想。”
听到这个答案，我也说不出自己是怎么想的，回去吗？还是不回去？最初不假思索的选择变得难以抉择。我沉默了下去，而伊里亚德则以无关的口吻叙述起来。
“两百年前，少数龙族会在大陆上和人类有短暂的交集，那时人类不仅以魔法师为尊，同时敬仰着一个传奇的职业——龙骑士。”伊里亚德说，“这座岛上还生活着最后的一位龙骑士，他的妻子，正是一名异世界来客。”
不用问也知道，龙骑士的妻子已经回去了。
嗓子发干，我屏住呼吸，生怕会漏掉伊里亚德的下一句话：“我带你去见那位龙骑士。”
直到降落为止，我和伊里亚德再没有交谈。降落的地方应该是在龙岛的中心，方方正正的房子相比周围的建筑小巧许多，甚至很像是人类中的猎人民居，而旁边的建筑大都高耸入云，大门都镶嵌着五光十色的耀眼宝石。
落地后，伊里亚德就化为人形，敲响了房门。
里面没人回应，我正想要等多久的时候，伊里亚德直接开了门——门没锁。走进后，里面的装饰更是和猎人民居相仿，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果实的香气，一个褐发男子穿着针脚凌乱的夹袄，正大口大口地灌着水。
喝完水，褐发男子才回过头：“亚特？这位是……”他打量我几眼，了然一笑，“她就是你说过的那个索菲娅吧？真是相像啊。”
“他是我的朋友，安修。”伊里亚德自然地坐到桌边，示意我也坐下来。
“初次见面，我是索菲亚·科特。”
太繁复的礼节不太适合这个场合，所以我简单地自我介绍后，就坐到了伊里亚德旁边。椅子只有三把，想和伊里亚德隔开一点都没地方坐。
安修的外貌只有三十来岁，但从龙骑士的身份来看，他显然并不止三十多。也许是年纪的关系，安修有一种令人心情平稳的气质，看着别人的目光诚挚又专注。
看了我一会儿，安修露出了有些缅怀的神色。
“曾经我也遇到过与你一般有吸引力的女士，她是我的妻子。”安修开门见山道，“最后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你是想知道她的事情吧。”
吸引力。
被说中了自己一直避讳的地方，我忍不住对上安修的眼睛，想知道他的想法。
“不必慌张，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安修微微一笑，声音里多了几分安抚之意，“曾经，我因为她的吸引力而感到恼火，真正爱上她却是在她走后的第二年。她真的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朝气、可爱又特别，像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揭露女主光环的本质，只好把真相和刷好感结合了缩短戏份。
我想到了一个很扯的解释……
☆、不吉利的预言家
高高的石头上描绘着图腾纹饰，日光温暖。
我安静地坐在石头的顶端，如同坐在高山之巅的边缘一般，随时会有掉下去的危险，所以自从上来后我连胳膊都没有动过一下。
会坐在这里，显然不是我的原因。
撑在粗糙石面上的手指边，隔着一张纸宽的缝隙，就是另一只手。难以分辨是体温还是阳光的温度传递过来，伊里亚德坐在我的旁边，目光投向几乎无人来往的各色建筑外，样子惬意的像在晒太阳。虽然想离他远一点，但这样的高度，掉下去的话很难及时反应过来。
这样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脑海里闪过了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担心伊里亚德开口提起那件事的缘故，我先打破了沉默：“上次分别后，我去魔法师公会测定过自己的等级……”
“然后？”
伊里亚德侧过头，澄黄色的眼瞳色泽透亮，仿佛看破了我主动开口的用意。
“测试出来的结果……”我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是六级。”顿了一下，我添上一句，“我与你分别后没有再有过魔法上的突破，所以，是你说错了。”
“……”
虽然了解我的用意，但伊里亚德好像真的吃惊了，思索片刻，他若有所悟地说，“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一点……”看见我一脸疑惑，他无奈地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了，魔法师公会判定魔法师等级的标准也会有所改变，我用的大概是两百年前的标准，也是龙岛如今一直沿用着的版本。”
说到这里，伊里亚德停了一下，想到什么似的说：“看来对安德莉亚的教导也出了错，我低估了她的魔力水平，她应该已经成为魔导师了吧。”
魔导师……
听到这个词，我马上想说点什么再次岔开话题，这次却被伊里亚德抢先了。
“先不说安德莉亚，你的话，想做什么选择呢？”伊里亚德问，“假如你想尽快成为魔导师，我也会全力帮忙。”
“我……”
张了张嘴，我低下头，“我还没考虑好。”
没错，安修所说的“能回到过去世界”的办法，就是成为能够使用空间魔法的魔导师，切裂空间，只要定位地点不在这个世界上，就能回去。简单又难以实现，因为一般来说要成为魔导师就足够令无数人一生无法企及了，但这个问题，我并没有考虑过。
女主光环下，成为魔导师还是可以努力一把的。
“留下或者回去，选择权在你的手上。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决定……”伊里亚德的语气温柔安定，令我不自觉地升起一种“想相信”的感觉，他微笑道，“那我可以替你选择，也许结果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但你也只能相信我的选择了。”
“只相信你吗？”
“不试试看？”
我定定地看了伊里亚德一会儿，否定道：“会变得越来越依赖你，所以不行。”
“……也许我就是希望你只能看见我呢？”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伊里亚德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开玩笑的。到你成为魔导师那天，你还有很多考虑的时间，慢慢想吧。”
“不要碰我的头发……啊！”
习惯性挥手打掉伊利亚德的手，我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因为这个动作，我的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心中一紧，我立即抓紧了伊里亚德，坐稳后俯视着地面，我还有些后怕。
回过头，伊里亚德笑眯眯地拉着我和他交握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是意外！”
和伊里亚德相处，有时候身心俱疲，有时候则会感觉被治愈了。当然，对我来说，疲惫的时候要多一点，主要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对待伊里亚德这种性格的人。
只有一点让我觉得不解——没有定位的空间魔法，抵达的地点真的是原来的世界吗？万一是卷入时空缝隙之类的地方，甚至穿越到别的世界怎么办？毕竟谁也没有再见过安修的妻子，也就不能确定她所到的是原来的世界。
伊里亚德不像是想不到这点，但就算我问了，他也只是一副“那不重要”的样子，似乎十分笃定我一定能回去。
算了……他想什么我才不要猜。
例行事项地将试炼卷轴拿出来，这次伊里亚德没有拒绝我——也对，我来了龙岛，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卷轴上最后一个魔力印记是水滴状的，印在龙岛名目下方，至此，我的试炼任务圆满成功。
带着我跳下石头，在我惊魂未定时，伊里亚德说：“我送你回去。”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夏佐怎么办？”再怎么魔力强大，想要用风系魔法飞越大海还是太扯了一点，魔力储备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