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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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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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特莱夫抱住牛头梗傻乎乎的脑袋,略微用力,狗的脑袋在他有力地手下向上旋转了四十五度,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好狗。”他低声说,让它继续躺在紫丁香下面,独自一人走进树林。

    树林中的小径狭窄曲折,小径旁的树木各自向外倾斜,很难透过夏季茂密枝叶的月光得以在此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就像一段弯弯曲曲,随手画出的虚线,沿着这道虚线走大约五分钟,就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空地,空地里空荡荡的,除了一棵仅剩下树桩的苹果树,史特莱夫家的狗群在这里聚集,它们围攻的对象已经近乎精疲力竭,在又一只白皮毛黑眼圈的牛头梗被踢出去之后,它灰色的同伴狡猾地绕到了旁边的根桩上,它借助这个高度猛地跳起,就像一只凶猛的狼那样冲着敌人的脖子咬去!它差点就完全成功了,对方灵巧地避让让它的牙齿堪堪擦过了后颈的皮肤,但也不能说是失败,因为灰色牛头梗的牙齿合拢时咬住了扬起的褐色发辫,非法入侵者被近七十磅的重量突然拉住,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仰面摔倒在地上,一只花斑牛头梗扑了上去,被她坚硬的小皮靴准确地蹬了出去,另外一只纯白色的牛头梗见机跑了小半圈,从她的肩膀后部发起攻击,她及时地抬起胳膊,本应咬住脖子的牙齿落在了小臂上,她发出痛苦的尖叫声,除此之外,灰色牛头梗还在疯狂地摇摆着头——它的牙齿卡在编织的异常紧密的发辫里了,她的头不得不随之在地面上拖来撞去。

    “救……救我!”她尖声祈求道:“让它们……滚开!”

    “安妮。肯特。”史特莱夫先生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你可真有点奇怪,现在好孩子们应该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觉。”他撮起嘴唇,一声短促的唿哨声后,牛头梗们停止了动作,但它们的牙齿都还保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安妮咬住了嘴唇,她的眼睛掩藏在散乱的头发下面,眼神刻毒,裸露在外的脸上带着伤痕,不过不算太严重,“让你的狗……”她疼得发出嘶嘶声:“放开我!”

    “说明来意,”史特莱夫先生说:“虽然我基本上也能猜到那么点……你应该不会是来喝下午茶的,”他举起手指,然后把它们一根根的弯下来:“时间不对,方式不对,情绪不对,意图不对,衣服不对。”“食尸鬼”的视线扫过女童的全身,她今天穿得可没平常那么可爱,带兜帽的连身工装裤,长袖衬衫,靴子,被狗群抓下来的背包敞着口,史特莱夫从里面抽出一把旧式剃须刀,在自己的手指上试了试,非常锋利:“礼物也欠佳。”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只是一次冒险,一次夜间冒险……这里所有的小孩子都会到这儿玩!”

    “在你的养母昏迷不醒,你的养父必须面对两个畸形儿的时候?”史特莱夫先生表示不赞同:“安妮。肯特,你现在应该陪伴在他们身边,用你的甜蜜和纯洁安慰他们。”

    这下子安妮眼里的怒火几乎能够冲出眼眶了:“如果没有你!”她直着喉咙喊道,“当然会的!当然会的!”

    “噢,”史特莱夫先生颇感兴趣地问道:“我做了什么?”

    安妮紧紧地闭上了嘴巴,白色牛头梗摆动了一下脑袋,她再次痛苦地哀叫了起来。

    “放开我……我会死的……”她吃力地喊道:“如果我死了,你会……有麻烦。”她死死地盯住了面前的男人:“你会有麻烦的!”她肯定道:“你会有大麻烦的。”

    “我想你是一个人来这儿的,谁也没告诉,包括那对倒霉的夫妻还有多洛雷斯或是其他什么人。这里非常安静,最近的一个邻居远在两公里之外。”史特莱夫在树桩上坐了下来:“可这里距离河岸州立公园也只有两公里,当然,直线距离,我不止一次地去过河岸公园,那里有个非常漂亮的湿地,你知道湿地是什么对吗?你一直是个勤奋的好学生,‘天然或人工、常久或暂时性的沼泽地、湿原、泥炭地或水域地带,带有或静止或流动、或为淡水、半咸水或咸水水体’,也许你还亲眼见过。我会为你献花,你喜欢什么,百合还是玫瑰,或是小雏菊?”

    女孩企图咬住自己的牙齿,但失败了,她的上下齿列情不自禁地打起架来,“你不敢的,”她软弱无力地反驳道:“会留下痕迹的,警察会来调查的,你会被抓住的。”

    “也许,”史特莱夫微微点了下头:“可你已经死了。”

    女孩颤抖了起来,狗群发出不安的咕噜声,史特莱夫第二次撮起嘴唇,这次的唿哨声长了很多,白色牛头梗和灰色牛头梗呜呜地抗议着,但还是松开牙齿,并后退两步。

    “你想知道什么?”女孩说:“我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你,因为你显然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提起这个,她的愤怒似乎暂时战胜了痛苦,她支起没有受伤的手肘,企图坐起来,但灰色牛头梗立刻像个敏捷地拳击手那样跳了过去,坐在她的胸膛上,向她龇牙。

    “我想那只是个提醒。”史特莱夫先生也露出了他白而细小,整齐的牙齿,两侧的虎牙格外尖锐:“同时也是个回报。”

    “好吧……不管您是为了什么……”安妮。肯特蠕动着自己的嘴唇,“我得到了您的回报,非常深刻。”她稍稍举高自己受伤的手臂:“求您,我要去医院……我很疼,我难过得要死,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会告诉他们是我跑出家,独自走在路上的时候被野狗袭击……上帝啊,您就不能发发慈悲吗?!”她无可忍耐地啜泣了起来:“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什么都没干!”

    安妮。肯特一个人在黑暗、阴冷、潮湿而污秽的草地上哭泣了好一会儿,当她在一个痛楚难忍的哽咽中停顿时,绝望地发现自己最后的伎俩也失效了。

    那个男人正在饶有兴趣地观察她,安妮。肯特突然想到,他先前说的也许不仅仅是恫吓。

    “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次深入点的谈话。”史特莱夫的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指在下巴处交叉:“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安妮。肯特,你是个难得一见的孩子,看看,看看,”他做了个手势:“聪明的头脑,健康的身体,敏捷的思维,成人也未必能够拥有的理智和力气,还有超乎寻常的忍耐力——被牛头梗咬过的人不少,他们可很少能够不大哭不叫直到晕倒,甚至还能好好思考的……你确实出色。安妮。”他作了一个小小的总结:“迄今为止,你犯过的唯一一个错误就是对上我,告诉我,为什么?我想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地方妨碍到你?”

    “……”安妮沉默了一阵子,她垂下眼睛:“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史特莱夫摇了摇头,“不,”他小声儿地说道:“不,亲爱的,你明白的,非常明白,安妮。肯特……或者说是妮娜g。p,利利。拉普,安吉拉。克鲁斯……以及最正确的那一个——芬达。华顿。”

    

Bendith(班迪斯) 第五十五章 孩子 十三

    “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安妮重复道,比起上一次她的声调更平平无波,脸色也更为僵硬。

    史特莱夫先生歪了歪脑袋:“我有一个朋友,一个关系尚可的朋友,他在一个半官方部门里工作,那个部门的名字也许你也听说过——机构,安妮,机构,”他把指尖摆在嘴唇前:“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地方,但不可否认的,那里有着差不多覆盖了四分之一个地球的信息——承他之情,我能够定期进入他们的非公众网址,看,我就是从那里得到这几个名字的,还有几张照片,很可惜,现在不能拿给你看看,你一定会感觉很熟悉的,不是吗?芬达。华顿?啊,没关系,你不用那么急着否认,正如我先前所说的,我只是一个好奇的人,你要听听有关于芬达。华顿的事儿吗?听听吧,没什么坏处。”

    “芬达。华顿,她首次出现在机构的纪录里时年仅七岁,出生于一个中下等收入阶层的家庭,父亲是电子垃圾回收站的工作人员,母亲是家庭主妇,芬达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她漂亮,温顺,聪明,讨人喜欢,老师、邻居、亲戚无不对她赞赏有加,父母更是以她为荣,她六岁上学,头一年就给自己拿了好几份儿奖品和奖章,看,几乎可以说,一个完美的小公主——除了她过于平凡的家庭与父母,他们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和工资,但还是不够给她买价格高昂的芭蕾舞裙和舞鞋,钢琴,抑是小提琴,也不够她去国际夏令营,旅游野营,更别提去剧院参加演出或是参加私人补习班……但很幸运地,她有一个年迈而又富有的老姑婆,华顿老小姐没有孩子,也没有丈夫,脾气古怪,一直孤身住在另一个州。在芬达。华顿七岁那年的圣诞节,她第一次接受了芬达父母的邀请,她见到了那孩子,喜欢上了那孩子……她希望能够收养芬达。华顿,并许诺给芬达父母很大一笔钱……可她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这些事儿被写在一封信里,一个老婆子寄给另一个老婆子的,满篇牢骚——她认为那对父母委实不受抬举。

    不过她完全没必要失望得如此之早,华顿一家在复活节,那年应该是四月二十二日,遇到了一场可怕的火灾,华顿先生重伤,华顿夫人死亡,而他们的小女儿……她安然无恙——因为那时她不在家里……在她的父母被送入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搭上了前往姨婆所住的那个州的公共长途汽车。她在复活节的次日早晨敲响了老姑婆的门,在中午时分离开,其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晚上九点的时候一个邻居发现可怜的老姑婆摔倒在楼梯下面,身体已经僵硬——警察在第四天找到了芬达。华顿,她在一家女子修道院里暂住,对于之前的所有事情她一概表示‘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即便有人指出,看到她走出华顿老小姐的住处,她仍然不改初衷——对于父母的噩耗,她漠然置之,不管从哪儿看,都找不出一丝恐惧与悲伤的迹象,后来福利机构人员在她的背包里找到了四百元左右的零散现金和华顿夫妇的信用卡。”

    说到这里,史特莱夫先生停顿了一下。

    安妮。肯特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事在人为,成事在天。”史特莱夫继续道:“这是一句东方谚语,我认为这很有道理,芬达。华顿干的不坏,但她显然缺乏经验——人类总是对难以企及的东西趋之若鹜,送上门的东西则避之不及,一个恶劣的,无可挽救的通病。好啦,芬达。华顿至少达到了一个目标,她甩掉了那对贫穷又不够明智的父母。在儿童福利机构里呆了一个多月,她的监护权被转交给了一个远亲,在哪儿她改名为安吉拉。克鲁斯,这个名字她用的时间不长,因为她的养父母最小的孩子,一个只有六个月大的婴儿颅骨粉碎性骨折,医院和儿童福利机构怀疑这是因为他们疏于照看,甚至有虐童嫌疑——他们检查了其他孩子,结果在安吉拉。克鲁斯和另一个孩子身上发现了被殴打后留下的伤痕,虽然后一个孩子坚持说这是安吉拉和自己打架后留下的……但安吉拉提供了反证,人们采信了后一种证词,克鲁斯家的两个还活着的孩子被送进了儿童福利机构,他们的父母锒铛入狱……安吉拉。克鲁斯在数月后再次被收养,收养人是拉普夫妇,他们年纪大了,没有孩子,一心一意想要个小女孩儿,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也申请了很多次,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于是安吉拉。克鲁斯又成为了利利。拉普,她在拉普家呆了一年多,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三个人都将迎来各自的幸福时,拉普夫妇再次遇到了不幸,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们服下了过量的安眠药,就此一睡不醒……于是利利。拉普第三次回到了儿童福利机构,她在那儿接受了一个儿童心理学家的检查和治疗,在四个月后,后者宣布前者因为养父母猝死而受创的情感已经恢复,并且成为了利利。拉普的最新一任养父,他给了小女孩一个新名字,妮娜。g。p。可还没到一个月,他就被自己的新养女刺伤了——那一刀真是干净利索,漂亮的就像是个来自于西西里的老手。”

    “那个下作的畜牲是个拉皮条的!”安妮。肯特脱口而出,而后懊丧地咬住了嘴唇。

    史特莱夫先生优雅地拍了拍手掌:“我亲爱的安妮。肯特,”他和和气气地问道:“你现在还坚持你只是想到这儿来个无害的小小冒险吗?”

    安妮扭动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成熟的冷笑,抬起下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是来玩玩,而你指使你的狗袭击了我。”

    “芬达。华顿价格不菲。”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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