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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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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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人本就多,小结巴本来还能跟上他们,但后来被人撞了下,快要到嘴里的山楂掉在了地上,他低了下头,再抬眼的时候,阿梨他们便就不见了。小结巴心里一紧,糖葫芦也顾不上吃了,在人群里三挤两挤想要跟上,眼看着都瞧见薛延的背影了,忽然打南边来了一队官兵,手里拿着兵器,凶神恶煞地过来。
  小结巴一愣,还没缓过神来,就被打头的那个提着衣裳给拎到了路旁边。
  官兵一来,本就拥挤的人群更乱了,小结巴踮着脚尖四处张望,却再也找不着阿梨了。
  他嘴一瘪,舌头上还剩下的半个糖葫芦都有些发苦。
  旁边的两个妇人在聊天,一个问,“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当差的,是哪里出了什么事儿了?”
  另一个答,“听说啊,是赵员外在装茶叶的袋子里找着了一张纸条,上头写着那些骗子的落脚地,官兵接着信儿之后,急忙忙要去抓人呢。”
  前一个不解问,“这怎么回事,骗子中间还出叛徒了?”
  “谁知道呢,不过到底是好事……唉那边来了个卖糍粑的,去瞧瞧。”
  小结巴脚尖蹭着地,看着那两个妇人相携着走远,恨恨咬了口山楂,被酸的眼睛都眯起来。他叹了口气,打算不逛等会了,直接回去,但脚才刚抬起,远处又狂奔而来个人影,嘭的一声撞在他手腕上,小结巴连叫一声都没来得及,手里的糖葫芦就飞了出去,大头朝下戳在了雪地里。
  小结巴干瞪着眼,转头去找罪魁祸首,“我……”
  但等真的看见人了,后半句就憋在了嗓子眼。
  那是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少年,大冷天一件单衣,补丁摞着补丁,看起来狼狈不堪,却挡不住一张好看的脸。少年长相极为秀气,鼻子却高耸,一双眼又黑又亮,唇抿着,没什么表情。
  小结巴一肚子的火骤然就熄了,一点都生不起来气,说话又有些磕绊了,“你……”
  少年看了看他身后几个提着棍棒找来的男人,急促吸了口气,忽然抓住小结巴的手腕,急急道,“你能帮帮我吗?”


第64章 章六十四
  直到已经拉着那个少年夺命狂奔了两条街; 小结巴还是没有弄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追他。闹市就那么半里长; 出了街口后便就是条漆黑的小路,两边的墙壁只到腰那么高,上面覆着厚厚的雪; 两人携着风跑过; 雪花扑簌簌掉在地上,卷起一阵白烟。
  身后的三个男人穷追不舍; 一边追一边骂; 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
  小结巴的腿本就有伤,虽然养了几个月已经好的差不多; 但这么跑了一刻钟,还是吃不消,本来的断骨处隐隐作痛,他不敢慢下来; 抹了把脸上的汗,有些绝望地偏头问; “你是偷了他们的钱吗?”
  旁边的少年显然也有些吃不消,本来白皙的脸颊也有些泛红,咬牙死撑着,道,“没有。”
  小结巴干嚎一声; “那他们为什么追你!”
  少年已经气喘吁吁,说话也断断续续的,道; “咱们先逃,等安全了,我再告诉你。”
  身后脚步越来越近,小结巴回头看了眼,有个瘦高个的男人已经快要追上来,只差三步远,他手上的棍子往前,差点戳上他的腰。小结巴尖叫一声,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扯着少年的胳膊猛地往前蹿了几丈远。
  前面就是小路的拐角,旁边堆着一跺高高的秸秆,是周边人家攒起来,用来烧火的。小结巴心里默念着对不住对不住,等待跑过去后将少年往前一推,自己回身堆着柴跺猛踹两脚,将秸秆踹散了挡在路中间。
  秸秆只有手指粗细,但密密麻麻几百根,噼里啪啦倒下来,本来就窄窄的小路被封死,后面那几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停下,追不过来了。
  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后,小结巴没敢耽搁,又继续往前跑,两步之后察觉不对,他回头,见少年正呆呆愣在原地,小结巴心尖猛跳,吼了句,“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少年额上满是汗,本就破烂的衣裳皱巴巴黏在身上,落魄的像是刚从乞丐堆里爬出来的。但那身气质又实在太招眼,小结巴不会像胡安和那样说那些酸话,描述不出来,在心里苦思冥想半晌,也只想出了“通透”二字。
  腹有诗书气自华,有些人就像是珍珠,再怎么往上抹泥沙,也挡不住一身光华。
  这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见着阿梨,那时的薛家还不像现在这样宽裕有钱,阿梨只穿着普通的裙子,不施粉黛,安安静静坐在那。但只消一眼,便就能让人知道,那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定是读过许多书的,从容且平和。
  就像现在面前的那个少年,即使满面脏污,一双眼看着你,也让人觉得清爽。
  小结巴忽然就吼不出来了,他嗫嚅两声,轻轻问,“你怎么不跑了啊?”
  少年指了指身后的路,说,“前面是个死胡同。”
  小结巴回头,仔细分辨,这才瞧出来,月光朦胧下,那果真是堵高耸的墙。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憋出句,“这可怎么办!”
  一边是死胡同,一边是堵上的路,路的那边还有三个提着棍子的男人虎视眈眈,正想尽办法要过来,而且快要成功了。情况危急,但少年仍旧沉静,他左右瞧了瞧,忽然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墙边的一个大洞道,“从这钻过去。”
  一个狗洞。
  ……逃命要紧。
  小结巴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率先爬过去,少年紧跟其后,几乎就在两人在墙的那边站起身的一瞬间,那几个男人终于将挡路的秸秆拨开,为首的那个往四处看了圈,往地上啐道,“娘的,让那两个小子跑了。”
  有人问,“大哥,咱们怎么办?”
  那人答,“找!小兔崽子耍心眼,弄的咱们功亏一篑,不打断他的腿,难泄我心头之恨!”
  这句话骂得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咯吱咯吱响,小结巴和少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继续拔腿狂奔。
  好在没多一会便就到了安全的地方,集市还没散,身后的人也没追上来,小结巴终于松了口气,他摸摸衣兜,将最后的一文钱拿出来,买了根糖葫芦。他咽了咽口水,将上面最大的一颗山楂递给少年,说,“你吃吧。”
  红通通山楂包裹着透亮的糖衣,瞧着极为漂亮,少年弯眼笑了笑,又看了看小结巴诚挚的脸,探头咬掉,含糊说了句,“谢谢。”
  小结巴嘿嘿一乐,也吃了粒,而后歪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我叫阮言初。”
  小结巴眨眨眼,叹道,“你名字真好听。”
  少年垂着眸子,好一会才说,“我姐姐名字更好听。”
  小结巴问,“你姐姐叫什么?”
  少年正色,“阮梨初。”
  他长睫扇动,似是陷入某种回忆,慢慢道,“我姐姐生在阳春三月,梨花初绽,爹爹便为她取名叫梨初。我下生时候,姐姐正牙牙学语,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弟弟,我娘亲说,他们姐弟感情真是好,便为我取名言初。”
  小结巴喃喃道,“有个姐姐可真好。”
  少年点头,想起什么,连眼里都带上光彩,“我姐姐待我极好,她大我两岁而已,却什么好的都要留给我,她性子温柔,总是轻言慢语的,无论我犯什么错她都不会责怪我……”说到这,他眼神又暗下去,好半晌才轻声道,“可是我没保护好她,我将她弄丢了。”
  他话音里难过太多,小结巴抿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将剩下了糖葫芦递过去,“都给你吃。”他强调,“甜的,吃了就会高兴起来了,不信你试试看。”
  少年接过,笑了下,说好。
  小结巴恍然觉得,他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像极了阿梨。
  阮梨初。阿梨。
  小结巴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拽起少年的袖子就跳起来,急匆匆道,“我带你回去。”
  阮言初被扯得懵了下,问,“去哪里?”
  小结巴说,“找姐姐。”
  阮言初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扬州离这里几千里,有多小的几率才能在这里重逢。他累坏了,不知道小结巴会带他去哪里,但毕竟刚才经历过生死,虽然还是半个陌生人,却也有了信任,便就随着他走。
  但在七扭八拐绕了好多巷子后,小结巴慢慢停下了脚步。
  阮言初问,“怎么了?”
  “……”小结巴满脸绝望,“我迷路了。”
  等他们终于再次回到韦府,已经子时过了,薛延快要急疯,也快要气疯,他带着胡安和与几个韦府的下人,几乎将永定整个找了一遍,但还是一无所获。
  顶着寒风进屋子,薛延沉着脸坐到桌边,猛地灌了杯冷茶进肚,眯着眼骂,“若等他回来,我定要打断他的腿!”
  阿梨眼圈泛红,抱着薛延的肩膀哽咽道,“若是真的丢了,那可怎么办啊。”
  冯氏心疼,在一旁劝着,“顺子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走丢,最多也就是找不着回来的路了,再等一会就能回家来了。”
  薛延伸手将阿梨圈进怀里,拍拍她的背,温声哄着,“你别急,我马上再带人出去找。”
  阿梨哭着道,“薛延,我就只剩这么一个弟弟了……”
  薛延叹气,轻轻吻了吻她额头,保证道,“你放心,我定会将他寻回来的。”
  阿梨双臂环着薛延的脖子,眼泪一滴滴顺着他的衣领滑进去,哭音道,“我已经失去我的亲弟弟了,不能再失去一个了,薛延,我好怕……”
  薛延用拇指抹掉阿梨眼下的泪,与她额头相抵一会,又抬脸道,“你先睡好不好?我现在就去找,等明早,你一定能见到他。”他亲一亲阿梨的指尖,轻声说,“我保证,你相信我,嗯?”
  阿梨迟疑一瞬,最后还是点头说好。
  韦翠娘早就将厢房收拾出来,薛延劝冯氏也去睡,而后带着阿梨回去,看着她脱了外衣后缩进被子里躺好,又为她掖了掖被子,正准备转身出去时候,忽听见胡安和在外面唤,“倪顺,你还敢回来!”


第65章 章六十五
  听着这声吼; 薛延瞳仁一缩; 转身就跑出去,临出门前,他顺手在门口拎了把扫帚; 等着把小结巴打个皮开肉绽。阿梨茫然躺在床上; 愣了瞬,而后恍然明白过来; 急匆匆披上衣裳; 也跟出去。
  外头,胡安和正提着小结巴的耳朵将他往屋里拽; 冯氏在一旁拦着,韦翠娘眯着眼叫好,韦掌柜还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提着个灯笼; 冻的哆哆嗦嗦地讲情,“孩子回来就好了; 别打了,大半夜的,赶紧睡吧。”
  胡安和难得执拗,恨恨道,“才多大; 就知道夜不归宿了,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后怕不是能插着翅膀飞上天!”
  韦翠娘附和道; “就是,我这就去叫薛延过来,非得揍你一顿不可。”她一甩袖子往厢房走,路过小结巴的时候不忘狠狠戳一下他脑门,将小结巴戳了个后仰,“你知不知道阿梨姐姐急成什么样子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气她,等着屁股开花吧你!”
  小结巴一张脸拉成苦瓜,他是想到了现在回来后果可能会不太好,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堪设想,薛延向来沉着一张脸,小结巴本就怕他,现在笑眯眯好说话的胡安和也不帮他了。
  没见过几面的韦掌柜倒是很慈祥,可是他说话也没用啊,韦翠娘一瞪眼睛,他就熄了声。
  小结巴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转过头拽着冯氏的袖子不撒手,委屈道,“阿嬷,阿嬷,你可得救救我。”
  冯氏叹气,摸摸他的脑袋,没说话。
  小结巴心都要死了。
  院子里一团乱,几个下人和丫鬟也在场,子夜的寒风裹着几粒新雪,吹得人打了个冷颤。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随着小结巴一起来的少年,在听见“阿梨”的名字时,便就僵在了原地。
  阮言初手指在身侧攥紧,艰涩地咽了口唾沫,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无比地渴盼着能再见到阿梨,却又害怕这再是一场空欢喜。有时候,充满了希望后的失望,比从没有过希望要更让人难过。他是真的怕了。
  直到阿梨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她头发还有些乱着,被一根红色的发绳松散系起,垂在背后,素白里衣外披着件淡黄色的袄子,屋里头烛台亮着,暖融融的光透过窗纸倾泻在地面,阿梨倚着门,周身像是笼着层淡淡的光晕。
  阮言初呆呆望过去,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某个神秘的梦境,血液逆流,似乎连头发稍都是冷的。
  他视线凝集在阿梨的身上,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如果这是个梦,那就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好了。
  六个月的漂泊无依,担惊受怕,他是真的受够了。
  鞋底似是黏在了地面上,阮言初想要动,想要跑过去,碰碰阿梨的手,但双腿宛若千钧,让人动弹不得。
  血浓于水,姐弟之间似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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