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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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荼-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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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娆荼拉住想要往外跑的五月,“做什么工?萧彦宁没有留给你银子?”
  “五王爷说……不饿死得凭自己的本事,我有……有本事。”
  “你去干什么?”
  “汉中要建城墙,我去和采石场挑石头。”
  娆荼摇头道:“你这么小,能挑多少石头?咱们另想办法。”
  五月拧着眉,低声道:“我虽然小,可是跑得快,一天可以换半包米。”
  娆荼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姑姑来想办法,你如今会不会写字?”
  五月茫然摇头,娆荼道:“你是男孩子,要读书写字。你该去的地方,是镇上的学堂,不是什么采石场。”
  五月“哦”了一声,“可是……咱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去学堂是要学资的……”
  “我来想办法。”娆荼下床走到窗户前,看向外面来来往往,许多人扛着石头担子向东边去,又有许多人挑着空担子往回走,她便知道那要建造的城墙在东边,采石场在西边。
  娆荼在屋内转了一圈,是三间小屋,堂厅两侧,各有一间睡房,睡房有后门,出去是一个小院,院中有灶房、水井、老树,并一些花花草草,十分清净。
  娆荼笑道:“萧彦宁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太讲究,唯有这院子不错。”
  她看向五月,“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五月摸了摸脖子,从里面掏出一个金项圈,有些不舍得:“这……这是娘亲留给我的……”
  娆荼笑了笑,“既然是娘亲的东西,还不快藏好。”
  五月愣了愣,在他的印象中,阿蘅姑姑并不是好脾气的女人。
  娆荼取下自己身上所有值钱东西,长玉簪、西蜀玉玺、神符匕首,这三件是肯定不能当掉的。那西蜀玉玺上的银链子倒不是什么重要物件,她将那银链子塞到五月的小手中,温言道:“这个银链子至少有三两。如果在金陵城,可以换十斤白面,一瓶香油。这儿不比金陵城,你拿着这东西去问问,看能换回多少东西。如果少了十斤白面一瓶香油,先别换,回来与我说。”
  五月一听可以换白面香油,两只眼睛一亮,捧着银链子出去了。娆荼站在窗口处,听这儿的人说话口音,倒不是很难懂,观其行事作风,也十分豪放,不是江南道上商贾斤斤计较的做派。
  五月很快就回来了,他拎了二十五斤白面,还抱了两瓶香油,一葫芦蜂蜜,余下七十多铜板。娆荼笑道:“这的面食如此便宜么?”
  五月道:“在采石场的工人一天只能得十文钱,一个月才挣三百文,三两银子在这里是很大的数目,可以买很多粮食。”
  娆荼点了点头,指着蜂蜜问:“这是从哪得的?”
  “有一个老爷爷,是个养蜂人,他送给我的。”
  娆荼面不改色,她心如明镜,那老头未必是什么养蜂人,萧彦宁看似什么都不管,但是一定会留下一批死士暗中照看。毕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五月和她带到这儿来的。
  娆荼帮着五月将面食送到了灶房,她道:“五月,你想不想金陵城的点心,我给你做。”
  五月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想起金陵城中各色精致点心,忍不住咽口水,使劲点了点头,却忽然又有些犹豫,“五王爷说了,你怀着孩子,应该五月照顾你才对。”
  娆荼问:“你如何照顾我?”
  “我应该给姑姑做饭的,可是……可是我不会做点心……”五月愁眉苦脸道。
  娆荼一笑:“那你帮我烧火,不能太大,不能太小,知道么?”
  “嗯嗯!”五月被分配了任务,顿时打起精彩。
  娆荼用香油、蜂蜜、水调比例和了面,她的厨艺是极好的,倒不是在金陵城学的,而是和沈筑住在梅林瓦舍中琢磨出来的。
  那些年,日子很短,却很难忘。
  五月目不转睛地盯着案板上被娆荼捏的或方或圆的点心,肚子咕咕噜噜地叫。娆荼抿唇微笑,她心中明白,这个孩子其实很懂事,他什么也没做错,如果说错,是钦天监错了,萧家错了,他的出生错了。
  娆荼望向窗户外面的天,她有些出神,人人都有命数,沈筑呢?
  “姑姑,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娆荼揉了揉眼眶,“没事,是烟熏的。”
  五月皱起眉,用火钳子拨弄了一下柴火,有些纳闷,明明已经过了烟啊,不会是烟囱坏了吧?他起身绕着烟囱看了一圈,没发现哪里漏烟。
  “五月,是谁送你出东海无极岛的?可以告诉姑姑么?”
  五月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实在不能说,也就罢了。”
  五月摇头道:“不是的,伯伯不让沈大人知道,但是……没说不能让姑姑知道。”
  “是哪个伯伯?”
  “沈伯伯,他是沈大人的叔父。”
  娆荼的手一颤,“他的叔父?”
  五月点头道:“是啊,沈伯伯很可怜的,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斩断了。”
  “是谁害了他?”
  “伯伯说,是青州许家。”
  娆荼如同遭了晴天霹雳,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五月提醒道:“姑姑!锅盖上烫啊!”
  娆荼猛然抽回按在锅盖上的手,手指已经红了,她扶住灶台,心乱如麻。喃喃道:“是青州许家……害了沈筑的叔父……为什么?”
  五月见她神色有变,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娆荼继续道:“为什么是青州许家?”
  她扶着墙走出灶房,仰头望天,泪水模糊了双眼,“沈筑,你告诉我,当年你父母双亡,是不是也因为青州许家?”
  五月上前扶住娆荼,娆荼哽咽不止,双唇颤抖:“沈筑,你告诉我啊……你一走了之,留我在这里受尽折磨,你……我恨你……”
  ……
  三年后。
  汉中城外的山头上,自封延平王的男人当风而立,衣袍被风吹得咧咧作响,他望着固若金汤的汉中城,对旁边一袭白衣的女子笑道:“你看这座汉中,短短三年,就变的坚不可摧。萧彦烈还能忍么?”
  女子淡淡道:“你平复了北境,麾下收了十万流民,接纳江湖势力。在萧彦烈看来,已经不是眼中钉肉中刺,而是成了一颗毒瘤,你就等着有一天被他大军压境吧。”
  男子萧彦宁,女子娆荼。
  萧彦宁肆无忌惮哈哈大笑:“好啊,那我等着,就怕他不敢。”
  “疯子。”
  萧彦宁不理会娆荼的讥讽,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松开手,任由沙土随风散去。
  他一字一句缓缓道:“大好江山,却叫我来聚散流沙,萧彦烈……咳咳……他这个皇帝当的有什么意思?”
  娆荼看着他因咳嗽而有些佝偻的背影,轻声道:“你的身子,撑得住么?”
  萧彦宁站起身,俯瞰远处的汉中城,他笑道:“沈筑在朝中的布局,是五年。两年之后,金陵城庙堂必乱。我想,怎么着也能杀到金陵城吧?”
  “听说,卢州月有了身孕。”
  萧彦宁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吃醋了?”
  “算我没问。”
  “那一次我带着她杀出重围,我没死,她也没死。她的运气不错。”
  娆荼冷笑:“运气不错能遇上你?”
  “你不妨去问问她,遇上我有没有后悔。”
  “你若死了,她母子怎么办?”
  “我没给她名分,跟着我全凭她自愿,我若是死了,她改嫁也好,殉情也好,与我原本没什么相干。”
  娆荼望着这个轻描淡写的男人,世间凉薄,大概无人能出其右了吧?
  萧彦宁叹道:“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萧彦宁,原本就是要入阿鼻地狱的人。穷凶极恶你知不知道,我早就不在乎什么报应……曾经我以为,沈筑也是凉薄之人。后来知道了一些隐情,原来,最痴情是沈筑。最凉薄是我。”
  娆荼不再说话,三年了,他走了三年,可是一提到他的名字,她还是忍不住的心如刀割。
  她独自下山往自家的面点铺子走,这三年,她将临街的堂屋改成面点铺,专卖精致的江南点心,虽然不富贵,却也充裕够家里的吃穿用度。
  开这家点心铺子,镇上自然有人盯上娆荼,不过那些歪心思欺负她的,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先前人们还纳闷,不过有一天看见威风凛凛的延宁王走进点心铺,大家便渐渐清楚铺子美艳的老板娘有个强硬的靠山。
  只怕她是延宁王豢养的金丝雀,谁还敢打她的主意。所以娆荼虽不跋扈,待人也温和,四周邻里表面和气,其实惧怕。
  娆荼走在街上,已经近了黄昏,远远看见路前有两个影子,清俊的少年五月,身旁围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胖墩。
  娆荼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笑意,“衡秀,怎么又缠着你五月哥哥?”
  小胖墩奶声奶气道:“我去接五月哥哥下学。”说话的神情一本正经。
  她小跑着扑到娘亲怀中,被娆荼抱起来,“吃这么多,胖死了!娘都要抱不动了,以后再敢抢你衡文哥哥的饭吃,我打你屁股。”
  衡秀眨着一双漂亮晶亮的大眼睛,无辜道:“是衡文给我吃的,我没抢。”
  “他是你哥哥,什么衡文衡文的?”
  “萧叔叔说,衡文就只比我早半个时辰。”小丫头不服气道。
  “那也是比你早,以后少听萧叔叔瞎说,他最爱骗小孩了。”
  衡秀若有所思道:“怪不得萧叔叔说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会骗人,还说娘亲当年就被爹爹骗了,爹爹长得就挺好看的。”
  娆荼皱眉,她在想以后还是少让衡秀与萧彦宁接触的好。
  衡秀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里,闷闷道:“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你和衡文长大了,他就回来了。”
  “可是阿庆和我一样大,他的爹爹怎么就在呢?”
  “阿庆爹在这里有事情做,你爹爹在外头有事情做。所以阿庆爹在这里,衡秀的爹在外面。”
  衡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
  “别可是了,咱们回家,娘亲煮鸡蛋给你们吃。”
  娆荼看向旁边的五月,问:“今天的课业难么?老师教了什么?”
  五月摇头:“不难,今天读的《尚书》。学堂新来了一位先生,在帘幕中讲学,破陈腐旧套,说得很好。”
  “帘幕中讲学?别是王爷的人吧?你看清他的模样了么?”
  “看不清,不过听声音不是老儒生,应该是而立之年的先生。”
  娆荼问道:“学堂就只有十几个学生,如今却有两名先生?”
  “如今的老师年纪大了,以后就由那位先生教导我们。”
  娆荼点了点头,“明日得空,我去拜见拜见那位新先生,你宽心读书就是。”复有笑了笑,“那先生不愿示人,不知能否见着。”
  衡秀举起双手:“我见到了,我见到了!”
  “哦?你怎么见着的?”
  “我在门外等五月的时候,先生叫我进去的,我没有偷偷爬进帘子里面。”小丫头看着娘亲的脸色有点不对,心里直敲小鼓,越说越没底气。
  娆荼拍了拍她的脑门,沉着脸道:“以后再敢这么胡闹,我不跟你说话了。”
  “哦……”
  “你见了那先生,然后呢?先生有没有恼?”
  “没有啊,他见到我,真的招手让我过去呢!他还问我叫什么名字,还给我糖吃。”
  娆荼皱了皱眉,“以后不许再去学堂捣乱!”
  “哦……先生长的好好看,是会骗人的,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走到铺子里,衡文趴在桌子上,捧着五月的旧书看。
  “衡文,你看什么呢?”衡秀扒开衡文的书,凑上脸瞧。衡文就没有衡秀那么野蛮,清俊端正,是安静的性子。
  见妹妹问,他很不客气地道:“跟你说你也不懂。”
  衡秀拧着眉,“你不跟我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娆荼笑道:“好了,衡秀你去院子里玩,别扰衡文,五月哥哥也要看书呢。”
  衡秀不服气,扯着五月的袖子,“五月哥哥的书背的好,不用看了,我要五月陪我玩。”
  衡文道:“不行,五月哥哥要给我讲《诗经》。”
  五月笑着揉了揉衡秀的脑袋,“不然你也来听听,这样就可以知道衡文在看什么了。”
  衡秀很缠五月,也听五月的话,闻言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利弊,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瞧着五月。
  娆荼看着一大两小三个孩子,只盼他们能永远这样。但是她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五月身负大梁气运,衡文吸纳了旧西蜀残存的五分国运,连衡秀也吸纳了两分。这三个孩子以后会如何,她不敢想象。
  第二日,娆荼亲自送五月去学堂,学堂就在城道尽头,离面点铺子很近,平日都是五月自己去的,因为来了一位新先生,娆荼才要去拜见一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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