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摽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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摽媚-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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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到此,阿瑶已听不下去,打断他道:“多谢你指教,我自会守着自己的本分。还有别的事么?若没有我便进去了,相爷一个人在里面,万一有什么不妥,可没人担待得起。”
    立在坡前的夙玉已观望二人多时,见二人久不回棚中,终于忍不住过来询问:“怎么了?”
    泛香道:“没什么。”
    夙玉皱眉斥道:“既没什么,都跑出来做什么?还不进去伺候相爷。”
    泛香被他呵斥,很不服气,待要还嘴,却见阿瑶一声不吭地低头走至棚前,径自推开门进去了。
    唐初楼还在睡。
    阿瑶坐回原位片刻,泛香便跟了进来,瞪着她看了会,眼中颇具威胁之意。阿瑶只不理会,将脚凑拢火堆垂目烤火。泛香自觉没趣,只好收回目光,安分立在门边继续做他的门神。又过了些时候,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正待开口叫醒唐初楼,却见他身子微微动了动,跟着便睁开了眼。
    “到时候了么?”他问,语声喑哑,还带着几分睡意。
    “嗯。”她撇过脸没看他,闷闷应一声。
    “阿连回来不曾?”唐初楼倒也不介意,慢慢坐起身。
    “还没有。”提及唐连,阿瑶便禁不住心忧。而今沈平反水,整个岳州城又驻满叶如诲的人马,阿连这时候去,无疑以身犯险,能否安然回来,着实是悬,何况他走得时候还带着伤。她越想便越难受,益发觉得唐初楼寡情薄义。
    唐初楼蹙眉思索片刻,忽一言不发站起身走出棚外。
    泛香紧走几步跟上,撑开手中紫竹大伞为他遮挡风雪,一面道:“外面冷,相爷还是回里面等十三公子回来罢!”
    “拿开!”唐初楼皱眉,将头顶的大伞一把挥开,径直往夙玉处走。
    泛香脸涨得通红,回头见阿瑶跟出来,便将伞塞到她手中,没好气道:“拿着。”
    夙玉过来将他迎过去,边走边道:“相爷,这雪怕是停不了了,只怕得另作打算。”
    “岳朗呢?”唐初楼走到坡前注目朝下看,雪下得大,坡下的兵士们铠甲全白,几乎都成了雪人。
    “他在下面。”
    唐初楼眼望这一片苍茫雪野,沉了片刻,道:“传令下去,即刻出发,离开野蜂塘,沿原路返回宏光寺。”
    阿瑶听他如此说,心里顿时一紧,上前道:“阿连还没回来呢!”
    唐初楼瞥她一眼,道:“不等了。”
    不等了!阿瑶只觉一股无名火直冲上头顶,素日的不满登时全都爆发了出来,也不管什么上下尊卑,只管道:“阿连为相爷出生入死,没功劳也有苦劳,只不过迟了些时候相爷便置他不顾,不觉得太寡情了么?他还带着伤……我,你们不等是么?我等,我现在就去找他。”
    夙玉、泛香闻言脸色都是一变,都觉她胆大包天,竟敢当着人面指斥相爷的错处,实在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两人面面相觑,碍于她曾是相爷的女人,又不好多说什么。眼见阿瑶丢下伞,提起裙子往坡下跑,夙玉忙上前拦着。
    “让开!”阿瑶怒道。
    唐初楼脸色也没多好看,睨着她的背影沉声一字字道:“泛香,你即刻派人前去接应阿连。”
    阿瑶听到此话,一时呆住,既然他如此说,她又怎好再闹得不可开交?当下收了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见泛香朝这边走来,经过阿瑶和夙玉身边时,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多是想又骂她几句,却没骂出来,撇转脸哼一声就此去了。
    唐初楼又道:“我是寡情,且还多疑,所以你还走不得,我死不足惜,可这几百兵士不该陪我去死。”
    这话显而易见是对阿瑶说的。
    “你……”阿瑶蓦地转过头来,语声发颤,“你……你怀疑我。”
    唐初楼注目与她对视片刻,道:“我早说过,你本可在文殊殿时便离开。”
    他说完便不再看她,吩咐夙玉道:“叫人盯着她,寸步不离。”

☆、第35章 风云变(1)

宏光寺外那座小村子叫做通圣村。
    村中最阔绰那户人家的宅院在村东首,庭院开阔,是一处三进院落。如今第一进、第二进院落都被腾出用以招待远道来的“贵客”。主人家十余口人便免不得受点委屈,全都挪去第三进院落,之中或有怨言,但见院内外设置重重关卡守兵,便知那是惹不得的大人物,但凡有个眼力见的又如何分不清轻重主次。
    向晚时分,雪已十分大,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窗户紧闭着,屋子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江天成坐在床边,眼看床帏深处躺着的唐庭面如金纸,气息越来越弱,由不住在心里惋叹一声。他收回探脉的手,抬头望向屋中八仙桌边坐着的那人。那是个面目沉静的俊秀少年,与唐庭年纪相仿,身穿月白暗纹织锦圆领窄袖袍衫,腰系玉带,头戴远游冠。年纪虽轻,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见江天成如此,面色便更为凝重,起身走过来问道:“如何?”
    江天成慢慢摇了摇头,低声道:“五腑六脏都碎了……”
    言下之意已是再明白不过。少年拧起眉头,脸色愈发沉肃,双手紧攥成拳,默了片刻,忽挥拳在床柱上狠狠砸了一下。
    江天成道:“唐相历来都如此,不出手便罢,出手便不留……”
    他没再说下去,少年凌厉的目光令他敬畏,不由便住了口。
    “圣……圣上……”床上传来唐庭虚弱的j□j声。
    少年闻声转向帐内。唐庭正睁眼瞧着他,额上满是密密的汗水,容色痛苦,半撑起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他忙俯身过去将唐庭扶起,顺手又拖过床脚的锦被垫在他背后。
    “云廷……”少年紧紧握住唐庭一只手,“你觉得怎样?”
    唐庭喘了口大气,方断断续续道:“圣上……我恐怕活不成了。”
    这少年便是唐初楼苦苦找了月余的人,大杞当今皇帝綦毓。綦毓听他这般说,便由不住一阵难过。唐庭实则是徐云风的幼弟徐云廷,商、徐两家出事时,他年纪尚幼,其时恰不在京师,因此逃过一劫,却不想今日竟要殒命于此。
    “不会。”綦毓将一腔伤感和愤怒强压下去,温言安慰他道,“云廷,你要撑下去,朕会找最好的医生来给你治伤,一定会治好你的。”
    “圣上……没用的……我知道。您别再费心劳神了!我死不足惜,只是……大仇未报,还没有杀了唐初楼那老贼为徐家一门老小报仇,我实在不甘心,圣上,我真不甘心哪……”
    “云廷……”綦毓握着徐云廷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晌才道,“你放心,不会等太久,这一天便要到了。”
    “圣上……”徐云廷喘着气,反手抓紧皇帝的手,一字字道,“您曾答应过我要杀了唐初楼,替徐家洗去沉冤。” 这个时候,他人其实已是油尽灯枯,虚弱到了极点,然而双眼却放着异彩,只是盯住綦毓不放。为商徐两家雪冤,是他平生夙愿,也是当初在宫中时,綦毓对他的承诺。两人为对付唐初楼私下达成这般约定,而今他命将陨,却一事无成,叫他如何能安心撒手归去?
    綦毓心下敞亮,当此之时,他自是要明确表态,当下郑重点头道:“朕知道,必不负卿厚望。”
    “多谢……圣上!”得他允诺,徐云廷方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面上微浮起丝笑意,眼中光芒却渐黯淡散乱,先前紧抓着皇帝的手也软软耷拉了下去。
    “云廷……云廷——”
    綦毓唤他两声,见他垂下眼毫无声息,心头已自凉了半截,探手到他鼻边一试,果然气息全无。他又唤了几声,还是得不到回应,便知凶多吉少。江天成见此,忙走上前去。皇帝虽急得眼都红了,却还算持重,立刻起身将位置腾出来给他,哑着声道:“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圣上莫急。”
    江天成一面安慰皇帝,一面为徐云廷探脉,触手只觉冰凉,指下散散无复,便知再无力回天。他心里忐忑不已,寻思了一阵,起身跪伏在地。
    綦毓面色变了几变,心里着实哀痛,问道:“真不成了么?”
    江天成道:“还请陛下节哀!”
    綦毓踉跄上前,在床前默然站立许久,眼中有泪滚落下来。云廷阖目睡着,唇角隐约带着丝笑意,去得很安详。皇帝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过了好一会才转过神来,拿衣袖抹抹眼角对江天成道:“去叫秦放歌他们进来。”
    徐云廷的死令众人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秦放歌尤觉痛心。忆起当年旧事,不由心如刀割。他是个放旷不羁的粗人,虽蒙商相谆谆教导,却于朝廷政事完全不通,十多年前的秦放歌——不,那时他还是商放,更热衷于呼朋唤友纵情坊间山野以武会友,高歌豪饮。为此商相十分恼怒,若非看在他生身父母的面上,只怕便要将他逐出家门。后来商相见他实在是烂泥难扶上墙,也就索性不管他,只尽心教授其他门生。
    商相门生不少,但最得意的也就两人,一是唐初楼,一是徐云风。
    两人皆是景隆年间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唐初楼虽出生寒门,见识却不浅,博闻广记,行事沉着老道,是景隆四年秋闱的榜眼,一手锦绣华章令当时的主考官商相也为之叹服,自此收入麾下成为他最得力的门生。而徐云风家世显赫,祖父徐瞻为三朝元老,到父亲徐溯这代虽有颓势,但祖父积威尚在,并没有人可以小觑。他自小跟随祖父出入朝堂,年纪轻轻已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然则风云变幻,谁又想得到,竟会是那样一个的结局。
    秦放歌想,唐初楼与商相反目最初的原因只怕还是在商玉——那被商相视若掌上明珠的独生女儿。

☆、第36章 风云变(2)

商玉年长秦放歌一岁,二人一直以姐弟相称。在秦放歌眼里,他的玉姐贞静淑美,有闭月羞花之貌,德才兼备,能文善武,京师中当无第二人能及,既如此,那被两位年轻有为的师兄爱慕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便是他自己也对商玉暗存了段不为人知的心思。
    这中间的是非恩怨并非一句话能说清的事情。
    秦放歌只知,打从商玉见唐初楼第一面,眼里心上便再无旁人。他心里虽不服气,却不得不承认,唐初楼除了那副好皮相外,还是比他强上那么一二分的。大杞尚武,唐初楼不单文采卓著,于武学上也颇有造诣,不知师承了哪一派的功夫,几次动手,他都输给这该死的文弱书生。
    两人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再后来竟称兄道弟起来。
    其实作为商相的义子兼门生,秦放歌骨子里还是很傲气的,若非唐初楼有过人的本事让他完全信服,能让他称一声兄长并不容易。那时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最是好胜冲动的年纪,在酒楼与人吃酒时,一时意气得罪了太尉之子戚定和,太尉戚怀义与商相素来不睦,戚定和如何肯放过他,两下里打起来,人家人多势众,秦放歌自然吃亏,险险被那一帮纨绔打死,多亏唐初楼出面与之理论才保住了他一条命。
    自那时起,秦放歌方慢慢对唐初楼服了气,便连商玉心仪他之事也不觉得那么可恨了。偶尔也会想,这二人其实还算相配,若真成了亲倒也还不错。只可惜世事难料,商玉最后还是尊父命嫁与了徐云风。不过,论及家世出身,自然徐云风更配商玉,何况他二人还是青梅竹马,原本便没唐初楼什么事。
    于外人而言,唐初楼当日未能成为商相的乘龙快婿是输在出身上。
    人皆这般说,只有秦放歌知道,他二人不能相守,实则问题是出在他们自己身上。商玉舍唐初楼选徐云风,父命固然是难违,但若不是唐初楼仗着自己风流倜傥,朝三暮四与人不清不楚,还说那样的话伤商玉的心令她难过,两人也不至决裂。
    秦放歌记得那是夏末的一个大雨天,商玉忽然来上门找他,要他陪她出去。
    两人冒着大雨坐着马车出去,等到了地方,他才知是唐初楼的住处。
    两人准备下车时,却见唐初楼的宅邸门前还停着辆马车,府门敞开着,唐初楼正举着伞将一身姿婀娜的女子扶上那辆马车。二人形容亲密,着实令秦放歌吃了一惊,商玉更是僵在了当场,许是气得急了,好一阵都在瑟瑟地发抖。随后,那辆马车驶离,唐初楼也看到了他二人,却并未迎上前来,就只站着隔着雨帘定定望向他们。
    商玉跳下车,伞也不打便朝唐初楼走去,秦放歌急忙撑开伞跟上,防着她被雨淋到。
    “你们怎么来了?”这是唐初楼当时问的第一句话。
    “怎么?许别人来,就不许我们来?”商玉那日明显有些失态,说话也夹枪带棒。
    唐初楼只是沉默,更无请二人到府上一坐的意思。
    “她是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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