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清山变- 第1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误,仍请无庸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等语。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关系紧要,倭仁身为大臣,当此时事多艰,正宜竭尽心力,以副委任,岂可稍涉推诿?倭仁所奏,着毋庸议。”
    对留京担任辅弼之责的礼部尚书来说,这道上谕的措词,已是十分严峻再把先前那道令倭仁酌保天算人员,择地设馆的上谕,说设同文馆一事,‘不可再涉游移’的话并在一起来看,参以近来报考同文馆人数寥落这一点,明眼人都可看出,皇帝始终的饶不过倭仁,有着‘杀大臣立威’的意味在内。事情演变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辞‘总理衙门行走’那么单纯,而是到了乞请放归田里的时候了
    孙瑞珍心里就是这么在想,倭仁应该‘上表乞骸骨’,侃侃而谈,以去就争政见,才是正色立朝的古大臣之风。至于倭仁自己,不知是见不到此,还是恋位不舍,依然只想辞去‘新命’。
    不过伴随着这一道新命而来的,还有折子中的一段话:“倭仁着接旨之后,到热河行宫陛见。”这段话总算让倭仁看到一点希望:能够在皇上面前一诉衷曲,总好过现在这样皇上不解自己苦衷的一再相迫。
    一路到了热河,递过牌子,皇帝正在和军机处几个人说话,听说他来了,立刻传见,倭仁进殿磕头,磕完头就跪在那里,等皇上问话:“倭仁,总理衙门的差事,你可入值了吗?”
    倭仁老老实实的答道:“皇上圣明,臣素性迂拘,洋务也不熟悉。恳请收回派臣总理衙门行走的成命。”
    “话不是这样说的。”皇帝看倭仁长途奔波而来,满脸满身的风尘之色,心中也很有不忍之意,只是同方正之士的阻挠,若是不能硬下心肠彻底解决,日后同文馆的差事办得好不好先不提,只是打这样的口舌官司,就要把人烦死了与其这样,不如就彻底解决掉它日后方可保事无扞格。至于倭仁,不妨日后再加恩于他,以为补偿吧?
    想到这里,皇帝说道:“同文馆的章程已经定了,洋教习也都聘好了,不能说了不算,教洋人笑话咱们天朝大国,办事就跟孩子闹着玩儿似的。你说是不是呢?”
    倭仁不能说‘不是’,只好答应一声:“是”但紧接下来又陈情,“不过臣精力衰迈,在总理衙门行走,实在力有未逮。”
    皇帝点点头,用手向下一指:“正好,今天军机处的几个人也在这里,你们看呢?”
    周祖培和倭仁并无私怨,不过和孙瑞珍却是势成水火,凡是和孙瑞珍交好的,在他看来都是自己潜在的敌人。这一次也是有意借题发挥,攻一攻孙瑞珍同为礼部尚书的倭仁抱着这样的念头,他说:“皇上,臣以为,让倭大人入值总理衙门,这原是借重倭仁的老成宿望,为后辈倡导,做出一个上下一心,奋发图强的样子来。倭仁是朝廷重臣,总理衙门的日常事务,自然不会麻烦倭仁,也不必常常入值,只是在洋务上要决大疑、定大策的那一会儿,得要老成谋国的倭仁说一两句话。除非倭仁觉得总理衙门压根儿就不该有,不然,说什么也不必辞这个差使”
    皇帝于朝臣间的这种明争暗斗看得多了,已经能够做到了然于胸,无声的笑了一下,问倭仁:“你听见周祖培的话了?”
    “是。臣听见了。”
    “关于这件事啊,朕再想一下,你远路奔波而来,也很辛苦了。在热河住几天,嗯,明天吧,明天你再递牌子进来。”
    皇上总算没有当场拍板确定下来让自己入值新衙门,在倭仁看来总算是还有挽回之机,当下很是开心的向上碰头:“臣领旨谢恩”
    “你先跪安吧,朕和军机处的几个人还有话要说。”
    情有所转机,皇上优礼老臣,让倭仁连走出殿门的脚步都觉得轻松起来。
    倭仁退下,君臣几个又说了几句话,看皇帝没有更多的事情要交代,贾祯就准备领班跪安而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皇上说:“朕最崇敬的,便是我朝圣祖仁皇帝他老人家,当年上书房读书的时候,念诵到圣祖遗训。其中处处皆可彰显他老人家圣明之处。”
    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提起康熙帝,贾祯含含糊糊的碰头答说:“是,圣祖仁皇帝实是我朝、乃至我中华千古以来第一名君。种种惠政,于民有以解倒悬之苦,不但在位之时令天下百姓感戴,余泽更惠及当今。”
    皇帝不置可否的一笑,继续说:“朕最喜欢看的,就是他老人家的实录。记得其中有一节,是关于康熙朝朝臣中有党同伐异迹象的。嗯,还能够默念几句:‘……伐异党同,私怨交寻,牵连报复,或几所衔恨,反嘱人代纠,阴为主使;或意所欲言,而不指指其事,巧陷术中,虽也已解职投闲,仍复吹求不已。株连逮于子弟,颠覆及于家身,甚且市井奸民,亦得借端凌侮,蔑纪伤化,不可胜言……,夫谗僭娟嫉之害,历代皆有,公家之事置若罔闻,而分树党援,飞诬排陷,迄无虚日。朕于此等背公误国之人,深切痛恨,自今以往,内外大小诸臣,应仰体朕怀,各端心术,尽蠲私愤,共矢公忠。倘仍执迷不悟,复踵前非,朕将穷极根株,悉坐以交接朋党之罪。’”
    皇帝的记忆力好得出奇,长篇累牍的圣祖上谕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这篇圣祖上谕,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
    “是,臣等知道。”
    “那便甚好。”皇帝的眼睛盯着周祖培,慢吞吞的说道:“只是知道还不行,要学会领悟在心,身体力行。明白吗?”
    周祖培老脸一红,避开了皇上的目光:“是,臣明白了。”

第41节请君入瓮
    第41节请君入瓮
    第二天,皇帝再一次把倭仁招到御前,让他在书房见驾:“倭仁,总署衙门的差事,你还是不愿意入值吗?”
    “回皇上话,奴才身为人臣,为皇上效劳本是应有之义,只是奴才年纪老迈,只恐捧日有心效劳无力,还请皇上默念奴才本性与新衙门诸事多有未通之处,免去奴才的差事吧?”
    “你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又是当年先皇圣心牵挂和看重的老臣子,便是暂时还不能做到融会贯通,只要能够和老六他们认真沟通,朕想,总也不会是很成问题的吧?”他说:“上一次周祖培不是也说过吗?让你入值总署衙门,也是为了给百官和天下人做出一个朝廷关注此事,上下一心奋发图强的样子来,并不是一定要你事必躬亲的操行呢。”
    “是。皇上所言极是,只是……”倭仁干干的咽了口吐沫,心中暗恨周祖培昨天在君前用言语挤兑自己,偏生他又不是那种言辞便给的,只得向上碰头道:“回皇上话,奴才为人秉性迂拘,只恐在新衙门中与同僚相处不睦,更有伤皇上知人之明啊。”
    皇帝觉得也差不多了,他的本意也并不是一定要让他入值——若真说动了他的话,倭仁入部视事,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彼此圆凿方枘,谁也不要想舒服好过。当下宕开一笔,“有些话是朕多次和老六、军机处的一些人说过的,这一次不妨再和你说一遍。”他好整以暇的端起桌上的康熙五彩明黄盖碗喝了一口茶,“总署的成立乃是我天朝与各方外朝增进了解,增加交流的一个必要的部门,便如同六部之设,都是为朕提供国事决断,政令发布提供咨询之地,你身为礼部尚书,不但要在彼此交往之中学习孙瑞珍那般为君臣大分而与英夷据理力争,终于使得英人在君父之前行单膝落地礼——这难道不才是礼臣应做应为的吗?”
    倭仁人有点僵化,却并不是傻瓜,仔细回味皇上话中的意思,大约的明白了过来:“是,奴才明白了。今后定当以皇上的话奉为圭臬,为君臣大防以树国本。”
    “就这样,你下去吧。改日还会有恩旨于你。”
    倭仁答应一声,跪安而出。
    皇帝休息了一会儿,接下来还要见一见各省补中的府道官员,其中有一个便是胡林翼。
    本年二月,天津知府刘杰报丁忧去职,像这样的空缺从来都是在候补的知府缺额中,经吏部擎签之后选中补上的,不过皇帝绕过了这样的一层程序,由军机处直接给直隶总督衙门下了廷寄:“着由天津道胡林翼,暂时署理天津知府一职。”
    这样的一份任命看似来得没头没脑,不过有心人却知道,胡林翼是曾国藩当年保举的,在天津道任上很是顺利的完成了天津大沽口外迎接英夷进京等等事务,在奕奉旨到天津办差的时候,也是服侍的很是周到——不用问,出于这几种考量,皇上才破格提拔使用的。
    到了本年的五月,胡林翼真除,正式坐上了天津知府的宝座——虽然还是为人称为风尘俗吏的知府之职,不过看他帝眷正隆,想来越过有‘宦途顺逆’别称的知府而转为道员,想来也不会用到很久了。
    这是因为知府是四品官,越过这一级便是三品的巡查道员——便有了‘监司’之望,而监司已经可以称之为‘大员’,再进一步便是封疆一方的巡抚。否则,调来调去都是知府,只能算是风尘中人,不能算是朝廷柱石——这是一重宦海中很紧要的分别。
    胡林翼是有心人,大约的知道自己的升迁一来是曾国藩的保举,二来是上一次在天津和恭亲王见面,自己入得他的法眼;三来就是因为皇上登基以来锐意改革,推行新政,而自己,应该说在这样的一层关系上做得勉强合乎圣意,方才有今天。所以,自打接获廷寄,到府履任以来,百凡是对待有关来往英人的事物,他都非常的注意和上心。
    咸丰二年,皇帝下旨拆除北京紫禁城西苑的天主教堂,惹来了极大的争议:对外明发的诏书中说,教堂‘近窥内苑,有碍宫闱,殊为不便’,皇上下旨‘尽快拆除,待日后教堂所有国于此节再有他议’的话,责成顺天府在京中‘另寻他地,予以重建’。
    当时北京城中只有英国公使馆,却还没有正式建造起来,教堂所属的法国政府更是鞭长莫及,等到法国公使到了京中,教堂已经拆得差不多只剩基座了。法国公使叫马修斯?皮埃尔?热瓦尔。对于中国人的这种强行拆除教堂,甚至事先没有和本国政府打招呼的做法甚为不满,特意到了北京的总署衙门叫嚣,要求中方‘恢复教堂重建,而且赔偿法方的损失。’云云。
    照会拿来,奕不敢做出决断,呈报到御前,皇帝勃然大怒,当众怒斥奕:“朕早就和你说过,凡是抱有一颗良善之心,愿意和我天朝互通有无,增加了解,增进彼此合作的国家,我天朝无尚欢迎你难道就不明白这其中含义?像法国公使这般不通情理,不懂礼仪的东西呈递上来的照会,通篇满是昏悖狂逆之言,你居然没有把它当场掷还,还敢呈递朕前?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一番雷霆震怒吓得奕等总署衙门上下官员碰头不止,皇帝把照会扔下书案,大声说道:“你回去告诉那个法国公使,就说是朕说的:他若是愿意在我天朝土地上一切按照国际交往中的准则来代表他的国家行事,朕希望他学一学什么叫礼仪;他若是不愿意,朕就是为此断绝和法国的交往也在所不惜只是问问他,有没有这样的勇气承担法国拿破仑三世国王的怒火”
    奕碰头出来,也是满怀委屈和羞怒,立刻命人传见了法国领事,把皇帝的话向他做了晓谕。心中全是不愉之气,奕的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听完中国皇帝的话,马修斯公使大怒,勉强等到宣读完毕,就拂袖而去,彼此闹得相当的不愉快。
    不过,为了教堂之事若是闹到两国断交,马修斯自问还没有这样的决断力和权力,只得如实上报本国政府,请求指示下一步动作。就在电报通过香港发出还没有得到回音的时候,在天津的胡林翼知晓了这件事,给皇帝上了一封奏章。
    在奏章中他说:“各方蛮夷,尤以英夷之力为最强,法夷,美夷次之,瑞典、挪威、丹麦之国更次之。今我皇上以统御四海之德,大开圣怀,虚怀若谷,接纳各方来使,本是为天朝与四海融会贯通,互通有无……圣明在上,岂待臣言?”
    接下来他说:“法夷初初到我天朝,彼此人情未悉,风土不识,略有舛误之处,还请皇上默察其人、其国未经教化,未有君父之念为尚。更兼教堂所在,本是该等蛮夷之国供奉神明之所在,乍见遭此拆毁,该人必以为我天朝有意为之,意图在于不敬二字,方有今日误会……”
    在奏折的最后他说:“……纵观我皇上登基以来,海晏河清四海归心,正乃圣人教化之大一统之天朝昂然屹立之期,臣伏乞圣鉴,我皇上有继武前贤之志,更当有包容四海之心……原宥法夷言语莽撞之失,弃其言而取其忠肯直言,方显我天朝气度于万一,使四海之内皆知我皇上天威在上,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