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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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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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妃不屑的“哼”了一声,“好不容易皇上的身子养好了,偏又有肃顺那样的奴才,进呈一个汉家女子,魅惑君上,姐姐,您也得说说话啊。这样下去,皇上的身子骨再有个什么差错,可怎么得了?”
    祯妃是极老实忠厚的,听兰妃口口声声皆是为皇上身子着想的话,心中大以为然,不停的点着头,“嗯,妹妹说得对。”她说,“上一次皇上龙体抱恙,老太妃也有过训诫,让宫里的姐妹照看着他,不要由着他的性子来。想不到刚刚好了几天,就把这番话扔到脖子后面了?”
    这话说得竟似是连皇上也扫了进去,瑾妃和瑜妃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妥,“姐姐,”瑜妃说,“主子就是这样的脾气,您也不好就这样规劝吧?总是要好好说,您看呢?”
    祯妃也注意到自己的说话有点放肆,自失的笑了一下,“好吧,”她说,“等见到皇上,我和他好好说说也就是了。”
    “此事宜早不宜晚,姐姐要抓紧啊。”
    祯妃坐在那里想了想,再一次把手中的牌一推,终于下了决心,“你们先回去吧我来办。”
    于是,兰妃几个识趣的也站了起来,吩咐太监把牌收拾好,又把活腿包金的桌子撤了,各自应声‘是’,退了出来。未出殿门,就知道了她的办法,是祯妃身边的宫女,叫双喜的声音,“看佳嫔在那儿?快找了来”
    兰妃心中暗自得意,忙了一上午,到底把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可也不无希望,最好能亲自在场,看着祯妃如何申斥佳嫔,那才真的叫痛快
    然而她如果真的在场,却也未见得会痛快。祯妃是天生宽厚和平的性情,从无疾言厉色,所以把佳嫔召来,也只是规劝一番而已,倘或期待着她会对她放下脸来申斥,那就一定要失望了。
    尤佳氏入宫半月之久,每夜独承欢宠,她女儿家心性,又是逢到君上真心喜爱,每天夹道珠灯,玉辇清游的快心日子,思量起皇帝温存体贴的许多好处,早就将自己是如何于他的那一段不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这还不算,见识过天家富贵,更让这本来尚算出身豪奢的女孩儿大开了眼界不但不再记恨肃顺,反倒时时念叨他的好处。
    唯有一节,入宫之后只是个‘嫔’,不但比不上祯皇贵妃,就是比起那些其他的后妃,也很是觉得委屈了一大截。不过,尤佳氏在入宫前后学过礼仪,知道这等封赏皆是出自御口,为奴才的只能叩头领旨、谢恩,却绝对不能有非分之求。
    再有一节,便是每天早上都要到祯妃房中请安,在她看来既觉得委屈,又是一项苦差事,便总有畏难之意,前几天还好,最近几天,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一早过来了。
    皇帝不以为然,祯妃反倒给她说好话,曲意优容,“她还小,不懂事,而且,又是内务府下人出身,不懂规矩,等训导一番,也就是了。”
    皇帝明知道祯妃是在皮里阳秋的讽劝自己,不好意思的一笑,遮掩了过去。
    这一次听兰妃说的有理,祯妃不能再坐视不理了,等了一会儿,佳嫔得旨,赶忙到了房中,盈盈下拜:“尤佳氏给姐姐请安。”
    “你知道我找你来的意思吗?”祯妃向跪着的佳嫔问。
    “请姐姐开导。”
    “你起来我有好些个话要问你。”
    等佳嫔站起,祯妃先屏绝宫女,把她带入寝宫,只是未上炕去坐——坐在梳妆台边,让她站着回话,“昨儿个你伺候了皇上一天?”
    嫔还是不知道所谓何事,很老实的答道,“昨儿晚上,皇上批的折子,是我伺候笔墨。”
    “说皇上跟你整聊了半夜,倒是说些什么呀?”
    “也没有什么,”佳嫔老老实实的答说,“皇上批折子,我就在一边看着,也不敢多说话,到了晚上,才服侍皇上睡下的。”
    祯妃琢磨了一下,彼此都还年轻,无法老着脸谈房帏中事,只好绕着弯子来问,“你进宫时间短还,可知道前些天,皇上圣躬抱恙的事情吗?”‘
    “是,我知道。”尤佳氏总还是不脱天真烂漫的本色,再加上皇上有意不要让她变得循规蹈矩,所以特准她在宫中,没有人的时候可以自称为‘我’,她说:“在家中听爹……不是。是听阿玛说,皇上还下诏求医呢。”
    祯妃无奈的笑了,“你啊”很快的,又扳起脸来,“你可知道请来的医生是怎么说的吗?说皇上这一次发病,是……缠绵病榻,嗯,劳累太过所致。这,你知道吗?”
    这样的话尤佳氏从哪里能够得知?“不知道,”她摇摇头说,“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起过。”
    祯皇贵妃很是犹豫了一下,总觉得没有什么不会因辞害意的方式,心中暗骂自己嘴巴笨,若是换了言辞便给的兰妃,想来早就想到对答的言语了吧?
    左右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直抒胸臆了,“妹妹,”她说:“皇上的身子骨刚刚才好起来,总还要静养一段,才能完全的康健如初,你啊,夜来不要总由着他的性子来,该让皇上节制的时候,也要让他节制。”
    这一次佳嫔听懂了,一时间又慌又窘,心中怦怦乱跳,言不及义的答了一声,“我,我知道了。”
    皇帝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后宫一天之间发生了这样的谈话,用晚膳的时候,照例吩咐一声,“着佳嫔今晚在寝宫伺候。”
    内侍传旨,佳嫔不敢不听,更不愿不听,沐浴之后,到了寝宫,照往常一样的见礼:“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随手把批完的折子合上,放在一边,含笑于灯下观美,“不是和你说过吗?不用自称奴才的。”
    佳嫔故意顽皮的一笑,“皇上恩赏奴才,”她说,“奴才却不能不知进退。”
    皇帝就喜欢她这样的娇媚颜色,“你果然灵透。”他绕桌而出,拉住了尤佳氏的手,“唔,好凉啊?是冷吗?”
    听皇上关怀问切,佳嫔心中委屈,眼中含着一泡珠泪,依进他的怀抱,“皇上……”声音中竟带上了哭腔。
    “怎么了?”皇帝很是一愣,赶忙扶正了,低头打量,“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和朕说?”
    “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哭啊?”
    “皇上,奴才舍不得您,您别把奴才赶出去啵?”
    皇帝心中好奇好笑,“这是从何说起?”他再一次把佳嫔拉了起来:“到底是怎么了?”
    祯妃和佳嫔白天交心,姐妹两个谈得很好,不合祯妃后来又说,“若是给宫中的老太妃知道了,怕就不是这样能够轻易饶过了啦”
    佳嫔终于是小孩子,给祯妃的这一番话吓到了,以为自己痴缠皇上,惹得老太妃生气,要把自己给赶出宫去呢一来是心里真正难舍;二来想及出宫之后前路茫茫,不知何处可去,连一日三餐都没有仔细用过。
    她支支吾吾,半哭半诉的说了一遍,最后说,“奴才舍不得皇上……。皇上,奴才有错,您打也成,骂也成,只是不要把奴才赶出去,奴才……”说着话,她的身子矮了半截,“奴才舍不得皇上,不想离开皇上”
    听她说到一半,皇帝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好笑起来,哄劝着把她抱进怀中,吻着她的发际,“不怕的,朕欢喜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把你赶出去呢?是不是?”
    “皇上,您敢不是哄我?”
    “不会的,你放心吧。”皇帝好笑的松开臂膀,在她挺翘的鼻尖点了一下,“你想,”他带着笑意问她,“如果要是你做了什么错事,或者朕不喜欢你的话,直接一道旨意,就把你送出宫外了,又何必今天晚上还要传你过来?”
    “皇上,真的不会把我送出去了?”
    “当然不会,”皇帝一把把她打横抱起,“朕还要你给天家多多生几个阿哥呢怎么会就这样把你赶出去呢?”


第68节当面教子
    第68节当面教子
    军机处几个人跪安出去,恭亲王奕临时做带引大臣,领着徐继畲进到殿中,趋行几步,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罪臣徐继畲,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等候问话。
    皇帝向下看了看,徐继畲生得一副高大的身躯,腹圆如鼓,面红似火,不像是在刑部天牢中呆过三年,时时为不测的命运发愁似的犯官,倒更像是在督抚任上做得风生水起,这一次陛见是来述职、邀赏似的。
    其实也是一样,徐继畲在狱中住了三年,和狱卒也混得熟了,平日里除了读书治学,还招来狱役讲学,闲时打打太极拳,院中游悠散步,才养得这般红光满面。
    徐继畲系狱已经有四年之久,第一年新皇登基,照例免勾,从第二年开始,家人无不为老爷时刻命悬一线着急,钱也不知道花去多少,虽然一再能够逃脱,不在勾决的名单之内,得以不死,但亦未蒙特赦,这样下去,人困马乏,不知道何时是个终了?
    他本人倒还泰然,咸丰二年的夏天,他在狱中写了一部自己的年谱,一切后事亦早有交代。不过他的家族亲友,当然还要尽营救的全力,尤其是这一年中,皇帝让庄亲王绵愉、恭亲王奕主持、开设全新的总署衙门,给他的家人看到一线生路。
    因为徐继畲在福建巡抚任上服官多年,于洋务久有干练的名声,虽然有‘神光寺’之事为福建乡里上书攻击,皇帝却不过是将其降职使用,并无太多的获咎。想来既新成立了专为和洋人打交道的总署衙门,皇帝念及他在福建任上的能力,总能够弃瑕起用了吧?
    在焦急中又等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有恩旨降下,将他从牢中放了出来,并到总署衙门报道,随后同恭亲王一起,赴行在陛见。
    徐继畲在狱中望阙谢恩,和牢中的狱卒相处数年之久,彼此都有了一份情分,提牢司主事夏友全第一个过来给他道喜,“徐大人,皇上天恩浩荡,不但将大人释放出狱,而且让您到总署衙门任职,想来日后鹏程展翅,指日可待了。”
    徐继畲向他拱拱手,“多谢夏主事善颂善祷,皇上天恩如海,老夫自当豁力以报。”
    “来啊,还不快点把徐大人的行李箱笼准备好,只等家属到了,就可以具结领回,可不敢耽误了大人的时辰。”一句话出口,夏有权呸,呸的啐了几口吐沫,“大人,您可不要见怪啊,做我们这等粗役的,口无遮拦,不会说话,这个时辰,可不是那等时辰。”
    一句话说完,众人同声大笑起来。
    这一面,有徐继畲的家人听到消息,赶到刑部大堂的门口,先谢过夏有权等刑部司员多年来照拂之恩,这才将老父接回家中,略作休息,就要赴总署衙门报道了。
    到家不久,门下人来报,恭亲王来访。
    徐继畲不敢怠慢,开中门相迎:“给王爷请安。”
    奕把他搀扶起来,“不敢,不敢。”他说:“我来得冒昧,只是因为皇上的旨意来得急,要我和田翁一起赴行在请见,想来,皇上还有旁的吩咐。田翁,不知道几时可以料理清楚?”
    “我是刑余之人,日后怕又是要在王爷麾下听用,一切全凭王爷做主就是。”
    “那好,就定在明天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可以吗?”
    于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徐继畲辞别家人,乘上总署衙门派来的后挡车,一路和恭亲王同行,到了热河。
    数年之后蒙皇上再度启用,纵然是徐继畲冷静而谨饬的性子,也难掩心中的激荡,路上还好,和奕谈天说地,倒不觉得什么,到了热河,到了皇上面前,老人眼眶发胀,只为了怕君前失仪,方才不敢流露。
    只听皇帝说:“徐继畲,朕记得你是道光六年的进士,是不是?”
    “是。臣蒙先皇赏识,于道光六年的时候,登龙入仕。”
    皇帝心中慨叹,徐继畲是办洋务很称手的人才,只是为了一部著作为自己大加挞伐,虽是其来有自,也难抵心中的不忍,不过这样的话是不会出口的,“说起来也算是不容易啦。”他说,“你来之前,朕看过你的履历折,你久历外务,又能够体恤民情,为官清廉,是一员难得的好官。这几年间,老六总是在朕前说,徐继畲若不是当年一朝得咎,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能够放过,便予他一条生路吧?”
    接下来他又说,“其实,便是没有这样的缘故,朕总也是在想,徐继畲尚有可取之处,几次勾决人犯,一看到你的名字就放笔,绕室徘徊,想着再看看,再等等……”
    徐继畲终于难忍泪水,拼命克制着,不要在君前大声嚎啕,“总是臣书生意气,不知敬天法祖,于著述中胡言乱语,”他用极难听的哭腔说道:“皇上顾念老臣,真正是令臣无地自容。”
    “朕正要说到你的著述。你写的那部《瀛环志略》,实在是糟糕透了”皇帝的语气再度转为冷峻,“你从来不曾去过书中记述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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