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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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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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啊,朕虽然是皇帝,不过持身不正,更曾经在上书房留下无数恶名,现在也难以训教于人。”皇帝苦笑着摇摇头,“朕当年和你一样,成天惹阿玛生气,这一层,你我叔侄倒是有共通之处。不过呢,这其中也有分别。”
    “就拿你皇祖父来说,成天为国事操劳,日渐苍老之下,他老人家在世的众多子嗣之中,不是朕自夸,也只有朕啊,能够用一些调皮小事,驳他老人家一粲。而你呢?”
    皇帝的脸色逐渐转冷,“你阿玛为国事操劳,如今担着这么重的差事,怕是连回府也不得休息,你还要为他增添困扰吗?”
    载澂心中不服:怎么叫他当年就行,自己现在就不行?只是他是皇帝,不敢像和阿玛那般的犟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朕知道,不论是朕当年,还是你现在,所做调皮之事,目的只有一个,只是想得到阿玛、先生、师长的关注而已,是不是?”
    载澂心中一动,“您是怎么知道的?”
    “混账”奕回头训斥这个逆子,“你这是和皇上说话吗?没规矩的东西”
    皇帝摆摆手,继续对载澂说道,“朕能够知道这些,并不稀奇啊,因为你皇伯父当年,也是这样的呢甚至比你现在,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哩”
    载澂觉得好笑,呲牙乐了起来,“去吧,朕和你阿玛还有话要说,等日后有机会了,你到朕跟前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调皮之道。”
    载澂大喜,高高兴兴的碰了个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孩子退出去,皇帝逐渐收拢的笑容,让奕站了起来,“你啊,年纪不大,火气倒不小。嘿”
    奕不知道他何指,唯唯应着,在一边垂手肃立。“载澂淘气是不假,但你以为只靠行家法就能够让他改过来了吗?算了,不说这些了。”
    皇帝向大妞招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身前来,“今儿个到你这,主要是把女儿给你送回来,看看,从你把她给朕送进宫去,到今天,是不是胖了?也可爱了?”
    一面说,皇帝一面伸出双手,拉住小女孩儿的脸蛋儿,向上一勾,强自让孩子做出一副笑颜,逗得书房中的几个人同时笑出声来。
    逗弄了一会儿,他放开手,小女孩儿不满的瞪他一眼,自己揉揉脸蛋,独自出门去了。
    皇帝这才正色问道,“老六,朕上一次看你在江宁拜发的折子,内中说英人离去之前,曾经对你口出威吓之语,是不是的?”
    回忆了片刻,说道,“伯明翰勋爵临行之前,确实和臣弟说过,不过臣弟此番江宁办差,除却差事自问尚还上承皇上一片爱民至意之外,便是臣弟于英人之国所有的议会制,略有所得。”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臣弟此番带往江宁办差的随员中,有一人,名叫容闳。……”
    他自顾自的说着,皇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思绪全然给他口中提到的这个名字占满了:容闳居然也是此番江宁办差的随员之一?当初在总署衙门呈递上来的名单中似乎没有他的名字嘛还是自己没有留心?心里想着,嘴上问了出来,“朕记得,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啊?”
    奕的话给他打断了,停下话头解释道:“回皇上话,容闳的名字也是在随员名单之中的。”
    “哦,那大约是朕没有留心。你接着说。”
    继续说道,“臣弟经容闳指点方知,英人行以议会制,先皇年间,轻发虎狼,对我天朝动武,也是经由议会批准之后,方才成行的。”他又说,“臣弟听容大人说,此番英人南返,远渡重洋回归故土,即便再有冒犯之举,也未必能够在议会获得通过,故而臣弟想,伯明翰临行前所言,不过是英夷故伎,皇上不必将他放在心上的。”
    “老六啊,你这种看法不为无理,不过在朕看来,却不敢苟同啊。”
    奕立刻跪了下来,“臣弟糊涂,请皇上天语教诲。”
    “教诲嘛,还说不上。只不过,朕当初提过,英人贪图重利,皇考年间,英人进逼天朝,名为贸易自由,实际上,全然是为了鸦片一物这一层,当年你管着户部,想来也能够从各省往来公文中看出些蛛丝马迹。到了道光二十七年的时候,英人对我天朝的贸易顺差,已达一千三百余万两之多,你以为这些钱都是花在什么地方?不过是鸦片一物而已。”
    “如今虽天朝与英人有一些旁杂商贸往来,却也难抵鸦片贸易骤然中断之后带来的损失。而这种损失,是英国人绝对不能承受的。所以朕说,中英两国终将一战只是,这一场大战会是几时出现,又将会是怎么样的规模,朕现在,还不得而知。”
    奕心中总觉得皇帝所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犹豫了一下,碰头答说,“皇上,臣弟不明白。”
    “是什么不明白?”
    “皇上说,英人当初为自由贸易而与我天朝开战,于今之世,我天朝早已经洞开五口,允准英人在天朝往来经商,又何来贸易借口?”
    “你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可真正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了。”皇帝真是没有想到,奕居然能从自己的话中领悟到这些,真心的高兴起来,“起来,老六,起来说话。”
    “是。”
    待到他站起身来,皇帝继续说道,“你刚才说的话,诚然是我天朝人所能见的第一大道理,但英人,不,是各方列夷,可从来不会把开仗的借口当做一回事。天朝国中,亿兆黎庶,其间还夹杂了太多在天朝往来的商人,教士,这些人只要有一点纰漏出现,上奏到本国朝廷,就是开战之基呢”
    “那岂不是师出无名了吗?若是这样的话,这等不义之师……”奕想了想,又说道,“那,若是为百姓与英人有所不睦,皇上既然圣意已然料到会有此等舛误以给夷人借口,何不行文天下……”
    “你是想让朕下旨,告诉天下各省,面对与英人交往之时,不计得失,一味忍让吗?”
    “臣弟不敢。”
    “你当然不敢”皇帝冷笑着摇摇头,“老六,不要说这等抑民以奉外之举是朕不能做的,就是能做,朕也不做。就如同当初命你和伯明翰会商时说的那样,英人若想借机开战,我天朝就是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奉陪到底”
    君臣两个说了会话,皇帝站起身来,“朕回去了,你不必送,也免得给人家看见了,回头又有人上折子。”
    “臣不敢抗旨,不过,请容臣弟在府中跪送皇上。”
    “由你吧。”这一次,皇帝没有多说什么。V!~!

第164节再叙前情
    在恭王府一大家子人的跪送下,在大格格泪盈盈的目光中,皇帝蹬上软轿,由侍卫们抬着,出了王府正门,向外行去。
    出了王府大街,皇帝在轿子中拍了拍扶手板,六福赶忙趋前几步,低声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先不回园子,转到肃顺府上去。”
    “主子……”六福想以天色渐晚为由相劝,不过在皇帝身边久了,知道他的性子,话已说出,没有更改的余地,当下和随行护驾的额里汗打了声招呼,轿子转道向肃顺府所在的二龙坑劈柴胡同而来。
    肃顺的府邸距离圆明园很近,距离恭王府却很远,到了黄昏时分,方才到了肃府,这里六福是常来常往的,门下人识得他,“陆公公,今儿个怎么得闲过来了?”
    六福一瞪眼,把下人的话憋了回去,倒不是怕耽误时间,而是怕轿子中的老爷知道了,自己免不了要挨一顿排头吃,“大人在府上吗?”
    “在,刚刚回来,正在洗澡呢。”
    “去告诉他,别洗了,有贵客登门。”
    能够在肃顺府上做门下人的,个个都是那种一按肩膀,浑身都动的灵动角色,看六福不复往日嬉笑颜色,知道是大事,赶忙飞奔进里面送信去了。
    肃顺正在洗澡,他刚才从煤渣胡同办理完公务回来,这样炎热的季节,即便煤渣胡同就是有这样一个名字,并无煤尘纷扬,不过只是来回奔波,也早就让他浑身上下遍染征尘了。
    他是个胖人,分外受不得热,每天公务完毕,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洗一个热水澡。今天也不例外;由两个长身玉立的丫鬟伺候着,把衣服脱下,把辫子打散了,泡是温热得正好的水桶中,还不及用皂豆涂满全身,门外就有人喊,“老爷,老爷”
    肃顺心里这份不痛快就甭提了,一把扯下脸上的手巾,大声喝道,“又怎么了?”
    “老爷,陆公公来了,而且说,让老爷赶紧出去,有贵客到了。”
    肃顺一呆,霍然而起带起了满天的水汽,两个丫鬟慌忙走避,“老爷?”
    “快,快取衣物来来人,开中门,放爆竹”
    “哎,哎”
    “回来”肃顺一句话出口,又把他叫了回来,“只开中门就好,不要放爆竹了,还有,从正门到正堂铺红毡,让府里无关人等尽数回避,有敢私下窥探者,立刻打死”
    这边吩咐下人预备,这边肃三顺把两把的套上衣服,换官服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穿便装;想把辫子再疏起来也等不来了,只好随意的一捆,做成个马尾形状,光着脚套上靴子,提拉着衣角,从浴房冲了出来。
    到了门口一看,六福站在轿旁,正一脸无奈的向这边张望,似乎嫌他出来的太慢了,一眼瞅见他火烧屁股一般的出来,六福扑哧一笑低头在轿子旁边说了句什么。
    轿帘撩起,乾清门侍卫临时改任的轿夫压下轿杆,皇帝弯腰走了出来,迎面正看见肃顺,虽是彼此君臣大防,皇帝也忍俊不禁的呲牙一笑,“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打棍出箱吗?”
    肃顺左右看看,周围一片静悄悄的,他这才放下心来,上前行了几步,“主子,主子有吩咐就传奴才到园子里去就好,怎么……到奴才这里来了?让奴才如何担待得起啊?”
    “你是刚刚才回府吗?”
    “是。奴才刚才从煤渣胡同的神机营总署衙门回来。这,”肃顺也顾不得多说,当街跪了下去:“奴才衣冠不整,请皇上处罚。”
    “起来吧,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行礼?”皇帝打量了肃顺几眼,心中一动,一边负手入内,一边问道,“你刚才回来,这一天都在神机营那边处置公事?”
    “回主子爷的话,奴才早上先到户部,问一问公事,下午才到神机营办差的。”肃顺佝偻着身子在前面引路,“皇上,请这边走。”
    “你现在兼着的差事很多,都有哪些啊?”
    “是,回皇上话,奴才现在管着户部,兼着兵部侍郎,宗人府玉牒馆总裁,除此之外,蒙皇上提拔,奴才还兼管着内务府的差事。”
    “每日这么多的差事,可觉得劳累吗?”
    肃顺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样问,难道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惹怒了皇上,要借机免去自己的一部分差事了?他心中狐疑着,嘴上支支吾吾的哼了几声,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这片刻折冲之间,几个人前后进到正堂,肃顺正室早亡,府里是两个姨太太管事,听说是御驾到了,两个姨太太晓事的知会下人,任谁也不能私自出去,一个个都给我在房里老实呆着正堂之中,只留下两个最伶俐和最漂亮的丫鬟,随时听用。
    饶是如此,仍然不行,额里汗带着人快步入内,把这两个丫鬟也哄了开来,弄得正堂一片肃静,气氛略显有点紧张。
    肃顺满头大汗的在正座前行了君臣大礼,也不敢起身,继续在地上跪着,等候问话,“朕刚才问你,这么多的差事,可觉得劳累吗?”
    “回皇上话,累,奴才也会觉得累,不过奴才想到自己累一点,皇上就能多轻快一些,也就不觉得什么了,再累的差事,奴才也甘之如饴。”
    “你能够这样想,自然是极好,不过,明知道做奴才的累,朕要是不替你分忧节劳,倒显得朕不厚道了。”皇帝嘻嘻一笑,“把你内务府大臣的差事免了吧。”
    “是,皇上体恤奴才,奴才定当日后全力报效皇上。”
    “免了你内务府大臣的差事,是为了给你旁的差事。”肃顺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都给皇帝看在眼里,心中好笑,他又说道,“从本年三月,朕在天津下旨,京内京外各级官员,准许自行陈请,限期戒断。京外大小文武官员,则限定在六个月内戒绝。此事,你还记得吗?”
    “是,奴才记得,皇上深以鸦片一物害人为大非,降旨命臣工自行戒断烟瘾,更给众人向善之机,实乃明君所为。奴才不胜钦服之至。”
    “眼下就快有四个月了,前些天朕听人说,载垣仍旧在府里躲着吸鸦片,此事你知道吗?”
    “这,奴才不知道。”
    “朕知道。”皇帝冷笑着,是不屑一顾的神色,“没出息的东西自上年,朕在热河的时候见到他,就和他说过,要他趁机戒掉那一口鸦片瘾,谁知道到了现在,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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