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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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3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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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在对下面奴才的时候,像个xiǎo大人儿似的,温文有礼。”
    她忽然放低了声音,xiǎoxiǎo的声说道:“听她说,将来,大格格比她哥哥,还要来得有出息呢!”
    “孩子调皮本是天xìng,种种顽劣之事,也不过是更想得到大人的关注,仅此而已。”皇帝说,“只要通晓了这样的道理,自然的,教养之间,也就可以先存了包容的念头——孩子自然也就会变得听话了。”
    “是,臣妾等都记住了。今后管束孩子的时候,当以皇上所言为出发。^……”
    舱中的几个人说着话,载澧、载澂几个用罢了午膳,擦净了手、脸,由内shì领着,进到舱中跪倒谢恩:“都吃饱了吗?”
    “回皇阿玛话,儿子吃饱了。”
    “去吧,到你们母后、母妃那里去,载澂,到伯父身边来。”再一次把载澂叫到身边,皇帝像是拉家常似的和他说话,“进来你可又惹你阿玛和额娘生气了吗?”
    “侄儿近来受翁师傅、周师傅教诲,圣学渐深,不敢再处处、时时惹阿玛、额娘生气了。”
    “这是对的。你今年十一岁了吧?”
    “是,侄儿是皇上登基之年出生的,今年十一岁了。”
    “朕还记得,你过满月的时候,曾经到你的府上,还赏赐给你一块yù砒呢。那时候,你才这么xiǎo……”他手中比划了一下,继续问道,“近一年来,和你外公见过面吗?”
    “是,侄儿在新年元旦的时候见过外公他老人家。”载澂终究是孩子,见皇伯父天语温存,心头去了畏怯之意,说话也逐渐变得流利起来,“今年过年的时候,外公他老人家还给侄儿长岁钱呢。”
    “这是长辈一番疼爱子nv的心意,也是该当的。嗯,不知道他给了多少银子啊?”
    “长岁钱都是额娘给侄儿收起来了,外公给了多少,侄儿也不知道。”
    “你这个额娘啊。”皇帝真的笑开来,“这样吧,朕回头就下旨,你历年所得的压岁钱,都暂时由你额娘为你存着,等到你过了弱冠之年,让她全数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载澂呆了一下,双眼放光,“侄儿叩谢皇伯父圣恩。”
    皇帝笑着摆摆手,身边坐着的皇后碰了他一下,向另外一边使了个眼sè,他转头看过去,载澧几个满面憧憬神sè的望着载澂,似乎为皇上只和他说话,却不和自己这几个人说话,觉得很羡慕似的。
    皇帝幽幽叹息一声,动了亲亲之念,向几个孩子招招手,“大阿哥,你们几个过来。”
    个孩子走到阿玛身前,扬起xiǎo脸儿,“大阿哥,在上书房中,功课可还好啊?”
    “是。回阿玛话,儿子的功课总是得师傅夸赞的。”
    “哦?是吗?”
    阿哥的xiǎo脸放光,大声说道,“昨日上书房的时候,翁师傅命儿子做一个论题,叫做‘禹疏仪狄’。儿子做得之后,翁师傅赞不绝口,给了儿子好多圈圈,还加了评语呢。”大阿哥似乎早有准备,又似乎是希望皇上问起,好向阿玛献宝,从袖口中拿出课本,跪倒呈递,“这是儿子所写的论题,请皇阿玛御览。”
    皇帝接过课本,却并不就此打开,而是问道,“禹疏仪狄,这句话的出典,你可知道?”
    “是,儿子知道的,这句话是出在《战国策》上的典故:‘昔者帝nv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倒是长进了。”皇帝点头,打开了课本,这篇论题确实写得不坏,一上来以:‘夫旨酒者,天之美禄’为起,yù贬先扬,不但蓄势,且有曲折,而‘天之美禄’这四个字,亦有来历,出于《宋史》,是宋太祖对王审琦所说的话,他居然能引史传成语,虽用典故,却如白描,见得学力确有长进。
    至于后面的诗题,也是早有预备的,最近做过蓟mén烟树、‘琼岛chūnyīn’,一定还是在燕山八景中出题目,不脱太液秋风、yù泉垂虹之类。等出了题目,是做yù泉垂虹,限了很宽的‘一先’的韵,也毫无困难地jiāo了卷。
    翁心存身为人师,自然也非常高兴。看完这篇‘禹疏仪狄’见文气畅顺,曲折有致,便密密地加了圈,又写评语。
    “唔,大阿哥的学业有长进,这其中翁心存出力匪浅。六福,记档,赏翁心存御箑扇一柄,纱匹笔墨各二,以奖励其学。”
    六福答应一声,又故意凑趣的问道,“皇上,不如等御舟靠岸之后,奴才即刻派人到翁大人府上去传旨吧?”
    “嗯?”皇帝倒没有想到要这么急,“怎么?你又想借机出园子吗?”
    “奴才哪儿敢啊。只是奴才想,翁府今日正有喜事,若是皇上赏赐到府,不也是喜上加喜的美事吗?”
    “他府上有什么喜事?”
    “今儿个是翁大人嫁nv的好日子,皇上您不知道吗?”
    “翁大人?哪个翁大人?”皇帝有点疑huò了,“是翁同龢吗?朕记得他没有子嗣的啊?”
    “是,并非是翁同龢大人,而是他的兄长,任职吏部shì郎的翁同书翁大人。”
    皇帝的脸sè立刻变得yīn沉起来,“六福,各部堂官的名字,你记得很熟嘛!这也是你该知道、记得的事情吗?”
    六福大骇!皇帝平时虽然总是面sè和煦,但对下面的人犯错,轻易不肯恕过,特别是出言论及朝政大事的,更加丝毫不留情面,吓得赶忙跪了下来,一面用力chōu打自己的耳光,一面哀求:“奴才糊涂,奴才该死!”
    “今儿个看在皇后和众位主子娘娘在场的份上,暂时绕过你这一次,等一会儿退值之后,到慎刑司去,自己令三十鞭子,李莲英,你来监刑——朕知道你们这些奴才,平时呼朋唤友,沆瀣一气。主子jiāo付你的差事,你若是在监刑的时候为六福留情面,朕就扒了你皮!”
    “是,奴才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三十鞭子打过,六福后背、屁股上皮开ròu绽,鲜血淋漓,口中连连呼痛不止,李莲英监刑完毕,和安德海等几个xiǎo太监臾着他,回至自己的房中——太监为慎刑司责打可称是家常便饭,每一个xiǎo太监从入宫开始,总要挨上几次,所以房中都有预备下的上好的伤yào,涂抹在患处,让他平卧在chuáng,“爹,可还疼吗?”
    “废话!鞭子打在屁股上,还能不疼吗?”六福没好气的臭骂,“要不,给你个xiǎo崽子试试?”
    “别啊!我是您干儿,打在儿身,疼在爹心不是?”安德海一句话出口,把六福逗得扑哧轻笑起来:“哎呦,可疼死我了!”
    说笑了几句,众人纷纷离去,房中只剩下杨三儿随时伺候着,六福趴在chuáng上,心中暗恨:翁心存,都是为了你这老货,才让皇上打了!找个机会,非得好好报复报复你不可!
    转念一想,又觉得委屈:不过是应景儿的一句话,皇上竟丝毫不念多年来前后服shì——便是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多大的事情,说打就打?还让李莲英监刑,也太不给自己留脸面了?
    想到这里,不免寒心,承应差遣,便有些故意装聋作哑,懒懒地不甚起劲。皇帝一开始并未在意,只是一次两次犹可,老是这样子,可把他惹恼了。“你是不是犯贱?”皇帝板着脸骂他,“你要不愿意在我朕面前伺候,就趁早说,真马上传敬事房来把你带走!”
    一下,吓得六福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但晚上睡在chuáng上,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以全副心血jīng神伺候主子,就有一时之错,也还有千日之好,打骂责罚,都可甘受不辞,只居然要撵了出去,如此绝情,不但叫人寒心,也实在叫人伤心!
    因此,像个含冤负屈的童养媳似地,躲在被窝里整整哭了一晚上,身上的红肿未消,眼睛倒又肿了。
    说来也真有些犯贱,宦官的身体,受后天的戕害,有伤天和,所以他们的许多想法,绝不同于男子,甚至亦有异于一般的fù人。六福让皇帝一顿骂得哭了,却从眼泪中流出一个死心塌地来,尽自琢磨着如何才能博得主子的欢心,如何才能赢得皇上的夸奖?惟有这样去思量透彻,他觉得一颗心才有个安顿之处。
    皇帝顾不到身边奴才的心思,国事日渐繁忙——今年是丙辰科散馆之年,同时进行的还有翰詹大考,大考完毕,皇帝还要亲自挑选各省乡试的正、副主考,分别简派。除了这些之外,京内外,尤其是山东等省报上来的省内入夏以来,始终无雨的折子,层叠累加,让皇帝伤透了脑筋。
    “山东、河南、山西等省的旱情,看来已不可遏制。关于赈灾,军机处有什么成议没有?”
    “是。臣弟已经同户部、工部会商过赈灾之事,也于日前行文山东等地,除却挖井抗旱之外,臣弟以为,往年但有旱灾,必有蝗蛹灾患伴随而至。一旦发作开来,更是容易令原本就已疲弱已极的民力,更加雪上加霜。”奕答说,“故而臣弟以为,抗旱、防虫当并举推行。这一节,各省自有治蝗之法,多年传承而下,只不过要调用民夫,挖渠列势(关于治蝗的方法,后详),定可收功。”
    “那么,粮食呢?各省可有什么粮米难处奏陈上来吗?”
    “没有。各省奏报,都说省内粮米充盈,可供全省百姓之用。”奕心中真的有些钦服了,口中答说了几句,转而说道,“臣弟于咸丰四年入值以来,皇上始终以民心向背为施政中心所系。尤以于行省之内,兴建粮仓之事,更可见我皇上英明神武,睿鉴万里!”
    皇帝倒觉得有些羞涩起来,“你也不必把朕夸得什么似的,愚者一得罢了。”
    “皇上这样说话,臣弟更觉惭愧无地。”奕说,“臣不敢欺瞒皇上,当年皇上行以兴建粮仓之议,臣弟心中不敢苟同,只以为历朝历代,皆是储粮于民,逢水旱之年,朝廷调粮赈灾,一以贯之。又何必劳动人力,huā费巨帑,于各省兴建粮库?如今臣弟明白了。”
    “丰年尚好,一旦有歉收减产,市侩居奇,粮价飞涨,最后苦得不但是百姓,连同朝廷,也要拿出比正常年景更多的银子来,购粮赈济,而彼等粮米商人,却趁机大发国财!想来让人又恨又怒之外,偏偏又无可奈何!”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上碰头,“如今得皇上料在先机,天下各省大有存粮,便是xiǎo有灾荒,也不过一省一地稍显贫弱。朝廷一道谕旨,从旁省调粮而至,市价稳定,民心安宁——上感戴天恩,下有度日之需,更可幸者,百姓见到储粮的好处,日后风调雨顺之年,踊跃jiāo粮,必成风气。于皇上一力推行的新政,也是大有裨益啊!”
    奕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只有这最后一句话让皇帝动心了,“你说的很是。新政推行到今天,多是惠国之法,利民之道,始终未能让百姓见到。这一次,一定要通过赈灾之事,让百姓得到切实的利益,军机处下去之后,廷寄被灾各省,赈灾粮米发放之际,绝对不容许有胥吏捏造诡名冒领事宜,或者发放之时,到处卡拿之事发生,若是哪一省为此出现了问题,朕只找各省督抚问责。”
    “喳,臣等都记下了。”
    “还有一个事,肃顺从任上上折子来了,事关山西泽州府沁水县治下的一个叫赵书新的男子……”皇帝把这件事大约的说了一遍,转而问道:“奕、孙瑞珍,刑部一直是你们两个人分管的,此事若是按大清律所载,可有斩决的援引之条吗?”
    “臣弟以为不可。律法之定,首在衡平,不可为一人枉法,亦不可为一例而轻开弛禁。大清律有记:丈夫因故杀妻,是绞监候的处置。赵书新虽然手段凶残,但臣想,肃顺不过是听下属于奏陈公事中言及此事,并无确凿证据,故而不可轻易改变前例,此其一;其二,沁水县民风剽悍,为与本家xiǎo妹报复,便将赵书新一弟一妹殴打致死,可见一斑。若是轻易将省内原判推翻,虽是法理可可,但于赵氏一家的弟妹之死,又当何说?”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脸上全无表示,没有表示就是表示,表示不满!奕心想,除非告诉他,下去之后,即刻行文山西,将赵书新明正典刑,他是不会满意的,但这样的话和自己刚才奏答的话全然相反,想转颈一时间也转不过来了。
    孙瑞珍适时chā言道,“皇上,臣有话说。”
    “你说吧。”
    瑞珍伏地奏答,“臣以为,朝廷律法中所设各条,本是宽悯良善之民,为一时意气,殴斗至人伤亡之后,给其留一分从善的机会,方始有之。像赵书新这般,手段狠毒,为赌资杀害结发,而且用铡刀将妻子的人头铡下,可见该犯全无人心,应从重处置。”
    “你是说,应该立刻处死?”
    “臣不敢这样说。”他说,“正如王爷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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