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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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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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县内田土逐一划分清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但如此,还要以官封文书确实下来,以为日后查考之用。”
    听他把皇上挂在嘴边,邵明甲不敢反驳,“皇上心念小民,实在是圣君本只不过,县内田土,多年以降……”
    “怎么,大人以为,多年陈陈相因,就可以成为我等官员不作为的借口了吗?”
    邵明甲吓了一跳,赶忙离座而起,“卑职不敢!”
    “不敢便是最好。”肃顺说,“今天先在县中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本官亲自持此事,你把县内各级士绅全数请到,届时,我亲自为其主持其事。”
    “这,”邵明甲沉了一下,不肯起身离去,反而又说道,“大人,卑职任高平县有年,深知县内百姓说好便好,说坏便坏,特别是民风悍野,往年也有历任上官,意图将县内田产土地凌情况逐一厘清,但不及数日,皆为刁民所阻……”
    “混账话!本官奉皇上旨意行事,哪一个敢聚众闹事?群冠老兄,本官不妨告诉你,这一次我来,带有泽州府城守营四营军士,百姓但有暴行,一概行以军法处置!到时候,枪炮齐鸣之下,死伤枕籍,莫怪肃某言之不预!”
    邵明甲碰了个迎头钉子,深知在肃顺面前说不进话去,只好泱泱然告辞出来,回县衙把三班六房和幕僚清客找来,商议办法,“银子他也不要,说情他也不听,难道真的就这样任由他在县内胡闹吗?”
    “现在也别无他法可想,一旦惹怒了他,真给他下令开枪轰杀百姓……凭肃顺多年来在皇上面前的帝眷,板子怕是一定要打在大人身上的。”县衙‘户房’的一个书办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
    “此事不劳大人发愁。百姓获分田土,高兴还不及呢,又怎么会有人聚众闹事?以卑职来看,会闹事的,也只有那些名下有大批田土的士绅人家,诸如曹、李、魏三家。不过也关不到大人身上,怕他何来?”
    邵明甲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理会了。
    等到第二天,肃顺在邵明甲等人的陪同下,到了城西,由邵明甲为他做介绍,“大人请看,从这里往西,总计是九百七十七亩田地,皆为县内曹氏一家所有,分发给家中佃户租种,合计是六百三十二户人家。”
    “真可笑!如此广袤的土地,全无地契文书,只凭他曹家说是就是了吗?”肃顺冷笑着说道,“不行,此事得管一管!”:
    “那,请大人示下,该当如何管法?”
    “命人把曹家家长传来,问清楚她,若是拿不出地契的话,一律算作无主荒地,由本县会同县内士绅,生员,共同重新划分。”肃顺说,“今后田产赋税,一概以各家所有土地之数,按照朝廷法度收取,再不能像以往那样,任意胡来。”
    说完他又问道,“县内还有多少这样的土地?”
    “回大人话,共计八千七百余亩,大半分属曹、李、魏,三家所有。其余戋戋之数,有一些是归属于百姓的。”
    “传这三户人家的家长到县衙……嗯,曹家是坤客,是不是?”见邵明甲频频点头,肃顺转而说道,“就改在县衙二堂花厅,本官与之亲自面洽。”
    李、魏两家的家长不足论,那个给好事者送了个绰号叫曹寡妇的nv子,倒着实让肃顺有点惊于颜è了。她穿的是灰è布衣布裙。戴的是银钗银耳环,倒仿佛有孝服在身似的。
    她生得明眸皓齿,微微撅起的双唇饱满滋润,面孔看来十分年轻,洁白如yù的肌肤却充满成熟的魅力,乍看起来一张并无太多姿è的脸庞,却分外有着包括惊羽、柳青青、紫甚或è冠后宫的尤佳氏都不曾有的nv人味道。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在丈夫、公爹双双亡故之后,支撑起整个一大片家业的nv中须眉,倒似乎是捧心西子一般招人怜爱的荦荦弱质!
    肃顺心中暗叫怪哉:曹寡妇该不会是找一个替身前来的吧?转念一想,断然不会!自己不识得她,难道这堂上李魏两家的家主,并邵明甲等人也不曾见过她的庐山真面吗?找人代替,又有何用?
    想了一下,他说道,“本官此番到高平县来,只是为了县辖多有无主荒地,本府有意,将此等荒地逐一发给贫苦百姓耕种,一来可以使百姓有立身之基,二来,也可以使将来国家征用赋税之际,有可依凭处。在坐列位,都是县内大户巨族,土地多有,倒要认真随同本官,办理好这份差事啊。”
    李魏两家的家主彼此看了看,由李氏族长,叫李洪恩的发问了,“但不知大人所言,以何为凭?”
    “以族中所有人头为凭。人头多的,分得的田土就多,人数少的,自然能够分得的田土就少。”肃顺说,“本官命人计算过,县内共有田土合计壹万零四百二十六亩,人丁合计是七千一百九十三人。均定是每丁一亩半的土地。族中若是有一百人,则是一百五十亩。这些田土,无分良莠,全数以每亩九两三钱银子购置在自家名下。若是家中贫苦,或者人丁稀少,自问不能耕种,或者不能拥有的,则准予其他人家,以同等价钱购买。”
    魏姓家长叫魏得田,他大约是脾气不好,闻言很是恼怒大怒:“大人这不是诚心要找我等拿银子吗?原本是属于我等名下的田土,现在居然要再度花钱买回来,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肃顺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问道,“你说是你家的田产,可有契约?若是有的话,本官就不追问。”
    “高平县所辖之地,本来就没有地契,都是千百年来祖祖辈辈传承而下的,大人……您这样做,岂不是强人所难?”
    “传承而下,未必就是对的。”肃顺答说,“百姓口口相传,若是官府不予追究,自然一切休提,如今究诘起来,难道你以为,这民间自发而成的规矩,还比得上朝廷的王法吗?”
    魏某人立刻傻了眼,再说下去,给肃顺扣上一顶冒犯王法的大帽子,谁也戴不起!气哼哼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但神情之间一派不以为然,却是显而易见的。
    肃顺也不理他,转而望向另外两个人,“二位以为如何?”
    一男一nv沉了半晌,曹寡妇嫣然一笑。她是那种偏于哀婉冷眼一路的nv子,所以这一笑予人的感受,格外强烈,肃顺为人不大好尚还算能够把持得住,而李慈铭几个却是è授魂予,一派猪哥德行,令人发噱,“大人行事,顾念百姓小民,实在令未亡人钦服啊。”
    “曹夫人说笑了。”肃顺答说,“本官不过秉持皇上训诫的,到任之后,行事之间一切以百姓福祉为尚的教诲而已。”他笑眯眯的说道,“至于使百姓有安身立命之田土,在本官看来,正是其中第一要务。”
    “大人在省内推行善政,自然有大惠于民,只是,即便如此,却难挡县内百姓多为穷苦之民,若是无人有余力购置田产,又当如何呢?”曹寡妇问道,“又或者,县内大族,如我等三家,银钱不足,也不能购买呢?难道就让这些田土荒废下去吗?”
    肃顺一愣,脱口而出,“这也不怕的,到时候,若是百姓无力购置,你等又不肯购买的话,我就上书朝廷,将这些田土全数免除费用,一概发给百姓,只要能够使来年赋税征收有据,想来皇上亦当俯准的吧?”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相让半步,厅中的气氛似乎突然紧张起来了。良久,曹寡妇再度嫣然一笑,“久闻肃大人虎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A!~!

第90节 述职
    第90节述职
    一场没结果,肃顺大感憋闷:凭自己四品大员,用不到三五年的时间就将重回庙堂,连一个小小的高平县的土地田产纷争都摆不平吗?偏偏不信!倒要让曹寡妇见识一番自己的颜
    心中大感不服不忿之下,肃顺似乎忘记了此来高平县,原本的目的只是通过曹氏的首告,将山西泽州府下,倒买售卖官储粮米的事情丢到脑后,认认真真的处理起田土纠纷来了。
    用了十天时间,由李慈铭和高心燮每天陪着,到城外走访农人,把高平县所属田土分布情况大约摸清楚,肃顺在县衙升堂,开始办理田土充公一事。所有有地契的土地,连县辖土地的零头都算不上,暂时不用理它,其他的土地,一概充公,由官府重新发放地契文书,今后只有有了正式的文书之后,方可依照文书上所登载的地点、面积进行耕种,到了年底,也是按照田土账册上所登载的,收取应该缴纳的赋税。
    按照肃顺所想,百姓能够获得田土,一定是心中窃喜,到时候,县衙之中一定是庭若市,忙得上上下下不可开jiā,却没有想到,等到告示贴出去几天了,居然应者寥寥!这让他又奇怪又疑惑:是不是高平县的百姓都不识字?不知道告示上写的什么?
    后来命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曹李魏三家提前告诫百姓,任谁也不准到县衙去,办理田产过户手续,如有违反,一概从宗族之中除名!旁姓人家,也大多是这三家的佃户,畏于威,不敢不听,方才有了这样的情致。
    肃顺又惊又怒,正待再命人去把曹寡妇传来下人快步跑了上来,“大人,有圣旨到了。”
    肃顺不敢怠慢,赶紧准备香案,面北行了君臣大礼,来者当堂宣读旨意,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着肃顺接旨之后,即刻回京陛见,钦此!”
    “奴才肃顺,领旨,谢恩。”
    起身之后,肃顺命李慈铭取来两锭十两重的官宝,赏给了来传旨的天使,并问他,“可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急着宣召我回京的吗?”
    “这,我也不知道。”来传旨的官员笑着摇摇头,把银子收好,对肃顺说,“不过听人说,大人您为人告了。说您在山西……任意胡行,皇上动了怒气,这才让您回京的。大人,可要多做准备啊。”
    肃顺心中七上八下,却并不怎么惊惶,他自问在山西任上这数月来,所行的都是为国谋的大政,并未有任何贪墨需索之举,虽然有人在皇上面前进谗,不是也没有派刑部的官员到省吗?左右回到京中,和皇上讲说清楚,也就是了。
    把县里的公务暂时jiā给邵明甲,肃顺带着李慈铭、高心燮几个远路返回府城,然后从府城出发,折返北京。
    路上无话,到了京中,先到圆明园二宫口递牌子请了圣安,随即回管驿休息,第二天一早进园子,等着皇帝传见。
    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虽然为了贪墨一事给皇帝抄家贬值,发到外省为官,这一次又为山西籍的御史弹劾,说他在任上‘胡作非为,大伤治下士绅民心,更有甚者,将县内土地全数充公,以为纳财之本’,不过这样的事情,若是旁的人犯了,也不过jiā部议处,或者派人到省内斥责一番,而轮到肃顺身上,皇帝居然不远千里将他提回京中,不用问,是借这一次的机会,招他内用了。故此再见肃顺的时候,一个个亲热得不得了,脸上带着笑容,在肃顺看来,分外古怪。
    军机处之后的第一起就是传见肃顺,由端华引带,绕九曲孔桥,进到万方安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肃顺一边往里走,一边觉得鼻子发酸,等进到殿中,远远的看见皇帝低着头坐在那里,如往常所见一般的在批折子,肃顺竟然泪流满面,抢上几步,跪倒行礼,声音中满是哭腔,“奴才……肃顺,叩见皇上。”
    皇帝于他,心中只有三分恼怒,却有七分想念,肃顺在自己身前的时候,每每为贪墨之事让人觉得又头疼又恼怒,一旦打发出去,却又觉得少了这么个人,心中很不是滋味,故此借有人弹劾他的机会,将他召回来,主仆两个说说话。不料这个狗才,进居然先是大哭了一场?
    “狗奴才,哭什么?早知道朕要生气,就少惹点祸!”皇帝半真半假的训斥了几句,摆手让他站了起来,“上一次山西兵变之事,你处置得很好!不但是朕,就是军机处的几个人,也认为你能够于一日之内,往来数百里,片言建功,功不可没。本来他们还说,在给山西的旨意中给你一番封赏,不过给朕拦下了——左右你日后当差的时日还长,有一点小功劳就赏赐,日后又当如何?”
    “是,皇上的话,奴才一百个赞同。想奴才是有罪之身,发往晋省,本是皇上于奴才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的,其间种种,皆是奴才为赎往日罪衍所应为的差事,不敢当朝廷的赏赐。”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你能够这样想,便是极好。不过,”他的语气突然转冷,问道,“你既然知道,在泽州府任上,就该小心谨慎,怎么居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把田土全数收归国有,然后重新编排发给——你是怎么想的?”
    肃顺在回京的这一路上,早已经打好了腹稿,闻言并不惊慌,从容奏答,“皇上,非是奴才在治下妄行,只不过,泽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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