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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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4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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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解交部库,另款存储。近因各衙门奏支之款,络绎不绝,正项不敷,随时挪借,殊与初议不符。着该部遵照奏准原案,全数封存。以后各海关报解四成洋税,随到随封,连前所存,一概不准擅动。如库存正项,一时不敷周转,惟八旗兵饷及神机营经费,暨随时紧要军需,准由该部奏明,暂借四成洋税开放;仍俟正项充裕,照数拨还,其余一切放款,概不准奏借此项,致启挪移之渐。另片奏:内府外库,定制攸分,各宜量入为出,不可牵混。又片奏:内府经费,仍照旧添拨各等语。内务府供应内廷一切用项,本有粤海关、天津、长芦应解各款,及庄园头租银,加以户部每年添拨经费,量入为出,何至用款不敷?着总管内务府大臣于一切应用之需,核实撙节,并严饬各该司员,认真办理,毋得任意开销,致涉浮冒!其各省关例解款项,如逾限不到,或仍前拖欠,即由该大臣等奏明,将该督抚、监督运使等,严予处分,以儆玩泄。至由部奏拨之六十万两,现经户部奏明,仍按年筹拨,是内府用款不至过绌。嗣后不得再向户部借拨,以符定制,将此各谕令知之。”
    不过这样的上谕只是针对内务府越加开始抬头的浮冒之风,于皇帝要修建园林景致的正经事,却是毫无裨益——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没有看出奏折中的言外之意,还是看出来了,有意装糊涂?
    有鉴于杜翰的一篇折子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游百川再接再厉,又上了这一篇奏折,文中的内容十分简略:“窃思圆明园为我朝办公之所,原应及时修葺,以壮观瞻,惟目前西事未靖,南北旱潦时闻,似不宜加之兴作;皇上躬行节俭,必不为此不亟之务,为愚民无知,纷纷传说,诚恐有累圣德,为此披沥直陈,不胜冒昧惶悚之至。”
    皇帝一个劲的翻白眼儿,游百川的折子太讨厌了!什么叫‘愚民无知,纷纷传说’,都‘传说’什么了?朕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眼见三十而立之年将近,还不是大肆整修,不过是将多年殿阁做一番翻新,居然就来了这么多人上折子?真讨厌!真可恶!
    最让人觉得无奈的是,此番修园子,说起来是为使前朝圣主所建园林,为‘雨水侵蚀,华彩不再’,自己身为后人,‘心中不忍’,但实际上,任谁都知道,这只是骗孩子的空话,还不是皇上自己贪图富贵之享,要大肆更张?这在立言之基上,总感觉弱了一点。故而也不得不敷衍清流,有所让步。
    皇帝的让步,就是重新自申约束,承认游百川言之有理,表明‘朕躬行节俭,为天下先,岂肯再兴土木之工以滋繁费?’只是为了使‘圣主留存,遗念人间’,不得不然,最后自道‘物力艰难,事宜从俭’,所以选择排云殿、佛香阁、转轮藏、慈福楼、宝云阁、罗汉堂等处非修不可的地方,‘略加修葺,不得过于华靡。其余概毋庸兴修,以昭节省。’
    写完看看,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贰千年以下,正安偏安贰佰余帝,做皇帝做到自己这个份上的,真叫窝囊!
    门口有人声传来,依稀分辨是肃顺给皇后请安的说话,“……奴才肃顺……请安。”
    “起来吧。”听答话,却不似是皇后,倒像是兰妃的语调,他觉得有点好奇,放下折本,转身到了外面。果然,除了肃顺、皇后、五阿哥载湀、颖慧公主之外,兰妃叶赫那拉氏也带着六阿哥载渢,一起到了萃景斋。
    看见皇帝出来,肃顺再一次跪了下去,“奴才肃顺,叩见皇上。”
    皇帝摆手让他起来,转而笑着看向自己的后、妃,“你今儿个怎么得闲,到这里来了?”
    叶赫那拉氏幽怨的白了丈夫一眼,无声的撇撇嘴,“怎么,您不到奴才房中去,人家自己来和姐姐说说话也不成吗?”
    皇帝略有些尴尬,叶赫那拉氏在后宫的后妃中,虽算不得背榜,但临幸的次数也实在是很少,更兼以天气越来越热,这等男女欢好之事,更是久矣不曾有之。有心调笑几句,当着外臣,有些话总是不好出口,他摆了摆手,“载渢,到阿玛这里来?”
    载渢和载湀同岁,但生日要小一点,蹒跚着小脚,摇摇摆摆的到了父亲近前,扬起脸蛋儿笑了一下,“阿……玛。”
    “乖,”他蹲下身子,扬手摸摸孩子剃得牛山濯濯的额头,“唔,皇子的脑袋,满圆的呢!”
    皇后和兰妃不顾仪体的格格轻笑,憨憨的载湀、载渢兄弟两个也傻笑了起来,“去吧,和你母妃还有母后在一块,六福?”他向后面吩咐,“今儿个晚上,着御膳房在萃景斋伺候,朕和皇后还有兰主儿一起用膳。”
    “喳!”
    皇帝这才转身,“肃顺,”他问道,“你这会儿来见朕,可是有事?”
    “是。奴才这一次求见主子,是为李光昭之事,请皇上的示下。”
    “哦,你和他见过了?”
    “是。已经见过了。”
    “以你所见,李光昭自陈报效之言,可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奴才愚钝,总觉得李光昭所言,吞吞吐吐,含糊不清。但若是说其中一定有什么弊情,奴才也说不上来。”
    “你能够听出他言辞恍惚,有不达之隐,就已经比明善之流的狗才强上很多啦!”他说道:“那李光昭于朝廷可有所求?为何?”
    顺顾不得多想李光昭到底有什么问题,先把他所求的三件事逐一说了,最后说道,“奴才想,颁发关防,攸关政体,实不可行,但报效木材,准其报明地方官,点清根数,请督抚给照,免税放行,奴才想,当为可行之计。”
    皇帝忽然心生厌烦,实不愿再听他多说什么有关李光昭的事情,“朕告诉你吧,李光昭实在是一个游迹四方的骗子,此次以报效朝廷为名,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一则以过关免税的虚头,行以走私之实;第二,他打着的主意是要在日后洋木运抵天津之后,仗着此事全然由他一己经手,漫天要价!”
    “可笑明善之流,蠢笨有如猪狗!给人家玩弄于鼓掌之上——朝廷就是养着这样一群废物,凡事还都要朕自己处断!”他摆了摆手,“你下去之后,即刻知会九门提督和刑部衙门,将这个李光昭抓起来再说!”
    肃顺目瞪口呆,这都是怎么回事啊?也不敢多问,慌乱的答应一声,转身就跑。
    等他回到内务府朝房,已经满身大汗,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排闼而入,迭声问道,“那个李光昭呢?走了吗?”
    “我让文锡送他回去了。怎么,大人找他有事?”
    “他……是骗子!咱们几乎都上了他的大当了!”
    明善没有半点心理准备,他只以为以肃顺的帝眷,进宫请旨,定会顺遂人意,到时候从内务府开出公事,着李光昭南下办差,木植运抵津门,派员点收之后,用于大工,省却朝廷大大的一笔支出,岂不是上可以邀君父之心,下可以获取同僚的敬重?
    谁料肃顺一进门,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仿钧瓷的盖碗茶盏砰然落地,摔得粉碎,说话都不利落了,“怎么……会……事?雨亭兄,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皇上口谕!让火速派人缉拿李光昭到案!他和咱们几个人说的,都是空话,全数是为他……,”他懊恼的挥一挥手,自觉入仕办差以来,只以这一档事情做得最窝囊透顶;“你也不必多问了,总之,姓李的说话,十句中信不得半句。”
    “雨亭兄,您要救我一救啊!……这?”明善哭丧着脸,眼看着要给肃顺跪下来,“此事发开来,我可真不得了了,将来毒药、绳子,不知道死在哪一个上头。”
    肃顺看他贪生怕死的样子,又是恼怒,又觉得可笑,“现在甭和我说这些,你赶紧到九门提督衙门报案,让他们派人和你一起到李光昭居住的客房去拿人,我可告诉你,拿得到李光昭,我在皇上面前总还能给你说几句好话,要是拿不到人,你就自己找地方上吊去吧!”
    “哎,哎!”明善答应一声,转身向外,正好文锡一步跨了进来,笑着给他行礼,“大人,这是到哪儿去?”
    明善一肚皮火气,扬手给了文锡一个耳光,“狗奴才,你办的好差事!”
    文锡给他打得一个趔趄,手捂着嘴巴呆呆的问了一句,“明大爷,您……干嘛打我?”
    “少废话!我问你,李光昭现在在哪里?”
    “我送他到北城草帽胡同……,本来还想和他喝两盅,可听他说,保不齐宫中还有事情找我,容等晚来,再到他客房中……”
    肃顺灵动无比,一听就知道糟糕了,“坏了,李光昭觉察出什么了。他可能要跑!”
    “大人,可不能让他跑了啊,他跑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呸!”肃顺啐了他一口,“你少把我牵扯进来,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明善大惊,这时候肃顺要撤身的话,自己和内务府一众官员,便连一个能够为他们在皇上面前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大人,您……您不能啊?”
    肃顺也顾不得和他多说,瞪起三角眼,冷冷的撇着嘴角,“少废话!能不能救回你一条小命,就看你能不能抓到李光昭了。”停了一下,他又说道,“只要能够将正犯捕获归案,你们的事情嘛,总还有缓颊;若是不能,本官也就爱莫能助了。”
    “啊,是,是。大人说的是,把这个李光昭逮到才是正经事。”明善招呼文锡和成麟几个,又带上几个内务府的司员,一溜烟的冲出了朝房。心中一个劲的祈求上天,这一次到了客房,顺顺利利的将李光昭捕获,官司了结,自己若是能够躲过这一劫,接下来就上表请辞差事,这份活儿,可是说什么也不能再干下去了。
    偏偏好的不灵坏的灵,等他们到了李光昭居住的客房,听掌柜的说,一个时辰之前,李先生出店而去,据说是拜访几个朋友。命人打开他的房门看看,入店时所携带的衣物、箱笼都摆放在墙角,那副样子,倒似乎真的是出门办事,等到晚来还会回房休息似的。
    明善难得的明白了一次,命人打开箱笼,认真翻找,只是一些随身穿用的衣服,银钱细软全无踪影,“好个王八蛋!居然用金蝉脱壳之计。”明善恨恨的骂着,回身吩咐,“到门口去看看,富廉来了没有?”
    文锡出去,外面人喊马嘶,一片喧阗,一乘蓝呢子官轿停稳,正是富廉到了,“给提督大人请安。”文锡赶忙迎过去,先一步跪倒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内务府的人来我衙门,说是皇上传下口谕,要捉拿犯徒李光昭,可是真的?”
    文锡心中恼怒,暗骂富廉不会说人话,还有人敢假传圣旨吗?只是此刻不能得罪他,陪着笑答说,“大人,请和小的进去,您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之后,北京城中缇骑四出,顺着九门分别冲了出去,弄得过惯了安稳日子的百姓交头接耳,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变故。
    第148节
    虽然连着两天的时间,连同九门提督府,带大兴、宛平两县的差役四处寻访,侦骑顺四面八方的官道追出去二百里之远,终于还是没有寻获李光昭,他像蒸发了一般,踪迹不显。
    李光昭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已经贻笑大方,只不过议论不一,有的说,皇帝到底年轻,似此破绽百出,形同儿戏的报销,居然也会相信?有的则责备军机大臣,象这样的案子,竟任令其演变至今,几乎引起涉外纠纷,不知衮衮诸公,所司何事?
    皇帝也很有些失悔,李光昭不过一介草芥之民,却没有想到,内务府诸人畏惧天威,生恐为办砸了差事招至重谴,故而拼了命的想捉住李光昭,将往来所有罪责,都一股脑的推到他身上,以求自保。他叹了口气,今儿个已经是六月初八,明天就是自己寿诞的正日子了,偏偏赶上这时候,闹出了这样一本戏码?
    考虑了片刻,皇帝低头看看下面跪着的军机处几个人,“李光昭,还是没有下落吗?”
    “奴才惶恐。”载垣碰头答说,“李光昭为人甚是狡猾,自知难以躲过皇上如炬法眼,早早隐匿其综,奴才想,如今该犯早已经逸出罗网之外了。不过,奴才已经以公事知会沿途各省,一经缉拿,即刻解送到京,届时将其明正典刑,以为天下人效尤。”
    “内务府的这些狗才啊,哈!”皇帝负气的哼了一声,“都是一群糊涂虫!居然什么事都要朕来耳提面命?载垣,你份责是管着这些奴才的,让他们以后做事多多上心,别听见什么好话,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是,奴才今后一定详加料理,认真管束,再不敢以卑微之事,上贻君忧。”
    文祥觉得这时候不宜为李光昭一个人搅了万寿节庆的欢喜氛围,在一边插话道,“皇上,明天就是皇上大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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