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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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4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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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顺听得扑哧一笑,又有点感动,皇帝知道自己心中难免畏葸,故意开解,想来真是令人心中暖和。只听他继续说道,“但东北苦寒,你这一次去,又不是三五日能够折返的。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皇上,皇上待奴才天高之恩,让奴才怎么报答皇上啊?奴才……”
    “行啦。”皇帝笑着一摆手,示意他起身坐好,又对他说,“今天的话,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中去,朕就扒了你的皮,嗯?”
    “啊?”肃顺瞪起婆娑的泪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皇帝。“若是你看军情紧急,事有不谐,就赶紧给朕上折子,朕自会想办法保全你,明白吗?”
    顺真正的落下泪来,顺着杌子滑落在地,撞得暖阁中的金阶咚咚作响,“奴才都记下了,都记下了”
    “就这样吧,等一会儿出宫回府,就即刻北上吧。”
    顺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帝,含着眼泪,碰头跪安而出。
    七月十五日,肃顺乘火车一路北上,为了东北战事,皇帝临时将本来要用作山西——陕西——甘肃一线的火车铺陈物资尽数调动,改为铺设从北京到盛京的铁路,两月有余,数百万人同时动手,已经到了山海关,出关之后,换乘马匹,星夜兼程,到了七月二十六日,终于到达瑷珲城。
    山路颠簸,肃顺累得半死不活,连说话奉承众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疲倦的摆摆手,由赛尚阿几个人陪着,进到新近修好的地下甬道中,墙壁的两边chā着点燃的松明火,甬道中另外开有气窗,倒不会觉得烟雾弥漫,前行十余米,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分内外三间,用粗大的树干矗立四周,以为支撑加固。
    屋中照样点燃起蜡烛、松明火照明,正中央是一张方桌,周围零零碎碎放着几把太师椅,“雨亭兄,这一次千里奔bō而来,路上多多辛苦,多多辛苦了。”
    肃顺也真是有点累了,强打jīng神,向众人笑了一下,“我奉皇命到此劳军,与万千将士爬冰卧雪比起来,这点辛苦算什么?”他说,“我此来是为先导,日后有劳军犒赏之物,仍将纷至沓来,汀公,竹修,还要你二人从中应承一二啊。”
    “请中堂大人放心,卑职等定会小心料理。”
    肃顺说道,“还有一件事。汀公,皇上有话。”
    赛尚阿立刻离座而起,就yù跪倒恭领圣谕,肃顺把他拦住了,“皇上说了,不必跪听。”
    “皇上圣心体恤老奴,奴才又岂敢有亵渎处?”赛尚阿跪着行了君臣大礼,方才起身,听肃顺把皇帝临行前的话说了一遍,“汀公,皇上的意思,您听明白了吗?”
    “这,老奴都明白了。”赛尚阿似通非通的点点头,“皇上是说?”
    肃顺和奕山换了个眼神,都很觉得无奈,只好直抒xiōng臆了,“竹修?”
    “卑职在。”
    “等一会儿你即刻派人到齐齐哈尔、黑龙江、摩尔根三城,调派所有大小兵船,沿黑龙江东西两侧,尽数坐沉——俄国人不是不肯走吗?这一次,他们想走也走不得了。”
    “是”奕山大声答应着,立刻站了起来,“回来”肃顺又叫住了他,“还有,让以上三地的水师营,多多准备渡船、江船、划子船,随时听命使用。”
    山看他再没有旁的吩咐,答应一声,转身出甬道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转了回来,“中堂大人,卑职已经命人下去了。想来用不到一天之机,就能够尽数封锁江流航道两侧。让俄罗斯人的巨舰行动不得。”
    肃顺看出来赛尚阿多有不虞之sè,也无暇理会,这一路奔bō而来,实在是太累了。原本红润光洁的大脸苍白消瘦下去,正事有了了结,心情逐渐放松,“道乏吧,诸位,不瞒你们说,我都要累死啦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赛尚阿、奕山、爱昆泰不敢多做打扰,起身告辞。肃顺理也不理,进到里屋,拉过被子,méng头大睡。
    一场好觉。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屋中有灯火闪动,肃顺起身,只觉得头重脚轻,扶着dòng窟cháo湿的墙壁出来看看,有一个中军亲卫一眼看见,“大人,您起来了?”
    “是什么时候了?”
    “今天已经是二十七日是巳时了。大人足足睡了九个时辰呢。”
    “我……有点头晕。”
    “卑职扶着您。”爱昆泰和奕山在左右扶着他,到座椅上坐定,“大人躺的时间太久,难免会有晕眩之感,等一会儿就好了。大人,先用一杯**吧?”
    休息了片刻,肃顺仍自觉得头昏眼huā,用手mōmō额头并不发热,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还是有人心细,“此处环境bī仄,大人可是不适宜?不如请大人到外面去,透透气,想来就好了。”
    到通道的外面,受清凉的山风吹拂片刻,肃顺觉得头脑大为清晰明快,忍不住哈哈一笑,“果然舒服竹修老弟?”
    “中堂大人?”
    “走,带我到瑷珲城头去看看江中风景如何”
    “喳”
    登上瑷珲城的城头,向山下的江面上看过去,碧空如洗,朝阳似火,铺陈出万点霞光,近处的山峦起伏,远处的峰峦叠嶂,尽入眼帘,好一派令人神清气爽的北国风光啊
    取过奕山递过来的单筒望远镜,如同婴儿学步一般的凑到眼前,怯生生的举目望去,江对岸远处山坡上依山而建的俄国的军事要塞,似乎触手可及,思及未来数日,这一大片中华国土,必遭炮火蹂躏,黎民生受兵燹之灾,越发觉得俄国人的可恨
    肃顺把望远镜放下,转身问道,“今儿个是几号了?”
    “七月二十七。”
    “还有四天。各营将士,可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是。回中堂大人的话,各部所属,士气高昂,都盼着早一天和俄军开战,夺回为其抢占去的土地呢。”
    “军心可用啊。”
    ‘“中堂大人一语中的,说得极是。”爱昆泰在一边谄媚的笑道,回头看看,赛尚阿不在身边,他放低了声音问道,“中堂大人,此番大人到此,可是为皇上因经略使大人……”
    肃顺徒然转身,三角眼凌厉的瞪起,“此事非汝所问所知,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忙你自己的差事去,才是正办”
    爱昆泰一句话也不敢说,唯唯而退。
    黑龙江和根河河**汇处,已经是中俄两国最东面的边界之地,此处有一处俄国人构建的堡垒,名叫斯特列田斯克,驻扎有四个营的武装士兵,另外有一营的预备役士兵、两个连的炮兵、外加一个外贝加尔独立炮营的一个连。合计兵员在六百七十人上下。在河对岸,正面相捋的就是大清的松阿甲乌拉卡伦要塞,由张运兰带晋省绿营两千七百余人驻守。
    虽然近在咫尺,但自从朱洪章驻守的乌鲁苏穆丹卡伦给俄军报复xìng的炮火轰炸一遍,打得清军全无还手之力以后,驻守各卡伦的长官都知道,这样招惹俄军不是个聪明的主意,还是把jīng力放在日后彼此都舍弃了水面武装,改为面对面殊死搏杀的时候,因此,从七月初十日之后,黑龙江两岸,忽然变得平静下来。
    在此之后,双方都把jīng力放在了加紧战备物资的运输上,以斯特列田斯克要塞为例,从七月初十日之后,每三天就有三艘驳船在武装战舰的护卫下,到要塞边的码头上停靠,卸载大量的人员、武器弹yào,源源不断的送进要塞中。一直到七月二十六日,最后一艘武装兵船科斯特罗马号护持着两艘驳船,装卸完最后一批的物资,准备返航。
    科斯特罗马号是俄罗斯远东伊尔库茨克造船厂制造的额尔古纳级武装战舰队列中的一员,排水量7,200吨,舰长是阿列克谢耶夫海军大校,船上人员合计97人。
    这一次出发之前,阿列克谢耶夫得到命令,装卸完毕之后,务必赶在九月三日之前,升火起锚,离开黑龙江水域——不但是这一艘船,所有游弋在黑龙江流域的俄罗斯水面舰艇,一概返回鄂木斯克的船坞码头,等待来年。
    听大副汇报一声,“舰长先生,轮机舱已经准备完毕,可以起锚出发了。”
    “那好,辛苦了,命令起锚,转向东北,我们回家去”
    命令下达,科斯特罗马号缓缓转动庞大的身躯,舰艏朝向东南,一声嘹亮的汽笛声响过,划开水道,向前行去。
    张运兰站在松阿甲乌拉卡伦的堡垒上,用望远镜向河面张望,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愤恨:几时我们才能有这样威武雄壮的军舰啊?也省得再看老máo子耀武扬威的德行,心中起火?。
    

第64节 初战不利(1)
    第64节初战不利(1)
    1861年9月5日的零点,从瑷珲城耸立的墙头shè出一枚红sè的信炮轰然一声在半空炸响,把个夜空下苍茫的东北大地和日夜奔流的黑龙江水映衬得一江瑟瑟,当信炮的光芒还不及在眼底消失的时候,西起乌鲁苏穆丹卡伦、占必拉卡伦、库伦必拉卡伦、萨哈连乌拉霍通城、瑷珲城,东至特尔德、奇克德、牛满必拉河、松阿甲乌拉的战线上的六千三百mén火炮同时开火,裹挟着烟雾和炮弹,向黑龙江对岸的俄军堡垒砸了下去。俄军也丝毫不肯示弱,34、28磅的榴弹炮弹蝗石一样的投shè过来,在各处卡伦、各处要塞,江岸、山坡上炸点火柱,彼此炮弹的密集程度之高,竟真有在空中接触,发生殉爆的。
    战斗正式打响,张运兰第一个登上从黑龙江城水师大营发来的划子船。这种船体积很小,除却划手之外,可以容纳十五人,不过体积虽小,胜在数量够多,一百三十五支划子船借着炮火的掩护,直扑江北岸的俄军斯特列田斯克要塞。
    俄军要塞中原有六百七十人,战争开始之前,俄军又增派兵源,具体数目张运兰不知道,但估计之下,不会少于两千四五百人。
    第一步自然是要顺利登上滩头,但只是这一关就不好过,俄军早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借着纷纷爆炸的炸弹的闪光和清冷的月sè,可以清晰的看见清军大步登岸,于是,俄军的火枪第一时间如同爆豆一般响彻了大地
    “趴下,都趴下“张运兰一边厉声呵斥着士兵趴下身子,一边向后摆手,示意蚊子船回转江右,继续搭载其他的战士过江。随即唤到,“修刚?修刚?你跑到他娘的哪去了?”
    “鹅在这呢大人,鹅在这呢。”
    修刚是山西人,在山西绿营担任五营管带,职衔是参将,“大人?”
    “叫赵老三带二营,周阿九带三营,分左右两翼,包围上去,你带一营,从中路突入进去。让榴弹营随同你们作战。”
    “喳”修刚答应一声,弯腰转身下去,和另外几个人商议了几句,各带所部,一声呼喝之下,从河堤的缓坡后冲了出来。
    俄军阵地上,枪声大作,清军将士一面举枪还击,一面脚下不停,快速向前突入,一边跑,有动作纯熟的,一边更换子弹,顶上枪栓,再行施放,“砰砰砰”的枪声响彻大地,距离俄军的第一条阵地已经越来越近了。
    又是一阵密集的子弹从对面的阵地shè出,左右十几名战友被子弹打到在地,痛苦的呻yín声不绝于耳,清军却连回头张望一眼的时间都欠奉,尽数趴倒在地。修刚抬眼看看,距离差不多了,喉咙中怒吼了一声,“榴弹营?”
    一团火光在黑暗中燃起,紧接着,数十枚尾巴冒着火光的奇怪物什,从天而降,落到俄军的阵地上,“轰隆轰隆”之声响个不停,修刚持枪在手,第一个爬起身来,“弟兄们,报国立功就在今日,和我冲啊?”
    “冲”兵士们跟在主官身后,鱼跃而起,持枪紧随,数息之间,已经冲进俄军的第一道防线之中。进到坑道,战事反倒比之刚才更加jī烈三分,俄军困兽犹斗,死战不退,借助黑暗的掩护,和清军缠斗在了一起。
    “站住,站住”修刚后背紧靠坑道,用力喘息,示意身后的兵士休整片刻,“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个办法。”
    “大人,周大人三营和赵大人二营到那儿去了?怎么就只有我们?”
    “你问鹅,鹅问谁?”一句话没有说完,坑道的一面,又响起枪声,“是老周和老赵他们?冲过去。”修刚紧咬牙关,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走,冲出去”
    三营战力,总数一千二三百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突破了俄军第一道防线。于此同时,第二梯队的蚊子船也已经划过江面,将另外四营的兵士送了过来。
    修刚笑眯眯的将张运兰请至俄军所见的指挥所,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张老大,弟兄们这一次做得不错吧?不到一个时辰您到瑷珲城中问问经略使大人,这绝对是天字第一号的”
    “伤亡情况呢?”
    “第一营死了三十六个,伤的倒有七十五人。”
    “你他娘的还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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