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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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5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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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士曾国藩的二公子,人生得很俊秀,而且呢,还很聪明呢。”
    秀慧自从在热河给母亲关到宗人府圈禁的两个月的时候,一来是怕了;二来年纪增长,日渐成熟,再不复往年那般顽皮胡闹的样子。她生得很美,其实,皇帝的几个女儿都不丑,最美的是排行在二的颖慧和排在第五的静慧公主——她是致嫔所生——女儿在长相上随父亲,咸丰身为男子,生了一张清秀有余,威猛不足的瓜子脸,但生在女儿身上,就很好看了。
    秀慧穿一件白缎绣红牡丹的旗袍,两把儿头上缀一朵极大的茶花,一双翠叶长耳环,不断在又红又白的双颊上摇晃,眼睛是一双斜飞入鬓的凤眼,看上去美丽极了。不过神情略带一点幽怨,像捧心的西子一般惹人怜爱,“额娘和皇阿玛说好,自然就是好的。”
    皇后明知道女儿不大喜欢这桩姻缘,又不好多说什么,背后和女儿、众家姐妹埋怨一下丈夫也还罢了,却断没有悔婚的道理,偏又嘴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求助的望向一边坐着的兰妃,给她使了个眼色,“要我看啊,”兰妃只说了半句话,只听门口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众女迎出钟粹宫,在阆苑下跪倒接驾,“恭请皇上圣安。”
    “今天很多人啊?”皇帝落了轻步舆,上前一步,抱起咸丰十五年才出生的、最小的女儿佳慧公主,在女儿粉腻腻的脸蛋儿上吻了一下,“佳儿,想不想阿玛?”
    “想”小女儿娇呼道,“女儿都……嗯,都很久没有见过皇阿玛了。”孩子童言无忌的大声说道,“额娘说,下一次见到皇阿玛的时候说,皇阿玛再不来的话,女儿就记不得阿玛的长相了”
    皇帝扑哧一笑,转头向通嫔看过去,女子羞得脸红如火,屈身行礼,“皇上恕罪,那都是奴才闲来哄孩子玩儿的说话。”
    “你说的哦?本来朕还想翻你的牌子呢,这下,算了。”
    “皇上”
    、
    夫妻笑谈几句,皇后上前,从他怀里接过小娃娃,递给一边过来的嬷嬷,“皇上,今儿个怎么到臣妾这里来了?请皇上到屋中吧?外面太冷了。”
    皇帝向秀慧努努嘴巴,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爱莫能助的一笑,摇了摇头,“还是你这做阿玛的来说吧?”
    “也好。到屋里说话。”众人进到屋中,请皇帝升座,皇后在炕边相陪,其他众人,或坐或站,围在一圈,“前两天的时候,奕山和成祥回京述职,晋上很多东北特产,鹿茸、人参、江鱼、山鸡,朕让御膳房做了一下,吃着却没有什么味道,你们这里呢?用过之后,觉得如何?”
    “臣妾也用过了。听皇上的话,和在羊肉汤锅中用的,觉得还好。不过,贡进宫的老山参,臣妾用得不是很合意。”
    “怎么呢?”
    “似乎温补的太过了,臣妾这几天早上起床,都觉得头重脚轻的。”
    “嗯,羊肉本身就是补的,再加上老山参,更是燥上加温,难怪你会觉得头晕。这两样东西,还是尽量少在一起进用。”
    “是。”
    有这一件事打开话题,他也算舒缓了一点情绪,“秀儿?”
    “女儿在。”
    皇帝抬头看看站到自己身前,长身玉立的女儿,心中一片爱怜,“这一次朕给你选婿,事先没有和你额娘商量,这是朕的错处。”
    “女儿不敢”秀慧屈身弯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寻常百姓都知道的道理,况乎天家?”
    这番话固然合理,但听起来却有浓烈的拒人千里的味道,大异平日父女见面,谈笑风生的旧习,皇帝自然明白,笑着说道,“有些事啊,不但你会觉得奇怪,你的这些母妃,还有你母后,也会觉得是朕乾纲独断,不容旁人插手,就把女儿的终身大事决定下来。其实,这也不能说你们的错。但有一个缘故。”他说,”这个缘故嘛,要从三方面来说。”
    “第一,是为了我天家血脉兴旺。”皇帝说道,“你们的七婶,生下三子,其中二子俱不及叙名,便夭折了,唯一留存下来的载湉,从小肚脐之中就留黄水儿,几经调养,遍请中外郎中,都没有什么用,兰儿,是不是的?”
    妃赶忙站起来,躬身作答,“奴才的小妹,每每入宫谈及此事,都要嚎哭一场。听她说,若是这样下去的话,只怕这唯一的子嗣,亦将年命不永。”她忽然灵机一动,跪了下来,“皇上,您是不是有办法救孩子一命?”
    “能救,朕还能看着孩子横遭不幸吗?不过你放心,朕看,载湉这孩子,倒不是福薄短命的,想来平安一生,还是没有很大问题的。”
    “是。奴才带小妹,叩谢皇上善颂善祷之言。”
    说过了这个插曲,皇帝把话题又拉了回来,“灵儿,你可知道,阿玛为什么会说这件事吗?”
    “女儿不知道。”
    “是这样的。我大清自世祖章皇帝入关以来,便行不与汉家通婚之策。这样的政令,在短时间内还不会有任何问题,反而可以使我天家血脉纯正,不受外界所玷。但时间久了,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这就是因为长期在氏族内通婚,造成的近乎近亲结婚的弊病。”
    “这些事,你们未必知道,也不一定懂。等二阿哥回来之后,让他仔细和你们讲解吧。总之,这样的事情是很糟糕的。”
    “皇上,百姓也有亲上加亲格外亲的说话,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那都是混账话”皇帝略略提高了一点声调,“朕当年命户部和礼部修改大清律例,其中有一款就是要彻底断绝这种五福之内的联姻的情况——表面上看来,给很多人反对,但对于日后我天朝百姓的成长和发育,都是极有好处的。”
    他又说道,“例如朕刚才说到的载湉,就是为此缘故,造成身体不好。”他看向兰妃,苦笑着说道,“用老百姓的话说,这叫胎里带。是所谓先天不足,后天人为能够做到的,殊为有限。只能是多加保养了。”
    “是。”
    秀慧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似乎勉强接受了阿玛的说教,“皇阿玛,您刚才说,有三重原因呢,另外两个呢?”
    “第二嘛,就是朕看中了曾纪鸿为人踏实,又不尚空谈,更加主要的是,他注定了不是仕途中人以他的才华,朕要是赏他一个员外郎、甚至侍郎、尚书,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社稷,公器也。便是朕也不可私相授受。这是其一;其二,若是给人说一声,曾纪鸿是经由夫人裙底拂春,带出的官运,日后你作为他的妻子,也未必容光到哪里吧?”
    这番话在逻辑上有不通之处,奈何在场众人,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方面的造诣,所以,秀慧虽觉得有所不妥,终于还是说不出来,“那,第三呢?”
    “第三嘛,”皇帝轻笑起来,“就是为日后打算了。我大清历朝历代的额驸,没有一个能够得以重用的。曾纪鸿是个人才,朕不想荒废了他,又不好为一己而变更祖宗旧制。正好,他性不及此,专攻术数之学——这样皓首穷经的冶学,是绝对不会受朝廷旧制的影响的。”
    秀慧自然不会为父亲的几句话就变得回心转意,以为曾纪鸿是可以托终生的佳婿,但刚才面上的愁云,也逐渐消退了,“其实啊,不但是灵儿,其他几个公主,日后也是一样。能够不找在朝中为官的,就尽量不要找。像曾纪鸿那样,埋头做学问,与世无争的,才是可以托付的人选——皇后,此事,就这样定下来吧?”
    “皇上说是,那自然就是了。”
    让其他人退出去,宫中只剩下帝后两个,皇帝才说道,“其实啊,朕这样做,还有一层原因。是不能和孩子们,其他人说明的。”
    皇后也不发问,只是愣愣的看着丈夫,“等过上些年,你我年华老去,总是要将江山交给孩子来管。到时候,不论后世之君为谁,对姐姐的孩子,自己的亲外甥,总能照拂一二。比之朕这个做外公的,降旨捡拔,不是要名正言顺得多?也好看得多?”
    “您啊,什么都想在前面了。”
    “哎,这番话,你日后可不要和孩子们说啊。别让她心中先有了盼头,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皇后莞尔一笑,“臣妾知道的。”她握着丈夫有些凉意的手,又再问道,“那,您想几时让他们完婚?”
    “等不及了吗?朕还不急着做外公呢,你就急着做外婆了?”
    “您这人”皇后轻笑着打了他一下,“不过,臣妾可是要先行请旨,臣妾就秀慧一个女儿,将来赐婚的时候,可要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让女儿出嫁。”
    皇帝忍不住发噱,这天下的女子居然是一样的?丝毫不受时代的限制的吗?做了人家母亲,特别是升格做了人家丈母娘之后,怎么就都变成这样一副嘴脸了?。
    

第25节传授
    第25节传授
    在户部的值房草草用过午饭,打来一碗热水,把食盒胡乱的洗了洗,放在一边,和一众年轻人一起,听长丰穷白呼,“……所以说啊,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陶文毅公府中的双诰错,就是应了这句话了。”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对着壶嘴,长长的吸了一口,“行了,陶文毅公的故事,说完了。”
    长丰是陕西司的主事郎中,为人最爱搜罗一些前任典故,本朝秘辛,甚至会有一些宫闱艳屑,拿出来和司中的年轻人说来消遣,这样的习惯,对于少年人总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所以,每到中午用餐、或者政事不是很繁忙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到司中来,听他说故事,久而久之,便成了传统,陕西司的办事直庐,简直比茶馆还要热闹。
    甘滪也是孩子心性,对这样的事情自然趋之若鹜,用了五天的时间,听他说过当年陶澍府中的一段轶闻,很觉得有趣,回府之后,又命人取来《咫闻录》等笔记小说来看,虽然里面的内容和他讲得大同小异,却怎么也没有长丰口中听到的那么生动有趣。
    “长大叔,再说一个吧?时间还早呢。”
    “是啊,长大叔,再说一个吧?”
    孩子们的恳求,让长丰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他想了想,“那好吧,再说一个,讲一个就是道光朝的故事。这个人你们也识得,就是礼部鸣赞官谢慕羽……”
    一听到这个名字,甘滪便知道了。谢慕羽是直隶武清县人,当年娶妻,是吴家的女孩儿,不想迎亲之日,天降大雪,轿夫受冻不过,在一处亭子中避寒,偏巧又来了一顶花轿,里面坐着一个王姓女子,是要嫁到同城的贾家的,等到再启行的时候,人多慌乱,竟然抬错了
    等到进了洞房,王氏女子才发觉不对:王家很有钱,所嫁的夫家亦是素称豪奢,但洞房中的布置,却寒酸已极,女子心中疑惑,询问之后才知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纰漏这样的情况自然不能让小夫妻圆房,只好等到第二天,派人再去贾家换过,但等谢慕羽的母舅到贾家一问,另外一边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四家人都有些傻了眼,最后没有办法,只好错有错着,谢母另外派人到王家提亲,重新排定好日子,给这一对错配的鸳鸯正式完婚——这也是清人笔记小说中的故事,甘滪也曾经读过的。
    一面听长丰口若悬河的说着故事,看看身边几个同僚微微张开嘴巴,听得入神而好笑的形容,甘滪神游物外:前几天的时候,老师和自己说,这一次简派自己和四弟分别进户部和刑部学习差事,隐秘固然是第一要务,除此之外,还要趁这个机会,给皇上留下深深地印象,最好能够做出点什么成绩来,给皇阿玛看看,才叫最好。
    甘滪十六岁了,母妃是多年来品秩始终未见增益的瑜妃。当初选秀女的时候,瑜妃色冠群芳,很是得皇上的宠幸,不过自从咸丰二年之后,恩遇转薄,特别是在尤佳氏进宫之后,更是把本来就不多的侍寝机会转移大半。
    十余年中,甘滪每每到母妃宫中请安,很少能够见到母亲有真正的欢颜,即便是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也经常的冷漠相对。现在回头想想,母亲最希望得到的,大约只是皇上的宠幸吧?偏偏就是这样的希冀,也很难有实现的一天。
    他轻叹了一口气,又想到老师和自己说的话,“大清祖制,母以子贵,而又子以母贵。前者不必提;后者,就是大有讲究了。”
    “师傅,是不是如同圣祖爷时候,八阿哥胤禩终究难得帝统,正是因为乃母出身辛者库,使其大有为人攻讦的口实?”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甘滪的师傅名叫徐桐,字豫如,是汉军旗人,和崇实一榜的进士,榜下而入翰林院,廿载以降,始终是个不黑不红的翰林,倒也放过几任学政、考差,在翰林院中,凭资历做到侍讲学士,后来增补上书房,做了甘滪的师傅。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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