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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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6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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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文到此,下面这段结论,自然掷地有声:“江苏跨江立省,定制已久。疆宇宴安,官吏无阙。朝廷本无分省之意,江督亦无废事之虞。顾以裁漕督而添巡抚,而设巡抚而议添行省;办法既超乎倒置,定章必归于迁就。”
    以下引用咸丰十六年御史陈廷经条陈‘变通疆舆’,曾国藩驳倒此举有两句警语:“疆吏苟贤,则虽跨江淮,而无损乎军事吏事之兴。疆吏苟不贤,则虽划江分治,而无补于军事吏事之废。”
    陆润庠和徐郙领衔的这个折子,特为引述这段往事,恭维当时君臣:“仰见廊庙之虚怀,老臣之深识”,认为前事不远,可备稽参。
    结论是要求重议。内阁奏定的会议章程,共计七条,第二条规定:‘查内政之关系者,如官制裁改,新设行省等类,由各衙mén请旨会议,或特降谕旨举行’,与此正相符合,所以奏折上很委婉的说:“立法期于必行,更制亦求尽善。可否援照新章,恭请饬下廷臣会议,并饬下沿江督抚一体与议,复奏请旨遵行,俾见朝廷有博采群言之美,无轻改成宪之疑。臣等籍隶该省,情形稍悉,不敢有所见而不言,谨缮折具陈,不胜待命惶悚之至。”
    奏折一递,当然发jiāo军机。奕事先虽有所闻,只当江苏京官是因为无端失地而不满,可以用一顶大帽子把他们压了下去,及至细看原折,头头是道,不由得愣住了。
    其余的军机大臣,传观了这个折子,亦都面无表情,唯有许乃钊不便装聋作哑,想一想说道:“江淮设省,原是为了漕督已裁,地方不可无大员主持,事非得已,江苏京官应该体谅朝廷的难处。如今明诏已发,通国皆知,何况漕督亦已改授为淮抚,朝廷莫非还能收回成命?”
    “只有暂时压一压再作处理。不过,”奕问道:“上头问起来,该有话jiāo代。”
    “上头问起,我有话答奏,只要江苏京官不闹,慢慢儿可以想法子。”
    “信公,”恭王问:“请你告诉我,这个法子怎么想?”
    “无非顾全朝廷的威信,慢慢儿想法子补救。”
    “好”奕想得了一个办法,“你我分任其事,上头问道,请你担当,江苏京官,我去想法子安抚,请他们别闹。”
    “是了,我听王爷的吩咐。”
    于是带着原折进见,不出所料,皇帝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一案。
    “他们的话,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皇帝说:“当初……是不是办得太草率了一点呢?”
    “是”奕回头望了一下。
    、
    “原折自然言之成理,不过有些话是避而不谈。江淮一带,南北要冲,民风强悍,从前是出捻子的地方。漕督、河督两标兵,加上淮扬镇总兵的各营,亦不见得能应付得了,如今漕督一裁,漕标移撤,江淮之间,伏莽四起,将成大患,所以不能不设巡抚镇守。至于江苏虽分割为两省,就两江总督而言,仍是整体,一切钱粮征派,应该不受影响。地犹是也,民犹是也,倘以省分大小为借口,对征派故意推诿规避,其心就不可问了”
    这番振振有词的话,皇帝觉得亦很不错,便即问道:“且不说谁对谁错,江苏京官既然有这么一个奏折,总得处置才是”
    “是”许乃钊答说:“原折亦只是奏请会议商酌,并饬沿江督抚一体与议,本来亦是件从长计议,一时急不得的事”
    “好吧,你们先商量着看。”每到年底,皇帝总是处于一种神态慵懒,不愿意过多生事的状态下,许乃钊入值军机处有年,自然知道他这样的脾气,于是,一件大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让他暂且敷衍过去了。
    接下来便是奕去安抚江苏京官了。他是采取的擒贼擒王的办法,传个帖子专请陆润庠和徐郙两个吃饭,不提正事。饭罢又看自己的收藏,到得起更时分,陆润庠和徐郙起身告辞,奕方始问道:“凤石,我想起件事,你们递那个折子,是怎么打算着来的?”
    “王爷明鉴,兹事体大,总期斟酌至善,庶无遗憾。”这是徐郙代替陆润庠在回答。
    “诚然,诚然不过,寿蘅,我要请教,如果你我易地而处,我该怎么处置?”
    这句话将徐郙问住了,想一想答说:“似乎不能不召集会议。”
    “召集会议的上谕怎么说?要皇上认错,收回成命?”
    这一问不难回答“召集会议就是。不一定要见上谕。”
    “是了谨遵台教。”奕劻拱拱手。对陆润庠说:“凤石,咱们就此约定,会议我一定召集,上谕可是不发了”
    “是”
    “只怕贵省有人等不得,又递折子来催,如之奈何?”
    “请王爷释怀,王爷肯全我江苏疆土,大家自然耐心等待,我回去告诉同乡就是”
    “好请你务必都通知到,尤其是贵省的那班都老爷,我实在惹不起。”
    陆润庠笑了,忍不住说一句:“王爷大概吃过都老爷的亏”
    “不谈,不谈”
    彼此打个哈哈,一揖而别。

第97节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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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节年前
    肃顺人在天津,对京中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有无数的渠道可以知道,故意这样问,只是为后面的话张目的,“主子,可是为许大人的话发愁?”
    皇帝手托着腮帮,沉yín半晌——。书mí群2
    奕实践了他的诺言,主张裁撤江淮巡抚,但支持出自许乃钊的保荐而由江督官文出面所奏的建议,另设统兵大员镇慑枭盗。上谕中说:“现据各衙mén说帖,改设巡抚,诸多不便,拟改设提督驻扎者居多。复经查核官文所奏,亦以分设行省,不如改设提督驻扎为合宜。该署督身任两江,更属确有所见,拟请即照该署督所请,改淮扬镇总兵为江淮提督,文武并用,节制徐州镇及江北防练各营。”
    江淮提督之设,既然重在镇慑枭盗,自必加重法治,因而又规定,“以淮扬海道兼按察使衔,凡江北枭盗重案,应即时正法,军流以下人犯,归其审勘,毋庸解苏,以免迟滞。似此江北文武均有纲领,江淮巡抚一缺,自可无庸设立,旧有漕标官兵,即作为提标,以重兵力。惟淮、徐各属,向为盗贼出没之区,现既裁撤巡抚,改设提督,应即令该署督将营伍重新整顿,认真训练,以重地方。其余未尽事宜,应由两江总督、江苏巡抚,悉心酌议,分别奏咨办理。”
    这道上谕拟得不甚高明,支离含糊,条理不清,加以这天正碰上皇帝情绪不佳,因而大挑máo病。用字不妥的,自然即时改正,办法有出入的,便很费一番口舌了。
    “怎么叫‘文武并用’?”
    为了‘文武并用’四字,在军机处便起过一番争执。提督的全名是‘提督军务总兵官’,尊称‘军mén’,依绿营编制,为一省最高的典兵官。品级与总督、驻防的将军相同,都是从一品,但身分职掌不但不能比总督、将军,甚至连从二品的巡抚都不如。因为总督、巡抚照例带兵部尚书、兵部shì郎衔,掌管军政,便可节制武将,提督见了比他低两级的巡抚,亦须‘堂参’,更无论总督。
    总督、巡抚照例又带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身分等于都察院的堂官,提督若有不听指挥,不遵调度情事,可以指名参劾。封疆大吏参属下文官,容有不准之时,如参武将,那怕是戴红顶子的提督、总兵,无有不准的。
    便如同刘铭传、朱洪章等人,都是起自绿营,但中俄战事之后,宿将纷纷解甲,这两个人都是削尖了脑袋,也要弃武从文。如今一个是广西巡抚,一个是兵部左shì郎——就因为觉得武职官太委屈的缘故。
    如今说是提督可以文武并用,在许乃钊看,即等于文武不分,身分相等,是屈辱了文官,就象帮办军务的张之dòng以翰林带狮子补那样,不伦不类,自贬身价,所以提出反对。
    这‘文武并用’的主意,是官文想出来的,作用是:首先,幕僚中知兵的文士,亦可放出去自张一军;其次,提高武职官的身分,亦就等于提高他这个并无功名,全凭祖上余荫出身的总督的身分。15有此两层重要关系,所以奕坚持原议。许乃钊虽méng皇帝赏识,到底敌不过他是军机领班,只得让步。
    此时皇帝亦以此为问,许乃钊自是暗暗称快,侧耳听奕答奏:“文武并用,不拘资格,调度比较灵活,亦容易奖进人才。”
    这‘不拘资格’四字说坏了。“任官当差,岂可不讲资格?”皇帝问道:“文武异途,各有所长,hún杂不分,将来要整顿吏治就吃力了”
    “回皇上的话,”奕的言辞便给也很称不坏,从容说道:“文武异途,是因为从前的武将,大多行伍出身,目不识丁,所以不能hún杂。自绿营新军成军以来,将弁都是天津出身,如今皇上又有意遣之留学,不比从前的武官。如今整军经武,为了鼓励人才从军,似不妨量予优容。再者,各省练兵,主事者虽为武将,每每以道员任用,名实不副,无如文武并用,量才器使,反倒比较切实。”
    这番话不易驳倒,皇帝以不再往下谈作为默许,但另外又挑了一个máo病,“江淮提督的辖区是那些地方?”他问。
    “西起徐州,东到海边,都是江淮提督的辖区。”
    “海州不包括在内?”
    “包括在内。”
    “海州是直隶州,既然包括在内,就不该叫做江淮提督。”皇帝问道,“这不也是名实不副吗?”
    奕语塞,唯有碰头。于是许乃钊向上说道:“江淮提督名不副实,似乎可以改为江北提督。”
    “对了”皇帝是嘉许的语气:“这个名称就醒豁了。”
    这一关总算过去了。紧接着江淮巡抚裁撤改设江北提督的上谕之后,先以淮扬镇总兵署理江北提督。过了几天,奕奏请简派练兵处军政司正使,候补道张之dòng署理江北提督,赏给兵部shì郎衔,所有江北地方镇道以下,均归节制。武能管总兵,文能管道员,无异别设一巡抚。此人是许乃钊特保过的,自然算是江浙一系,而许乃钊的势力,彰明较著地伸入了两江地界了。
    肃顺正是要在此事上下一番功夫,“皇上,奴才不敢说许大人这样做不好,但奴才在京外听人说,如今的军机处中,六爷不提,博公缠绵病榻,久未入朝;涤翁为上一年的旧事,闹得灰头土脸,政事上一贯装聋作哑;许乃钊倒是一枝独秀了呢”
    “怎么呢?”皇帝没有很往心里去,咂咂嘴巴,不在意的问道。
    “瑞麟调京内用,本来京中就有的,皇上提拔汉人,弃用旗人之声又再高涨,不过碍于国家用兵之际,不敢luàn言luàn动罢了;这一次朝廷设江淮巡抚,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谁知道又是用的汉人?这……”他偷眼看看皇帝越来越凝重的神sè,嘿声笑道,“主子,奴才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有什么话不敢瞒着主子,皇上可要未雨绸缪啊”
    “未雨绸缪?”皇帝笑了,“听你这狗才的意思,似乎朕用了一个张之dòng,就把旗人都得罪了?”
    “这当然不是。”肃顺立刻摇头,“只不过,皇上于军机大臣的话言听计从,固然是君臣上下一团恰然,但也要防天下众口籍籍啊”
    “哦?”
    “奴才这数月之内,身在天津,暂时不必论;但还记得在京中的时候,奴才shì奉皇上良久,深知皇上圣心仁厚,对军机处中一个人,真可称得上是信重有加,招对叫起的时候,只要是……提出来的,皇上就从来没有不准的奴才怕,长此以往的下去,容易养成这些人骄矜之心呢”
    这句话倒确实是说到皇帝心中去了。诚然,能够拿到军机处,并报请到御前,由君臣共议的,从来都是很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因为如此,皇帝也很少以自己后来人的原因用强势压人,大多的时候,都是君臣认真议过之后,再颁旨实行。
    他不认为肃顺这番话是在攻讦许乃钊,只看做是这个奴才因为不在京中,而担心自己,倒是很顾念他的这片情谊,“张之dòng这个人,朕知道他,还是很有些学识的,虽然平日里脾气大一点,和辽宁的左宗棠有些类似,但终究才勘大用——等到有旗人能够派得上用场的时候,朕自然也会不吝启用的。”
    顺心思灵透,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当即恭恭敬敬的碰头跪安而出。
    也真正是合该有事,朝廷的明发上谕邸抄传出,张之dòng由于李鸿藻和许乃钊的保荐,放了江淮巡抚。翰林当到内阁学士,不是内用为shì郎,便是外放为巡抚,循资迁转,原无足奇,奇的是张之dòng升内阁学士还不到半年的工夫,就有此任命,不能不说是异数。
    因此,给他去道贺的人特别多。张之dòng兴奋得不得了,亲拟谢恩折子,得意忘形,在折子中有一句‘敢忘八表经营’的话,给自己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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