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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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7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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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洪章不认为有了铁一般的军制和纪律就能打胜仗,但眼前此景,想要不打败仗,怕也难了想到这里,他拍了拍身边的程学启,“我们回去”
    两个人不再多停留,又转回官署,吩咐一声,“衣”有亲随下人取来衣包,伺候大人换上朝服,“焕帅?”看朱洪章脸不善,程学启也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到哪里去?”
    朱洪章没理他,径直吩咐,“传营中所有游击以上的将佐,到我的官署回话”
    “是”亲兵小队暴雷般应诺一声,出官署各自分头传命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官署外马蹄声四起,人声鼎沸,笑语喧阗,三百数十人纷纷来到官署,进到天井中,官署上有朱洪章的亲兵执枪而立,“传大帅话,请列位在天井稍候”
    众人不敢造次,乖乖的站在天井正中,这里的面积相当大,三数百人身处其中,仍自空处很大来历六月的天气,图们虽是中华极北之地,但骄阳似火,丝毫不输中原之区,等不到一炷香的时候,众人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忍,额头上的汗水滴滴滑落,有那幸子急的,取下大帽子,用来扇凉喉咙中哼唧有声,显见是等得不耐烦了
    如是者一个时辰之久,清军将佐给晒得头脑昏胀,站立不稳这些人在各自营中都是说一不二的主,若不是心中有所顾忌,早就大骂出声,最起码,也要找一个清净凉快的地方解暑去了但现在却丝毫不敢,只是在心里,早把朱洪章的祖宗八代都翻了
    朱洪章缓步走出议事大堂,口的亲卫听见声音,回身单膝落地请安,“见过大人”
    “给大帅请安”院中的三百余人参差不齐的单膝落地请安,多的人反而借此机会,得以舒展一下酸痛的腰身,这个‘安’请得倒是心甘情愿
    朱洪章的眸子在众人身上扫过,冷笑一声,突然开口喝道,“吴长庆?”
    “卑职在”
    “你是驻吉林府左翼第三营的管带,领副将衔,是不是?”
    “是”吴长庆暗道不好,怎么好端端的点到自己头上?对答之际要多加小心了
    “你的营中一共有多少人?”
    “回大帅的话,共有2,590人”
    “这些人的装备、弹可都已经装备完全了吗?”
    “这,还不曾”吴长庆老老实实的说道,“卑职奉程提督军令,按照日期逐日派人到火车站领取,今天是第一天,还要费时两天,才能完成”
    “你一共派了多少人到车站去领取物资?”
    “一共派了五百名弟兄”
    “将近两千六百人的物资,五百个人就够用了吗?”
    “够用的领取物资,只是从车站带回军营,并不用太多士兵,若是太多了的话,反倒容易使人头攒动,成为障碍”吴长庆答说,“而且,卑职选派的这五百人,都是壮汉子,有以一当十……”
    “呸你还有脸和我说什么以一当十?你却不知道,在车站上奔走忙碌的,都是图们当地百姓,你手下的那些人,一个个言笑晏晏,都在做壁上观这就是你以一当十的壮汉子?我看,连搬搬抬抬这样粗重活计都干不来的他们,又岂可肩负起皇上重托,为国杀敌?报效朝廷?”
    “这……”吴长庆等人这才知道朱洪章今天这样大发雷霆所为何来,此刻不宜辩驳,唯有请罪,“是卑职的糊涂,卑职下去之后,定将严加训诫,严加训诫”
    “你省了”朱洪章大声说道,“以你之才华,当不起一营之长,我免了你第三营的管带之职,回营中待堪你出去”
    吴长庆面白如纸,撤了他的职不算什么,但要具名实参,当此朝廷对外用兵之际,皇帝一定会杀一儆百,自己万万落不得好去,“大人,卑职……卑职有罪,请大人恕过,卑职今后再也不敢了”
    他一面哭号,一面乞援似的望向程学启,希望对方能够为自己美言几句,但程学启自家事自家知,这会儿避风头还来不及,又岂敢轻贸进言?因此把眼睛转开去,装作没有看见
    “你项上人头能否得保,还是两可之间,还谈什么‘今后’?来人,把吴长庆带下去”亲兵拥上来,连拖带拽的,把吴长庆拉了出去
    朱洪章冷酷的望向下跪的其他众人,又说道,“皇上将万千重担托于我,说不得也只有拼却生死,上报君恩而此次用兵东瀛,是皇上圣心念兹在兹的大事,若是为任何人、任何事造成战事不利,从本官这里说,就没有半点人情可打到时候不论追究到谁,本官一律请王命旗牌斩之于军前”
    “……眼下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整肃军中纪律”朱洪章在台阶上来回走了几步,口中说道,“大约是如今的清平日子过得久了,嗯?一个个都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老爷了?别忘了你们来此是做什么的从今天开始,重申军营纪律,无事的时候都在营中整训,无故离营外出者,一概军法伺候还有,到车站清点物资装备之事,我刚才和图们县张县令说过,从明天开始,撤去所有运输民夫,全部由绿营士兵自己动手,也好锻炼锻炼你们身上的这份懒、馋之气”
    他回头说道,“程学启?”
    “卑职在”
    “此事就由你负责,你把你治事的公署即刻搬到火车站去,专司其责,管束这些人,有什么事,即刻向本官奏报”
    程学启心中叫苦,知道朱洪章终于还是饶不过自己,颓然点头,“卑职谨遵大帅钧令”
    ……

第38节麻烦重重
    
    第38节麻烦重重
    六月二十七日,旅大港内外已经驻满了关外三地和从直隶省赶来的兵士,合计214,790人。但就在此时,一个极坏的消息传来:第一次津轻海峡战斗结束,清军舰队大败亏输,雷坎号被击沉,威远舰被打成残废、万天、万黄号被击伤,不但使朝廷用兵东瀛的计划受到严重阻碍,更使得本来是要在初步掌握津轻海峡制海权之后,以炮舰临时运兵船使用的巢湖号等大型舰艇不得不紧急出海,支援作战,这也使得朝廷处于一种无兵船可用的尴尬境地。
    皇帝固然很恼火,但眼下不是处置战败将领的时候,没有运兵船,输送绿营士兵登陆日本本土就无从谈起,君臣几次朝会,都拿不出一个妥善的解决之道来——二十余万士兵集结在旅大城中,每一天任什么也不做,只是粮秣供应,就让上至左宗棠,下到张世荣头大如斗,更不必提这些人长久闲置下去,必定生出种种事端。
    遭遇同样状况的还有山东、福建两省,津轻海峡初尝败绩,皇帝再不敢大意,命令山东威海、烟台;福建福州,浙江舟山各处军港的炮舰纷纷起航,到日本海域支援作战,各地同样面临着无船可用的窘境,各省向中央奏报的折子,一日数传,要请旨的是两件事,第一是下一步的行止;第二则是请朝廷调派更多的物资——主要是粮食过来,供应军用。局势在这咸丰二十八年的六七月间,进入了一个最最胶着的状态。
    皇帝也觉得很意外,津轻海峡的失败是他事先没有估计到的,但既然事情已经发作开来,多想无益,还是办理正经事要紧,他知道,军机处中、朝堂内外,近来又有惑乱人心的言论出现,诸如刀兵不祥之类的话,内中含义还是在劝谏他,收回登陆用兵的旨意,这是他万万不能同意的:局势进行到这一步,东西洋各国都在看着大清,即便不是为日后江山稳固计,只是考虑自己的面子,也断断不能做那些虎头蛇尾的勾当。
    “……皇上,若是就此拖延下去,臣恐朝廷府库数十年来积攒而下的一点银钱,都要为之花在这囤积兵员上了。”阎敬铭说道,“臣命户部计算,每一日,就要花费八十万两银子。长此以往的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你不必和朕说这些话!朕不止一次说过,朝廷的银子该用的时候,一文钱也不能省!八十万?一个月的时间下来,不才两千几百万两吗?难道我大清拿不出这些银子来吗?”他先把阎敬铭的话堵了回去,又问奕,“老六,依你看,没有舰船可用作运输士兵之用,当如何解决?”
    奕黯然无声,半晌才说道,“此事易尔。可从各省征调大型民船、商船。想来百姓心向圣朝,定然会踊跃报名,充作国用的。”
    “对!”皇帝给他的话点醒,高兴的点点头,“说得对!这件事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皇上,此法虽好,但却是宜缓不宜急。”朱光第忽然插话说道,“津轻海峡之战,我军初尝败绩,消息通传各省,百姓畏惧海上风浪之外,更增心头惊恐,故而臣想,即便要征用,也要在海战初见眉目之后,再行文天下。”
    “朱光第的话说的对,不但是关外各省,就是闽浙、山东各省,也要一体办理。诏旨先拟出来,廷寄各省督抚衙门,等到捷报传来,再以电报知会,让他们誊黄贴出。”
    “是。”
    皇帝看出来众人的兴致不高,有意开解,“你们啊,别总和朕哭丧着一张脸,一时蹉跌,就让你们打不起精神来了?不过是海战一场失利嘛,在朕看来,这倒是大好事!”他笑眯眯的说道,“为什么这么说呢?自咸丰二十一年之后,绿营、海军纷纷建功,下面的这些丘八,都骄傲的不得了,这一次让他们知道知道,天下不是唯我大清独尊,海军的炮舰虽然威猛无俦,也绝不是可以横着走的。”
    咸丰二十八年,皇帝快五十岁了,即将步入老年的他,已经很少再有这种长篇累牍的和臣下就政事说话,倒不是没有那份精力,而是无此必要,但这一次,事出突然,不得不尔,“就拿日本海军来比较吧?不论数量、吨位还是成军年限,大清海军都要远超对方吧?何以在津轻海峡之外损兵折将,为敌舰击沉、击伤多艘?一言以蔽之,骄兵必败!”
    “皇上说的是,”听他谈及此节,沈葆桢第一个碰头请罪,“臣是奉旨管部的大臣,此次海军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都是臣平日疏于管教,有失职守之故,臣自请处分。”
    “这会儿说不上什么处分,若论及责任,朕要第一个担当起最大的责任来。”皇帝说,“至于说这是好事,不但可以让海军那些人清醒清醒头脑,也要让绿营众将打起精神来,别总做天兵一到,东瀛小国望风而降的美梦。不靠流血就能胜利的战争,还从来没有过呢!”
    “圣明无过皇上,见识深远,睿鉴万里。老臣想,不如将皇上这番话廷寄各省带兵官员,在军中晓谕兵士,也好让他们不再为骄矜之气所夺,行事之间谨凛一二?”
    皇帝摇头摆手,“不必。这样的事情,即便做了怕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效果,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让他们到战场上冲锋杀伐一阵,尝尝苦头,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奕心中有所感,忽然扑哧一笑,“老六,你笑什么?”皇帝不高兴了,“是朕的话令你觉得好笑吗?”
    “啊赶忙说道,“臣弟是想起一件故事来,因而觉得好笑。”
    皇帝更加不满,自己为开解众人的心思,耗费唇舌,他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居然还有闲情顾及其他?“恭王,你想到什么故事?说来听听,也好让朕也能开颜一笑?”
    奕知道他生气了,但此事不宜出口:皇帝受儒家的圣人教化训诫多年,但偏生了一副法家的心肠,从来不相信人性本善那一套,这是数十年来,中外群臣所共见的,但自从咸丰二十五年之后,久已不现庙堂,今天听他和李鸿藻的说话,可见其人心性全无半点改变,因而觉得好笑。但这样的话只是在心里想想,嘴上如何能够说得出来?他的心情正在不好,若是给他寻机发作,自己就要大倒其霉。因此嗫嚅良久,不能出声。
    他这样的做作,更让皇帝恼火,以为他真的不拿自己的话当回事,有心处置,心中又一软,这二十数年来,兄弟君臣每天见面,感情反倒比当年做皇子的时候更加亲近非常,宗室之中老人消磨殆尽,再处置了这个最有德行的弟弟,未免让天下人看皇族的笑话。因此,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经过这片刻的折冲,他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烦躁的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都跪安吧。”
    挥退众人,皇帝枯坐良久,拿起一本奏折,是都察院直隶道御史蔡寿祺参立山、肃顺的文字,这篇奏折是五月十七日呈上的,他已经压了很多天了,军机处婉转的问过几次,都给他敷衍了过去,今天政务闲暇,倒要好好批示一番了,这篇折子是这样写的,“皇上宵旰焦劳,励精图治,用人行政,皆出睿裁,未尝纤毫假手于人,乃有植党营私,招摇撞骗,如原任少詹事立山,御前大臣肃顺等,表里为奸,恣肆于光天化日之下,罪有可诛,罄竹难书,试约略陈之。”
    “立山出身微贱,皇上因其字学颇工,不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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