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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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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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沿着痕迹搜索着可能残留的线索,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树林当中,痕迹随着脚下越来越多的青草无声无息的断去,待她抬起头时,四周已经布满了高大参天的树木,周身阴凉。
    好在秦颜在周边巡视时,于一处荒僻的草丛里找到了一张腰牌,这种样式的腰牌在秦颜进入林场时见过,是驻守在这里的士兵佩带的。
    有谁会想到用食香引出狐狸,然后转移众人的视线悄无声息的将太子带走呢?而他们会将犯案的一切痕迹都抹掉,却独忽略掉了这个腰牌?早就对李绩单独留下太子的行为有所不解,如她所料不错的话,或许不久就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秦颜久久看着手中的东西,突然轻声笑了出来。
    她是在笑自己。
    原来他们都是戏子,演得太过投入,就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她现在心会感到刺痛,便是真的,可如今她已经在梦境里,分不清回现实的路。
    阳光自头顶的树叶缝隙捣碎在脚下,仿佛所有的温度全部被搅碎泼散,秦颜突然觉得全身脱力,两手无力垂落身侧,四肢百骸的温度骤然冷却。
    秦颜明明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很冷了,可胸腔中的某一处比血液更冷。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只听到身后一阵破空声凌厉逼近,秦颜眼睫微动,千钧一发之际,身侧突然发出长弓出箭的刺空声。一切都在同时发生,秦颜如同脱力般跌倒在地,身后紧跟着响起一阵穿裂声。秦颜身后的那柄长箭被她身侧疾射的长箭在半空中一折为二,分离坠落,电光火石间又是一柄长箭钉在先前落地的那柄箭身旁,与那柄箭相比近了秦颜不只三寸,前后隔了也不过一刹那,却还是晚了一步。
    秦颜迟疑了片刻,伸出手,鬼使神差般的从地上拔起身旁的箭,只见箭尾一处用金粉篆书着一个‘李’字。秦颜远远的听到李绩的声音在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世子好箭法,朕甘败下风。”
    话音落时,李绩和一干人等已经来到秦颜面前。
    秦颜正握着箭发呆,李绩看清楚是她,想到方才那一幕,不禁皱眉问道:“怎么是你?”
    正说话间,大将军杨延辉突然带着数人疾驰过来,见了李绩后立即勒缰下马,抱拳半跪道:“老臣有罪,方才竟误以为娘娘是刺客,才突然放箭,请皇上降罪!”
    他的话中有漏洞,秦颜听出来了,可李绩却没有。
    李绩只摆手道:“得世子出手,幸未铸成大错,不知者不怪,老将军勿须自责。”
    说完他看了看秦颜,见她仍不声不响的握着箭,有些心软,柔声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若是方才不及时,朕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颜闻言动了动,慢慢抬起头看着李绩,李绩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首不再迎视。一直看着秦颜的赵辰君在她抬头时恍惚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他微微心惊,再看时却找不到任何痕迹。
    秦颜握箭的手一紧,仿佛才回过神来,对着李绩微笑道:“臣妾只是一时受了惊吓。”说完,双手将箭托起,呈向李绩。
    李绩翻身下马,来到她面前,取了她手中的箭交给随后跟着下马的陈凌空,牵起她的手轻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秦颜突然抽开手屈膝下跪在地,低着头将手中的腰牌呈至头顶道:“臣妾有罪,太子被人掳走,臣妾不敢擅自做主。这是臣妾在这附近发现的一块腰牌,请皇上速派兵马搜寻太子的踪迹。”
    站在一旁的杨延辉神色微动,李绩不发一言的取过秦颜手中的腰牌,将她扶起。
    李绩他看也不看手中的腰牌,厉声喝道:“驻兵统领何在,朕要他马上派人去找太子,如若在日落之前还找不到,就叫他提头来见朕!”
    一声一声传令下去,不过片刻,便听到马蹄飞踏的声音由远到近飞奔而来。还不等看清来人的面貌,他飞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李绩面前道:“守备张千见过陛下。”
    李绩轻蔑道:“你一个四品守备,竟没有发现太子失踪一事,朕方才见你从驻地而来,为何不守在入口要地?”
    张千慌张欲辨,连忙道:“臣……”
    “报……”
    一名士兵突然从李绩身后策马而来,落地后急忙道:“羽林军方才在千驼山入口截住了劫持太子的一伙人,他们身着兵服,皆以就地正法,太子已经获救。”
    秦颜听她这般说,突然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不顺便把车轴的血迹弄的再干净些,毕竟是一现场,被人看出破绽就要多费些力气了。
    李绩听了后笑的越发冰冷,将手中的腰牌扔到地下道:“他们是不是想靠这个混出去。”
    那士兵只看了一眼道:“正是。
    还不等李绩发话,树林里突然闯进一名内监,口中直呼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那太监跑到跟前,发现一群人都在看着他,转眼见了人群前的李绩,连忙下跪行礼三呼万岁。
    李绩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道:“出了何事?”
    那太监战战兢兢道:“奴才方才从驻地过来,先前的守兵劫持了晨妃娘娘,正巧被巡视的羽林军撞见,奴才来时,见那些守兵已经被羽林军制服。”
    李绩转首看着跪在一旁的张千轻笑道:“抓了朕的妃子,劫了朕的太子,谁给你的胆子,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张千闻言色变,本来健壮的身子抖的如风中落叶,他惨白着脸分辨道:“臣冤枉,是有人报告臣驻地出了事,臣才快马赶到驻地,是有人想栽脏陷害,臣冤枉啊……”
    站在李绩身后的一众官员议论纷纷,不知是谁喝了一句:“证据凿凿,当着皇上和众人的面,你还想抵赖?”
    这一句激起千层浪,顿时得到了更多人的附议。
    眼看大势已去,张千慌不择路,转头朝杨延辉哭喊道:“臣冤枉,大将军救我……”
    杨延辉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青白,他指着张千厉声喝道:“你住口!我竟想不到你跟随我数十年,到头来竟存了谋逆之心,真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且让我亲手了结了你这逆贼!”
    不待李绩发话,杨延辉转身从他身后的人手中抽出一把长剑,几步跨到张千面前。剑光森寒,那张千急忙想躲,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杨延辉要骂,还未等他说出口,杨延辉立马冲到他面前,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身上的杀气足以让人心寒。张千本未站稳,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就这一下,杨延辉随即手起刀落,一蓬鲜血倏地飙出,就洒在秦颜前方不远处,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剑毙命。
    秦颜动也不动,只定定的看着,目光如莹。
    杨延辉收刀跪下请罪,李绩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接着命人将张千的尸体抬走,然后有士兵迅速的上来将地上的血迹抹去,一切波涛汹涌都被掩埋在那层薄薄的沙土下。
    有时候想抹杀一个人,也不过点头的时间。
    赵辰君自下马后,便站在了秦颜身侧,他看着秦颜平静无波的侧面,心中微有不忍,轻道:“你不必太难过,至少他最后还是将你引开了。”
    秦颜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在这局棋里,他们都是棋子,是李绩分权离势中安排的一个重要环节,每一颗棋子的身份都足以令人信服,他们被用来抛砖引玉,引诱所有人一步一步踏入他安排的陷阱,最后对敌人反将一军,杀了个措手不及,逼得对方不得不弃?保帅。
    自古权臣功高主镇,杨延辉的马前?已失,犹如自断一臂,元气已经大伤,一时间无力作为。
    李绩待处理完眼前的事物,突然道:“陈凌空何在?”
    “臣在。”陈凌空握箭屈膝跪下。
    李绩拍着他的肩膀道:“今后张千的职务便由你接管,你莫要再辜负了朕的期望。”
    “臣定不负皇上重望。”陈凌空低头沉声道。
    李绩朗声笑了起来,秦颜看了一眼杨延辉,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倒有些象是斗败的公鸡。
    秦颜心中并未如预期般觉得畅快,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第十九章
    夜已经十分深沉,秦颜坐在营帐里的烛台前,望着烛苗窜动,久久没有睡意。
    李绩掀了帘子进来,见秦颜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坐着,本想开口唤她,没想到秦颜突然自己转身看过来。被那样波澜不惊的眼睛注视着,李绩反而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于是李绩绕过烛台坐在秦颜对面,中间隔了不过一人的距离,沉默在空气里无声蔓延,四周只听见烛火的‘滋滋’声。
    良久,李绩声音略显干涩道:“你今天受了惊吓,怎么不早些歇息?”
    秦颜摇头,道:“真正受了惊吓的是太子。”
    李绩目光一闪,微侧了头轻道:“日后他要见的血比今日更多,朕的子孙不是无能之辈。”
    秦颜无法反驳他的话,眼神微敛道:“我听人禀报说太子一直缠着伺候他的宫女追问皇上的安危,今夜太子一人恐怕睡不着。”
    李绩闻言,轻轻的笑了一声,侧首撑着额头道:“宫里早有规矩,晨妃不能去陪太子。”
    秦颜伏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不再说话,她不知李绩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太子无非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把手伸出来。”
    秦颜身体一颤,微带不解的看着李绩,烛影下他的面容有些晦暗,沉柔似水。
    依照着吩咐拂去宽大的袖摆,秦颜将右手抬起,李绩却道:“是左手。”
    秦颜知道无可避免,也不再忸怩,伸出左手置于桌案上,手心摊开,掌心一道暗红的伤痕盘踞在中心。
    因为握那柄箭时太过用力,箭峰刺入,便留下这道伤痕交错在掌纹之间,想是李绩下马牵起她手时发现的,那时候秦颜还不曾察觉自己的手受伤。
    看着掌心中纵横交错的纹路,秦颜突然想到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她掌中的纹多且杂,可成大器,但注定一生命途多舛,想来如今多加这一道也无多大所谓。
    “怎会如此不小心。”李绩皱眉道,一边从腰间取出一条白色方帕,替她将手掌小心的包裹好。
    李绩的手不同于秦颜,他的手干净修长,毫无瑕疵。
    “是箭太过锋利了。”
    秦颜随意答道,她有些意外,一个地位尊崇,一呼百应的君王竟会随身带着一块不起眼的方帕。她看了看手上的方帕,又看了看正在专心替她包扎的李绩,目光一动不动。
    仿佛感受到了秦颜疑惑的目光,李绩抬头笑了笑,道:“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来的方便,且不能为外人道也。”
    正说着,李绩熟练的包扎打结,同他取剑的动作一样驾轻就熟。
    秦颜看着烛影下低着头专心包扎的李绩,原本凌厉的气势被光影晕开,眉眼间竟显出一丝温柔的神色。
    这个人,既温柔又残酷,既简单又复杂,手不沾血,杀人无数,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终于包好,烛影抖动时,李绩起身道:“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回朝,你早些休息,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陪你了。”
    秦颜点头,本想送他,但李绩不允,于是作罢。
    李绩走后不久,秦颜走到榻前合衣躺下,睁着眼看着上方,依旧没有睡意。
    恍惚中,秦颜将左手举至鼻端,果然留有淡淡的叶合花的幽香。放下手时秦颜脑中更无睡意,辗转了几下,终于从榻上坐起来。
    想了想,秦颜还是掀了帘子出了营帐,没想到一见之下发现帐前的守卫都不见踪影。
    秦颜心下一惊,怕是有人想夜袭,她连忙转身朝最近的太子营帐看去,太子的营帐跟她隔了不远,现下月华如练,远远的就能看清楚对面的情形。
    待看清楚时,心下的焦虑一瞬间平复,秦颜怎么也想不到方才还说有事要处理的人此刻正站在太子的营帐外,一动不动,只有衣袍随着夜风微扬,身姿如松。
    秦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退到一个李绩看不到的角落,再侧身看时,李绩正伸出手,象是准备掀帐帘进去。手指轻握,秦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李绩一举一动,却没想到李绩突然握了拳将手放下,也不离去,只是站着,明明天上明月如勾,可一身玄衣墨发的李绩几乎与远处的夜色溶成一体,再也看不清晰。
    秦颜哑然的笑了笑,这个人,平日里杀人都不眨一眨眼,此刻却没有勇气揭开一层薄薄的布。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秦颜依稀记得一次李绩去她宫里的时候,曾邀她一起在院外赏月。秦颜依言去了,不过心里不大喜欢,最后连李绩也看出来了,问了她一句,秦颜记得自己随口答的是:“只是一个月亮而已,千百年来日沉夜升,无非月满盈缺,不甚稀奇。”
    李绩听了,只低低的笑了两声,可眼中的失落却如何也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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