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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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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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在半空中突然被截住,有冰冷之感贴上肌肤,然后收紧用力弯折,只听见一声脆响,象是某种东西被生生折断的声音,那宫女发出一声惨呼,握着方才被截住的手跌倒在地,痛得不断翻滚。
    自沙场上下来的人从来都知道如何取人要害,秦颜冷笑一声,蹲下道:“我早就叫你走,是你自己不听,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那宫女惨白的脸上不断有冷汗流下,她目光惊恐的看着秦颜,口中因剧烈的疼痛发不出一丝完整的声音。
    秦颜伸出右手,握拳,然后重重击向宫女的太阳穴,那宫女闷哼一声,连挣扎也没有,便偏头倒地而亡。
    秦颜望着尸体看了半晌,象是决定了什么,突然动手将那宫女的尸体拖至大殿内,然后伸手将头顶的九凤衔珠步摇用力摘下,无物依托的长发如泼墨般四逸散开,丝丝披落于身。秦颜拿着步摇往那宫女头上戴去,动作了半晌,突然停住,她将步摇重新取回,拿在手上端详良久,上面九只金凤栩栩如生,在殿内灯火的照耀下,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华,似乎下一刻便要展翅飞去。
    秦颜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道:“也罢,我就当你还有一点惦念我。”说完,秦颜将九凤步摇放至供桌之上,端正摆好,她偏头看了许久,心中觉得好笑,人们常说真金不怕火炼,这次倒是个验证的好机会。
    做完这一切,秦颜取了一盏供台前的油灯,将大殿中的幕布点燃。
    崇和宫。
    一盘棋已经接近了尾声,李绩端过一旁的茶看着棋盘,突然笑道:“恐怕这次又是朕赢了。”
    献王按下一枚白子,然后自棋局中抬起头来,摇头叹息道:“皇兄深谋远虑,招招精妙,臣弟总是棋差一着,技不如人,惭愧的很。”
    李绩抿了一口茶,似漫不经心道:“七弟实在是谦虚的很,朕见你好象有些心事,并没有专心于下棋。”
    献王微怔,继而笑道:“皇兄果然明察秋毫,近日府中确实有些事,甚为琐碎,不提也罢。”
    李绩果然没有再问下去,他方将茶杯放下,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于是他朝外面道:“殿外因何吵闹。”
    片刻后,一名内监急匆匆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慌忙道:“皇上,念慈宫失火了。”
    李绩蓦然起身,厚重的袖摆扫过桌面,杯盏被拂落在地面,‘劈啪’一声摔了个粉碎,他声音低沉道:“皇后可还在里面?”
    那内监身子瑟缩道:“回皇上,已经有禁卫军去救火,暂时还不能知道皇后娘娘是否还留在殿中。”
    李绩面色一白,飞快的走出大殿,方才的太监急忙起身跟随而去。
    一时间殿中只剩下献王一人,他哼笑一声,抬手将棋盘上的黑子一一拣起,收回瓮中。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李绩远远的看见念慈宫的方向火光冲天,暗沉的烟雾在半空中翻滚,明丽的火焰张牙舞爪地将夜幕吞噬。
    李绩隐在袖泡下的手无意识的颤抖,他越走越疾,胸口渐渐觉得淤塞,气息开始变得急促不平,跟在身后的内监不住的唤着什么,他恍若未闻,终于到了念慈宫,前方大火熊熊燃烧,只见许多人影来回奔波,不停的取水灭火,人声鼎沸,朦胧成了一片。
    “可有见到皇后?”
    眼前有人影来回闪过,李绩上前几步,抓住一人问话,他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那士兵救火正急时猛然被人抓住,正要破口大骂,转头时见是李绩,面色大变,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下颤声道:“回皇上,娘娘……娘娘恐怕没有出来……”
    李绩怔然,气浪将他的长发拂开,缭绕飞扬,他看着前方漫天火光,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不由自主向前靠近,随后赶来的内监见状,被吓得魂飞魄散,他立即上前拉住李绩道:“皇上,人未找到,娘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绩象是猛然惊醒般停住脚步,他推开内监,对着前方的士兵大声喝道:“听令!传朕口喻,速去禁卫营调集卫兵来禁宫救火!”
    一声令下,夜风将余音散开,李绩蓦然回首,身后的树影婆娑而舞,在暖金的火光中无声浮动,逢明处,低垂的枝桠上有一点素白尤其醒目,李绩仿佛受了蛊惑般步步前行,终于到了树下,他攀住低垂的枝桠,将上面的东西解下,放在手中时,他一眼便认出了这块方帕,正是自己惯用的,上面绢白无痕,什么也没有留下。
    大火是天明时分被扑灭的,火场四周仍有丝丝白烟袅袅而出,过了没多久,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被抬出。
    李绩却看没有去看那具尸体,他径自走进了念慈宫,那里已经被火烧成了残橼断壁,半脱落的殿门因松动咯吱咯吱作响。
    放眼望去,殿中几乎化成了一片灰烬,清晨的风穿堂而入,瑟瑟如哭,有乌黑的灰烬被风卷起,沉沉的迷了人眼。风停后,李绩发现了摆在供台上的物件。
    李绩伸手拿起,正是秦颜佩带的九凤衔珠步摇,触手犹有余温,上面已经被烟火熏黑,他用手抹去,仍有金属的光泽破尘而出。
    他笑了笑,心中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
第四十九章
    天际破晓,无数金光自云端透幕而出,磬磬的钟声伴随着天光遥遥散开,庄重而悠远,缭绕于重山之巅,朱门宫院,有京都百姓朝市而行,隐约闻之钟鸣,始知大兴朝国后薨。
    立时有讣文告示天下:自闻讣日为始,在京禁屠宰七日,在外三日,停音乐祭祀七日,停婚娶七日,举国哀悼。
    奉辞安神主于奉前殿,文武百官具丧服诣朝阳门外奉辞,预期斋戒告庙,百官陪礼毕,行奉慰礼。
    皇宫大内,绢花白幔重新挂满了殿梁屋檐,幽幽飘扬,情景凄凉。
    李绩取过桌案上的奏则,一本本摊开细看,上面皆言及谥号拟立,或贤或德,各执一词,仿佛太子一事的弹劾,不过是昭然一梦,因秦颜的离去,越发不真实起来。
    将白纸摊开,李绩提笔沾墨,却是久久不知如何落笔,他掩袖轻咳,墨水‘吧嗒’一声滴落,晕开墨色的花。
    内监正端了煎好的药进来,见他这样,立即忧心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李绩抬头,面容清减,一丝憔悴自眼底不经意的透出,他忽然道:“你认为皇后如何?”
    那内监思索片刻,方恭敬答道:“宫中人尽皆知,娘娘深明大义,平日素行端正,贤良淑德,实为六宫之典范。”
    李绩怔然,如何也想不到他口中的溢美之词竟出自于秦颜,所谓的深明大义大是因晨妃一事得了名声,尚可理解,而素行端正或许是因为平日鲜少管事挣了个好印象,但加个贤良淑德就未免牵强,胆大蛮横倒差不多,却偏偏又狡猾的很,竟是走了,也要为秦家赚个好名声。
    “皇上……”
    那内监小心翼翼的看着李绩,见他眼底浮起微有笑意,不禁忐忑莫名。
    这一声让李绩蓦然回神,他换了干净的白纸,正要落笔时,目中的笑意恍然淡去,象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执笔的手停滞良久,方落下了一个“辞”字。
    朝去来夕辞的辞。
    他方才终于明白,秦颜所做的一切正是暗示了她的目的,她早已经给出了答案,可他这次却没有看出,竟还想等她的答复,实在可笑。
    李绩仍不明白的是,他已然入了当局。
    秦颜出殡时,并不及秦鸿十里长街相送的场面,一些路人因好奇而驻足观看,仗队经过城道,往皇家陵园而去,白色的纸钱漫天纷洒,于风飘零。
    城楼之上,献王与秦老将军并肩而立,眼见送葬的队伍出了城门,献王忽然道:“皇后娘娘大敛,老将军为何不去相送。”
    秦老将军闻言一动,目光苍茫,他长叹一声道:“不送了,送了一个又一个,总不见有人回。”
    献王面色不忍道:“老将军请节哀。”
    秦老将军连连摇头,眼神苍老,更显得满头斑白如雪,他看着渐渐行远的队伍道:“罢了罢了,她自小体弱多病,时至今日,我早有预感。”话因一滞,他复又低道:“是我错了,万般皆是宿命,强扭不得。”
    献王转身劝慰道:“君纲臣道,娘娘奉诏入宫,老将军又何需自责。”
    秦老将军默然不语,半晌才哀凉道:“秦某无愧天地,无愧朝廷,自问行正影端,老来却无子可送终,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竟是我做错了么?”
    献王叹道:“万般皆无奈,老将军何必如此。”
    秦老将军摇头,目中血丝猩红,他悠悠道:“王爷不知,颜儿当初并不愿入宫,是我一意孤行,她心中应当是怨恨我的。”
    献王目光一动,神情惋惜道:“娘娘或许心中清楚,最是无情帝王家,入了宫门哪还有归期,恐怕她早已料到了今日吧。”
    此话一出,秦老将军身体大震,摇摇欲坠,献王急忙上前搀扶,他忧心道:“老将军还请保重!”
    秦老将军却挥手推开他,将手扶在城墙上,许久才道:“我这一生对的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子女,她该怨我,该怨我……”
    献王似随口道:“老将军此言差矣,娘娘是明理之人,知道将军的苦衷,只怪世事难违,娘娘无意争宠,可总被卷入是非之中不可自拔。”
    秦老将军面色一整,他回头,目光灼灼道:“王爷此话怎讲?”
    献王神色沉静难测,良久才反问道:“老将军竟不清楚?”
    秦老将军仿佛听出他话中的意味,面色肃穆道:“还请王爷告之。”
    献王转过身,凉凉一笑,才缓缓道:“娘娘是受了皇上的命令去的念慈宫。”
    久久没有回音,献王心中疑惑,转身去看,见秦老将军双手撑在城墙之上,目光直视前方,苍远空茫。送葬的队伍早已走远,城墙风大,吹得他额前的几缕银白缭绕飞扬,更添萧瑟。
    献王一直在等,不知过了多久,老将军身躯一动,老迈的声音仿佛自语般低道:“老夫已经答应了皇上,驻守京都。”
    献王眼中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笑意。
    一勒缰绳,秦老将军翻身下马,一旁的门禁立即上前将马牵走,他径自进朝府中而去。
    秦老将军一路穿庭过道,本想先去书房,却在经过后院时,恍然看见九曲回桥对面的杏树下坐了两人,他认得其中一人是饮烟,另一人着男装,身形则象极了秦颜,他当自己老眼昏花,伸手将眼睛一抹,那人影还在,他心中又惊又喜,一时间百感交集,等反应过来,脚步已经不由自主的向桥的另一端而去。
    秦颜正与饮烟说话,轻浅的笑意仍留在脸上,偏头时正见父亲撑着桥梁前来,苍老的神态中透出一丝激动,下了桥也没有立即过来,正怔怔的看着自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目光踟躇。
    秦颜笑意不减,她起身道:“父亲,我回来了。”
    秦老将军仿佛如梦初醒般,欣喜的神色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住,说话时眼中已经见了泪光。他口中连连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他一生为国,戎马征战,功勋卓著,却突然觉得所有的功绩远不及此刻的父女重逢。
    饮烟在一旁见状,也不禁觉得伤怀,于是她上前圆场道:“现在阿颜回家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相处,父亲不必觉得难过。”
    秦老将军听了饮烟的话,心中宽慰许多,他目光慈爱的看着秦颜道:“父亲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秦颜笑着摇头道:“我从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秦老将军知秦颜是在安慰自己,为免她挂怀,便收去了伤怀的神情,随口问道:“进门的时候,怎么没人事先向我通报一声你回来了。”
    秦颜还未回答,饮烟却先笑出了声,秦老将军不禁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饮烟。
    饮烟笑意稍减,目光盈盈道:“阿颜怕被人发现,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
    秦老将军怔然,继而摇头失笑,转眼时,见秦颜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色,他心中顿觉苦涩,语气怅然中带着追忆道:“我差点忘了,你小时候也爱这般胡闹的。”
    傍晚时,秦老将军命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三人齐聚一堂。
    饭桌上,老将军不住的往秦颜碗里放菜,不过片刻便堆了小山一般高,秦颜好笑道:“父亲,这么多我吃不下的。”
    老将军痛惜道:“你从前长年在外,风餐露宿,父亲不在身边,让你受苦了。”
    秦颜知道父亲心中愧疚,便不再推辞,她举起了筷子,这时饮烟突然道:“父亲实在偏心,只给阿颜却不给我。”
    说罢,饮烟迅速的将秦颜碗中的菜抢到自己盘中,秦颜的筷子仍停在半空中,老将军见状一愣,继而大笑出声,气氛顿时便得和乐融融。
    秦颜仿佛无意般看了饮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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