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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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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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兴儿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两眼,见二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东宫内的杂役人等,便一扬头,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大清早地平白无故拦住人去路,快闪开。”
  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并不答腔儿,走过来,一边一个将来兴儿架起就走。来兴儿双脚离地,两只胳膊被架持得丝毫动弹不得,待要开口呼救,嘴里也被人用布堵上了。所幸两名黑衣人架着来兴儿走了并不多远,即进入一处院落。二人把来兴儿朝院内地下一扔,喊了声:“又来一个。”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兴儿摔得屁股生疼,半躺在地上还没醒过神来,不知从哪里又冲出两个黑衣人,不由分说,将他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推搡着走进屋内。
  这是一间下人住的房间,屋内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床沿上坐着一个绿衣官员,见黑衣人推着来兴儿进来,他放下手中的茶碗,对黑衣人吩咐道:“拔去他嘴里的布,你们退下吧。”待黑衣人依命退出房间,那官员方慢悠悠地问来兴儿:“说说吧,你在哪里当差,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呀?”
  来兴儿见此人言语温和,不似黑衣人那么粗暴蛮横,便如实答道:“小的在东宫马厩当差,正要去向尊长请安。”
  那官员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小年纪,倒是颇知礼仪。你既在马厩当差,为何要从东便门出宫,难道你的这位尊长不在东宫之内吗?”
  “回大人话,小的正要往太子卫率营中向尊长请安,因此从东便门出宫。”
  听到来兴儿这句话,那官员刚绽出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他坐直了身子,正色命令道:“报上你的姓名和你的这位尊长的姓名。”
  来兴儿说出自己和吴孝忠的姓名后,好奇地问了句:“不知大人是哪个衙门的?往日出宫门可不似这般麻烦。”
  那官员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来兴儿。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召唤个黑衣人进来,将字纸交给他,嘱咐道:“速去速回,我在这儿等候消息。”黑衣人答应着,转身才要离开,那官员手指来兴儿,说道:“把他带下去,单独关押,听候发落。”
  来兴儿见问过话仍不放自己走,顿时急了,大叫道:“你们凭什么关我?景嫔娘娘还等我回话呢。”
  那官员只不耐烦地冲黑衣人挥挥手,示意他快带来兴儿出去,就又端起茶碗喝起他的茶来。
  来兴儿被带到一间小黑屋中不知关了多久,才又被两名黑衣人押送到了另一个房间。他一踏进房门,就看见芙蓉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芙蓉边为来兴儿松绑,边审量着他笑道:“半年没见,我这弟弟真长高了不少。听说你又回到了景嫔身边,还当上了领班,姐姐可要恭喜你哟。”
  来兴儿迷惑不解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芙蓉拉着来兴儿在椅子上坐下,递给他一碗茶,这才嗔怪着说道:“谁叫你一大早就往军营跑,今儿要不是我呀,你险些被当做谋逆的嫌犯哪。”
  自打半年前芙蓉到察事厅牢房中探望过自己,来兴儿就隐隐觉得她对自己关心的背后隐藏着些什么,可除了仅有的两次见面外,芙蓉再没有和他联系过,令来兴儿无从猜测她这样做的动机何在。今天,她又一次神秘地出现,莫不是真和骆三儿所说的谋逆之事有关?
  想到这儿,来兴儿留了个心眼儿,故意睁大眼睛,显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问道:“什么谋逆?姐姐你可别吓我。”
  芙蓉收敛起笑容,一板一眼地对来兴儿说道:“昨日宫中出了谋逆案,娘娘和太子险些遇刺,谋逆的主犯就在东宫。这些,你难道不知道吗?”
  来兴儿“腾地”从椅子中跳起,拉住芙蓉的衣袖,连声恳求道:“姐姐,我一直在马厩规规矩矩地当差,宫中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你跟他们说,千万别冤枉了人啊。”
  芙蓉轻轻地将衣袖从来兴儿手中抽出,又换上一副笑容,说道:“若是怀疑你,咱们怎么能在此见面呢。我倒是有一份差事要交给你,不知你是否愿意去做?”
  来兴儿警觉地问道:“姐姐,你是要我帮他们查案吗?这我可做不来。”
  芙蓉亲昵地拍拍来兴儿的脑袋,夸赞道:“算我没看错人,这小脑袋瓜就是好使。不过,你放心,姐姐是不会让你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
  来兴儿想起除夕那晚在夏嬷嬷小木屋中的遭遇,愈发觉得疑窦丛生,他忽然灵机一动,反问芙蓉道:“姐姐一向在清宁宫娘娘跟前当差,怎么会来到东宫查起案子来?姐姐莫怪弟弟多嘴,弟弟实在是糊涂得很呢。”
  芙蓉嘴角一撇,笑骂道:“小鬼头,在宫中当差着实长了不少心眼儿。既然你要刨根问底,姐姐不妨实言相告,早在你踏入东宫的头一天,你就是皇后娘娘的人了。你记着,今后无论你到哪里,都要为娘娘办差。这回,不糊涂了吧。”
  来兴儿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当初李进忠带他出闲厩院,为何先到清宁宫去见芙蓉;他从河中返京被拘,为何景暄没有出面解救,反倒是芙蓉来探视后不久,自己就被放回了东宫。原来自己竟是皇后安插在东宫的一个眼线!一刹那间,来兴儿仿佛突然失足跌下了万丈深渊,又好似卷进了无穷的漩涡之中,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惊,是怕,还是恼怒!
  芙蓉瞧来兴儿脸色阴沉,神情愤怒,她是皇后用来掌控各路眼线的一只手,以往见惯了眼线被突然启用时各种各样的反应,但像来兴儿这样表现出愤怒来的,还是头一回。她在来兴儿对面坐下,端起茶碗品着茶,静静地等着来兴儿自己平静下来。
  来兴儿终于忍不住了,冲着芙蓉嘶吼道:“你们为什么会选中我来干这种勾当?我要回闲厩院!”
  芙蓉叹口气,苦笑着劝道:“我的傻弟弟呀,你虽出身士族,但自打进了这宫门,你我便同为奴仆,哪还有什么自作主张的权利?听姐姐一句,在宫中,活着才会有一切。你年纪尚小,又这般聪慧,用心办差,将来挣得个封妻荫子也会有的。千万不可在旁人面前耍小孩儿脾气。”
  来兴儿听芙蓉提及自己的身世,更是“哇地”一声哭出声来。芙蓉见他依然这样,霍然站起身来,边向门外走边说道:“你可以不顾惜自己,但别忘了,你还有母亲。一个时辰后我再来,你必须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第六章 元旦逆案(四)
  皇帝接到太子自请废黜的奏章,立即派人将皇后和太子都叫到了紫宸殿。自三年前重回京城后,皇后与太子间矛盾不断,常常闹得皇帝心烦意乱,有时甚至想不如索性也象父亲那样把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做几年逍遥自在的太上皇倒也罢了。这半年来,皇后因失了亲生儿子,与太子刚刚有些和解之意,却不料又闹出个宫中谋逆案来,那个什么汪才人自裁前偏偏鬼话连篇,扯出个杨氏托梦的故事,将宫中的陈年争斗往事翻了出来,岂非正戳中皇后的痛处。看来,新的一轮争斗又即将展开。
  太子自请废黜,看似主动避免触怒皇后,以图保全自身,但实则将皇帝直接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一旦因此事明诏废黜太子,宫中不仅不会恢复平静,反而会因储位空置而引发更大的动荡,对于外有叛乱尚未平定的朝廷而言,实在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如驳回太子的请求,毕竟主凶出在东宫,只怕皇后难以就此罢休,明争不成,必然转向暗斗,如此下去,自己想要过上几年舒心安宁的日子,几乎就不可能了。
  皇帝越想越烦,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坐立不稳,差点儿从龙座上滚落下来。一旁的宫女宦者慌得急忙上前搀扶,被他用手势制止住,他努力压制着心头的烦闷,等待着身边这一对冤家的到来。
  其实早在寅初时分,皇后就接到了杨全义的禀报,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发话,就是要看看太子是否会真心舍位以避祸。接到皇帝的传唤,皇后既有些出乎意料,又对太子行事如此果决而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
  她带着杨全义赶到紫宸殿时,太子和李进忠已经先到了,李进忠正跪在皇帝面前自求处罚,太子站在一旁,脸色凝重。皇帝见皇后进来,冲李进忠挥挥手,说道:“你的事待会儿再议,你们且退到殿外等候。”待李、杨二人遵命退出后,皇帝指着书案上太子的那份奏章对皇后说:“太子为了宫嫔汪氏主使人行刺一事,上章自求废黜。储位废立,虽属国是,也是朕的家事,因此朕派人将你叫来,家里人先议议。”
  皇后并不答腔儿,却冲着太子一笑,问道:“我那孙女过几天就要满月了吧。前几天,我还同你父皇商量着要晋景氏为太子侧妃,又念着婉容也是有身子的人,倒不如待她生产后两人一同晋封,显得公允些。你说呢,太子?”
  太子此刻装了一肚皮自请废黜的说辞,被皇后几句家常话一拉,不好再绷着,躬身答道:“承蒙母后垂爱,儿子宫中出了大逆之人,实无颜面再论封赏之事。”
  皇后这才问道:“太子为何要代他人受过,上章自请废黜呢?”
  太子见她突然转到正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带哽咽地说道:“非是儿子要代他人受过,实是儿子自觉头脑昏馈,屡屡做出狂悖之事,且德行菲薄,致使嫔妃之中出此疯魔之徒,实不当再忝居储君之位。恳请父皇另择贤者而立之,儿子只求能在父皇跟前尽孝,平生之愿足矣。”
  皇后面色一沉,转头问皇帝道:“臣妾请问皇上,汪氏一个太子身边的下等宫嫔,与臣妾和太子会有何仇怨,要冒着被诛灭三族的风险如此行事?”
  皇帝不明白她为何有这么一问,只好困惑地摇摇头。
  皇后接着问太子:“已故之人托梦于人,教人为非作歹,太子相信真有此事吗?”
  太子答得很干脆:“儿子纵是愚钝,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事。”
  皇后禁不住有些激动,她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直视着皇帝说道:“皇上,既然汪氏所供述死人托梦纯系其狡智捏造,而她与臣妾和太子又并无私怨,那么,您说说,她的身后是不是定有主使之人呢?”
  皇帝以为她要揪着东宫不放,穷追猛打,谁知皇后话锋陡然一转:“事情尚未查清,真凶还没现身,太子就急忙忙地上章辞位,这岂不是要代人受过吗?太子难道信不过皇上和本宫吗?”
  她这话说得份量极重,压得太子抬不起头来。
  皇帝听皇后的意思似乎并不赞同废黜太子,忙开口问道:“既然太子是代人受过,那么依皇后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皇后朝着皇帝施了一礼,笑着说道:“臣妾要说的都已经说了。臣妾还盼着喝孙女的满月酒呢。”
  皇帝开怀大笑,连声说好,顺手拿起太子的奏章,向太子掷了过去,假意训斥道:“不肖子,大过年的拿这个来气朕。以后再要如此,朕便真废了你。”
  太子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趴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儿子不孝,求父皇允准儿子闭门思过,查案之事儿子实无力承当。”
  皇帝用询问的眼光看着皇后。皇后装作没看见,低头把玩着掌中的玉如意,一言不发。皇帝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左右吩咐道:“叫李进忠进来。”
  李进忠走进殿,拿眼一打量殿中诸人的神情,心中已明白了五六分,他施过礼便不再多说什么,只等着皇帝的旨意。
  皇后此时却抢在皇帝之前开口了:“本宫已命人从今日起检视东宫出入人等,缺个掌总的,不妨就劳烦李公公了。内侍省的差事暂时交给杨全义,赏他个副监的职衔,皇上看,这样可好?”
  皇帝咽了口唾沫,只得支应道:“宫内之事,皇后发落便是。”


第七章 惴恐难安(一)
  独孤婉容因太子昨夜一夜未回东宫,心中牵挂,肚子里的胎儿又闹胎动,天交四更时分方才入睡,谁知一早便被凝香轩领班的宫女樱儿急匆匆地叫醒。听说是刘才人前来请安,婉容有些纳闷儿:昨儿刘才人才和汪才人两人在此陪着她说了大半天的话,今儿一大早怎么又来了呢?
  婉容听左右说起过,原太子妃杨氏一族与张皇后一门代有仇怨,张皇后入主中宫后,她就被迫与太子离婚,出宫后不知所终;而叛军攻占京城时,东宫嫔妃大多死于兵祸之中,因此,东宫的嫔妃并不多,婉容和景暄入宫前,只有汪、刘两位位份不高的才人,汪氏原是杨氏跟前的侍女,而刘氏虽出身官宦人家,却一向处事低调,在众人面前倒像只是个汪氏的跟班的。景暄虽精明通达,但素不喜过问琐务,婉容得太子专宠,位份又高,自然执掌起宫中的庶务。汪才人见婉容的风头盖过景暄,常有事无事地便带着刘才人到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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