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妻兔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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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妻兔相公-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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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瘦猴已经成了家,娶的是街对面老虎灶张老爹家的小孙女,所以天还没擦黑,花姨就放瘦猴回家过年了。胖叔则仍是单身一人,且也没个娶亲的打算。他把自个儿当作是客栈的一员,姚爷等也把他当作家人一般。而虽说姚爷给他在席上留了个位,他却不放心把他的厨房交给任何人,所以仍和往年一样,在厨房里掌着勺。女人们那一桌,却是除了板牙和粗手笨脚总闯祸的雷寅双外,其他人全在厨下帮着忙。
    姚爷听王朗说着衙门封笔前收到的最后一道旨意,然后抿了口自家酿的青梅酒,回头冲厨房里招呼一声:“行了,都过来坐吧。”
    花姐等虽在厨房里答应一声“就来”,却是谁都没露个头。
    姚爷原也只不过是客气那么一声的,便不在意地回过头去,接着刚才王朗的话感慨道:“那位肯下这样的赦令,可见确实是个有胸襟的。”
    却原来,朝廷惯例都是在腊月二十六封笔的。封笔前,县衙接到的最后一道上旨竟是道赦令。那赦令上面,头一次将十年战乱里曾抵御过鞑子的各路人马全都统称为“义军”,甚至包括曾和朝廷争过天下的大龙军。旨意里不仅赦免了当年曾与天启军交战过的各路人马,还要求各地衙门安抚好那些曾为驱除鞑虏流过血汗的“义军”幸存者,不许究其旧账,只宏扬其民族大义……
    “就是说,”王朗隐晦地看了一眼雷爹,和姚爷讨论道:“当年曾跟天启军打过仗的,哪怕曾杀过天启军将领的,应该都没事了。”
    姚爷道:“早两年,朝廷下那道招安旨时,我就想着,他该有这样的气魄的。只是这两年没看到动静,只当再不可能了。不想那位倒真是个有气魄的,难怪最后只有他能成了事。”
    这话却是说到当今头上了。
    作为应天军遗孤的李健忍不住就往小兔脸上瞅了一眼。他和鸭脚巷的孩子们一样,也不知道小兔的真实身份,只因着雷爹和姚爷对小兔的看重,叫他心里免不了把小兔拎起来掂量了又掂量。加上他姑姑和雷爹订亲的事,叫他早将虎爷雷寅双视作自己的家人,见鸭脚巷的大人们都似有若无地把小兔跟雷寅双凑作一对儿,他对小兔除了掂量外,难免又带了几分家长似的考量。
    小兔早察觉到李健打量他的眼神,表面仍维持着一贯的平静,只执着酒壶给姚爷等一一重新斟满了酒。
    姚爷又问着王朗:“那南巡的事儿,有定论了没?”
    过了八月时,朝廷里就传出风声,似乎是皇帝有意南巡旧都,祭扫祖陵什么什么的。只是,明儿便是新年了,上面依旧没个定论。
    “哪有那么容易,”王朗道,“要南巡,修路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小兔忽然道:“其实可以利用旧时驿道的。”
    王朗不禁惊讶抬头,看着他道:“朝里还真是这么议着的,不过眼下还没结论。”
    旧驿道离江河镇不过十来里地。当年江河镇之所以败落,便有鞑子入主中原后弃了旧驿道的缘故在其中。只是,因时隔久远,知道这驿道的人并不多。他便又问着小兔道:“你怎么知道那旧驿道的?”
    姚爷笑道:“十有八…九是从宋家老爷子那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上看到的。”
    小兔没吱声——他这却是偷了巧的,前世时他舅舅南巡,就是启用了这旧驿道,所以他才会来到这江河镇上……
    王朗道:“说到宋家,二老爷升官了,入了户部。”又笑道,“那宋老爷子总瞧不起他那两个儿子,其实我倒觉得两个都是好的。宋大老爷经商上很有些手段,听说他们家的丝绸铺子都开进京城去了。”
    提到京城,王朗忽然看看小兔,道:“京里有个传闻,说是镇远侯替府里的大公子上了折子,请封世子之位。”
    小兔的眼一眨,那给李健酒杯里斟着酒的手微顿了顿。
    王朗抬眼看看他,又道:“那位世子爷失踪已经快三年了,京里一个个早认定了他再无生还的可能,只宫里的老太后不肯认,这请封的事儿才一直这么拖着的。如今那位大公子眼瞅着就快十八了,听说因着这事儿,连亲事都给耽误了,想来年后怎么也该有个说法了。”又道,“倒是有件怪事,听说那位世子爷小时候是住在旧都的,偏这两年,朝廷查访的重点一直都在南方,竟没一个想到往旧都方面查访,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姚爷也看了小兔了一眼,道:“还能有个什么缘故,当年他怎么失踪的,便怎么叫人往南边布着疑阵呗。”
    正说着,胖叔在厨房里喝了一声,“上菜喽!”
    随着他的话音,那厨房门上的青花布帘一挑,身材窈窕的小静打头,捧着个白瓷小盘,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身材娇小的三姐跟在她的身后,再往后,却是难得穿了身女装的花姐花掌柜。花姐的后面是板牙娘和板牙奶奶,胖叔一手托着个大托盘在最后压着阵。
    姚爷等全都站起身来去接菜。姚爷和王朗接过菜后,雷爹伸过手去,恰好是打花姐手上接了菜盘。
    今儿花姐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头上的花翠倒不像之前那般多,只精致的两三样,却是点缀得她乌发如云,眼波流转。见雷铁伸手来接菜,花姐微微一笑,那眼尾往雷铁脸上一扫而过,便让雷铁接过去了一只菜碟儿,却又侧过身子避开他想接另一只菜碟儿的手,一边弯腰将另一只手上端着的菜碟儿放到桌上,一边对姚爷等朗声笑道:“就这些了,等交子时时再下饺子。”
    说完,便像当年指挥土匪打埋伏般,一一指挥着胖叔板牙奶奶等人都落了坐,她则又擒了自己的酒杯,走到两张桌子中间,对众人笑道:“托各位的福,这两年咱几家都风调水顺,没什么波折。只望来年年年如此。”说着,举着杯儿自己先饮了一杯,然后抬眼看看雷爹,执着壶自个儿给自个儿又斟了杯酒,走到雷爹身边,道:“这两年也亏得雷哥照顾了。旁人总问我俩啥时候把事儿办了,雷哥你给个日子吧,省得老叫人逮着我俩嚼舌头。”
    顿时,偌大的客栈大堂里一片寂静。
    雷铁再没想到花姐会突然“发难”,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看花姐,再看看姚爷等人,那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又看向雷寅双。
    雷寅双则看着他用力地点着头,一副恨不能替他做了主的模样。
    雷铁默了默,再次扭头看向花姐。
    今儿除夕,大堂里点着明亮的烛火。那烛火映在花姐的眼眸里,似她的眼也在燃烧一般。
    雷铁心头忽地一跳。他早察觉到他和花姐间有点什么不一样了,但他却有点不敢去面对那点不一样……偏花姐一个女人家竟有那胆气,当众对他挑明了那点不一样……
    他看看女儿那期盼的眼,忽然只觉得胸口鼓胀起一股气息——连个女人都敢面对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岂能落了后。他蓦地站起,端着酒盅用力跟花姐一碰,道:“今儿有点仓促了,明儿吧。”
    “轰”地一声,大堂里立时翻腾开了。姚爷指着雷爹和花姨一阵大笑,王朗干脆鼓起掌来,雷寅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兴奋才好,干脆以两只手用力拍着桌子,要不是三姐眼疾手快按住桌面,桌子都能叫她掀翻了。板牙娘和小静全都捂着嘴在笑,只板牙奶奶过去拉了满脸涨红的花姐回来,嗔着雷爹道:“什么叫今儿仓促了就明儿?明儿也仓促了!怎么着都得挑个好日子才对。”
    姚爷看看有点兴奋得过了头的雷寅双,道:“那就初六吧。初六是双双的生辰,正好来个双喜临门。”
    “三喜临门!”雷寅双立时叫道,“小兔跟我一天生辰!”
    *·*·*
    雷爹和花姐原就不是那种爱讲究个虚礼的人,且二人又都是二婚,若不是板牙奶奶坚持,这二人恨不能当着众人拜个天地就算是成了礼。在板牙奶奶的坚持下,二人不得不作了妥协。然后接下来,直到子时前,两桌人全都没心思吃酒了,竟是在那里列起请客的单子来。
    这些事自然是不用孩子们插手的。大人们讨论着婚礼细节时,李健早带着雷寅双等出了客栈大门,站在客栈的廊檐下,往街心里放着烟花爆竹。
    雷寅双放了一会儿炮仗,又看着李健点了几支烟花,正要回头去跟小兔说话。这才发现,小兔竟不在她身边。她奇怪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又探头往客栈里喝着酒的几个大人身边看了一圈,见都没有小兔的影子,便微皱了眉头。
    共同生活了两三年,她早已经知道,其实小兔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甚至待人多少还有点清冷。但剔除那份清冷后,她却也深知,其实这孩子骨子里极为敏感,也极容易多愁善感。与此同时,他还是个极贴心的孩子,每当他情绪不对时,他宁愿背着人等自己平静下来,也不愿意叫人替他担了忧。
    所以雷寅双只低头略一沉思,便知道小兔是去了哪里。她将手里未放完的鞭炮塞给板牙,交待了一声,“我回家一趟。”便转身回了鸭脚巷。
    此时的鸭脚巷里极是清冷,除了巷外传来的一两声鞭炮响外,便再无一丝儿的动静。幽暗的巷底深处,三家门上挂着的红灯笼,在这无风的夜色中,默默将三家的大门晕染成一块温柔的恬静之地。仿佛只要推开那扇门,门里便是另一片不同的天地一般。
    大红灯笼映衬下,似乎连面目狰狞的门神看起来都显得温柔了许多。雷寅双看着那亲手贴上的门神默默眨了眨眼,然后冲自己摇头笑了笑。见门上的锁果然已经不在了,她便推开院门,直接来到小兔所住的西厢门前。
    一般来说,小兔是从不锁门的,而当她想要推门进去时,却是意外地发现,那门竟推不动,显然是被人从里面拴上了。于是雷寅双又摇头笑了笑,抬手拍着门道:“小兔,你在里面吗?”
    西厢里一片寂静,既没有烛火,也没有动静。雷寅双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虽然里面没有动静,可这从里面扣上的门,显然昭示着小兔就在里面的。于是她开始有节奏地拍着门,一边笑嘻嘻地唱起一首梦里梦到过的童谣来:“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她正唱得高兴,不想忽然有人从背后靠过来,在她肩上拍了一记。没个防备的雷寅双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就一个肘击挥了过去。
    小兔也被她这防卫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也本能地格挡过去。
    小老虎见了,两眼一亮,当即跟小兔在雷家小院里动起手来……
    两年来,小兔认真学,雷爹认真教,便是如今小兔还是打不过小老虎,可凭着那灵活的身法步伐,雷寅双再想像当年那样轻易拿下他,却也不那么容易了。两人这般噼哩叭啦过了十来招后,见一时擒不住小兔,小老虎便死心地收了手。她往后一跳,回头不解地看看那推不动的西厢门,看着小兔疑惑道:“你怎么在外面?我还当你在屋里呢。”
    小兔沉默着过去,抓住门栓把那扇门往上略抬了抬,于是那扇被变了形的门框卡住的门,就这么轻易地被推开了。
    雷寅双:“……我忘了。”她吐着舌尖一阵憨笑。
    原正扶着门框看着她的小兔眼神蓦地一深,盯着她的舌尖看了看,然后抬眸看向她的眼。
    那闪着莫名光亮的眼,蓦地就令雷寅双心头微微一颤,一种从没有过的不自在,瞬间袭上她的心头。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她微侧了侧身子,歪头看着表情有些奇怪的小兔。
    小兔仍是没吱声,只是看着她眨了一下眼,眼里那有点吓人的亮光便这么不见了。他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然后一扯她的手臂,便拉着她翻上了屋顶。
    白天的时候,小兔曾爬上屋顶,把屋顶的积雪全都清扫干净了。便是傍晚时又落了一点雪珠子,到底还没能堆积起来。不过雷寅双却发现,那屋脊的中央,似有被人坐过的痕迹——因为那里放着块破麻片。仔细辨认,她还能认得出来,那应该是厨房里用来装柴禾的破麻袋。
    想来她以为小兔在屋里时,其实他一直是在这屋顶上坐着的。
    小兔拉着她过去,按着她的肩,让她在那麻片上坐了,他低头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和她并肩坐了。
    雷寅双抬着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小兔不爱开口,有心事也不爱跟人说,甚至很少有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真实想法,但这却不包括雷寅双。不知为什么,雷寅双总能十分精准地抓住他哪怕最细微的一点情绪起伏。
    这会儿她就能感觉到,小兔不仅有点悲伤,还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怎么了?”她问着他,一边伸手过去,握住小兔的手。
    便是如今小兔的身体已经很好了,再不像刚来时那样常常生病,他的手仍是一如既往地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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