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年华之谭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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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年华之谭书玉-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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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宫道美得不可方物,三人却无心去看。地宫内的布局仿佛是一座活生生的皇城,大小宫殿错落有致,宫道四通八达交叠丛生。
  阎崶抱着嘉穗直接跃上了宫殿顶头的红砖瓦头,免得在宫道里走错了方向。
  江南一手提着亚伯跃上屋顶,一边轻声调笑:“你个黄毛小怪,看着人高马大,实际上不顶用啊。”
  亚伯不禁涨红了脸,心内暗暗下了决心,除了中国针灸,他还要学中国功夫。
  钟声敲了足足十二下。
  最后一下的余音还回荡在地宫中,三人已抵达了一座恢宏的大殿前。
  “礼宫秀明!”
  阎崶运气喊了起来:“我来给你送人了。”
  声音有如洪钟,在殿前荡了荡,许久才平复下来。
  三进大殿安安静静,并没有传出任何回音。
  嘉穗早已被冷汗浸湿,挣扎道:“大人一定在这里的……我不会记错……”
  阎崶沉吟半晌,忽而提气又喊:“穆雅博!我把嘉穗送过来了。”
  ***
  三进殿内,穆雅博跟在礼宫秀明身后,静待大人一层一层开启机关。
  殿外的第一声呼喊他并不放在耳中,大人都岿然不动,他亦没有自乱阵脚的道理。
  直到外头喊了嘉穗的名字。
  穆雅博心头微微一滞,下意识就转头去看礼宫秀明。
  礼宫秀明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专注着手里的机关,似乎并没有听到殿外阎崶的呼喊。
  “穆雅博,嘉穗即将临盆,我将人给你送来了,接与不借就是你的事情了。”
  穆雅博的瞳孔骤然紧缩。临盆?嘉穗的月份怎么至于临盆?
  他求助似的看向礼宫秀明:“大人……”
  礼宫秀明终是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静心,雅博。”
  “可是嘉穗……”
  “嘉穗临盆,你可会助产?”
  穆雅博脸涨得通红:“……不会。”
  “既然不会,你出去能顶什么用?”礼宫秀明淡淡道。
  穆雅博紧紧握住双拳,却不敢当着族内众人的面失态:“大人,不如就让我出去看一眼吧。”嘉穗肚子里怀着的,毕竟是他的孩子啊。
  “你若想去,我自然不会拦你。”礼宫秀明半敛了眉目,“不过去之前我须给你列明一些情况。”
  穆雅博的心一松又一紧,垂头恭谨地等礼宫秀明开口。
  “嘉穗月份不足却要产子,说明她肚子里的孩子已发生异变。你做好准备接受一个异变的孩子了么?”
  穆雅博一愣。
  “嘉穗屡次不听我的话,处处树敌,她身体里已云集了各类变种未变种的蛊虫的稀液。毒性早已入骨,她能活到如今,全靠她肚子里的孩子为她承受蛊毒。此番她又私自入地宫,走了那十层石窟,蛊毒翻了数翻,连带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承受不住了。”
  礼宫秀明看向面色发白的穆雅博:“嘉穗此番必须产子,因为那个孩子已经受不住她体内的蛊毒。但嘉穗若产子,体内蛊毒必然有部分反噬,她的性命会如何,你自己心中该有数。”
  穆雅博忽而道:“如果……放弃那个孩子呢?”
  “如果将那个承受了蛊毒的孩子提前剥离嘉穗的身体,且不让蛊毒反噬呢?大人,请您帮帮嘉穗,您一定可以做到的。”穆雅博的眼里带了几分祈求。
  礼宫秀明笑了:“你与嘉穗的感情竟这样深,深到连带了你骨血的孩子也可以舍弃了啊。”
  穆雅博心如刀绞:“实在是无奈之举。”孩子没了,还能再有,嘉穗若亡,那么他……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弥补她了啊。
  “很遗憾,我做不到。”礼宫秀明语气平平,“我不是外科医生,动不了这个刀。哪怕将嘉穗的孩子提前剥离出来,情况也不会有任何好转,因为——”
  顿了顿,他缓缓道:“嘉穗肚子里怀的啊,恐怕是连你也没法想象到的异种。”
  “现在你出去,大概可以见嘉穗最后一眼。但此刻你出去了,便错失了入皇陵的机会。钟声已响,陵墓已开,我不会因为你而让阖族等候。”
  “你自己掂量吧。”
  ***
  嘉穗横躺在三进殿前的白玉石地上,疼痛令她浑身痉挛。
  “这……这该怎么办啊?”亚伯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的嘉穗,“她的丈夫不愿意出来,那只有我们给她助产了?”
  另外两个男人皆沉默不语。
  亚伯狠劲抓了抓一头小卷毛:“jesus!我解剖过小老鼠,还没剖过女人的肚子啊!”
  指望那两个石雕一样的男人是不可能了,亚伯颤颤巍巍地撕开了嘉穗肚皮上的衣物。
  硕大的肚皮上已青筋暴起,里头的孩子一下一下鼓着她脆弱的肚皮。
  突然,薄薄的泛了青色的肚皮底下冷不丁映出了一只眼睛来,惊得亚伯一个踉跄摔坐在地。
  “我的妈……这个女人怀的是什么东西啊?”亚伯心有余悸,“我头一次见到还未分娩就能张开眼睛的胎儿……”
  嘉穗的哭喊陡然间提高了几个音,她的手在光滑的白玉石地上乱抓,企图找到可以借力的东西。
  江南当即色变:“亚伯,回来!”
  亚伯哪里需要江南提醒,早已连滚带爬地退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青筋暴起的肚子痉挛得越发厉害,地面上一片濡湿。
  羊水已破。
  “阎崶!”
  嘉穗喊得越发凄厉,她的眼前已出现了幻觉。
  那些过去的,好的坏的记忆统统如开了闸的洪水,一齐涌了出来。
  伦敦月色下,她借了书玉的脸,施计入了青年阎崶的眼。
  那个时候的她,刚刚获得了新生,正是春风得意、容颜娇憨的时候。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里……该有多好……
  可惜造化弄人。
  大约世人更愿意说她,自食其果吧。
  呵……她活到如今,践踏了许多真情才换来了大人身边的地位,可这手牌还是被她打烂了。
  怨不得别人。
  可……还是好恨啊……
  那些她曾深爱的,亦曾深爱过她的人,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竟没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阎崶!当年在伦敦,给你送信的那个人,其实……”不是我。
  你因那封信爱上了我,可我只是沾了那个人的光。
  但我此生此世,都不会将这个真相告诉你。
  女人的嘴角渐渐溢出了一丝诡计得逞的笑。
  阎崶眉头一皱,下意识侧耳静听,然而他再也等不到嘉穗的后半句话了。
  伴随着女人异常凄厉的尖叫,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咬破了她的肚皮。
  肚皮下,血色翻滚,女人的内脏早已被啃噬得破碎不堪。
  江南暴喝:“退!”
  那个以母亲内脏为食,咬破母亲肚子降生的婴儿挣扎着想从母亲的腹腔里爬出来。
  然而就在它接触空气的第一秒,它发出了凄厉的哭声。哭声似乎凝聚了万分痛苦,竟叫三个男人听了皆不寒而栗。
  很快,哭声渐渐若了下来。这个来到世界上还不足一刻钟的婴孩毫无预兆地断了气,紫色的皮肤青白交替,仿佛中了毒般叫人不忍直视。
  它承了母亲的罪,亦从母亲身上讨了命来抵债。
  婴孩的第一声哭喊传入三进大殿时,穆雅博面无表情地随着礼宫秀明入了那正统的皇陵。
  辉煌金贵的陵门闪着数百年来皇朝的威仪,令人不禁目眩神迷。
  婴孩最后一道哭声将断之际,穆雅博以大清遗族支姓中最具潜力的未来掌家人身份,合拢了皇朝的陵门。


第183章 chapter42。 番外·爬山虎(上)
  嘉穗尚在年幼懵懂时便被告知——自己有着世间最尊贵的姓氏。
  如今掌权的那些军阀和政客皆是篡权乱党; 唯有她所属的这个姓氏才是天下正统。
  只是,年幼的她不是很明白,为何这所谓的天下正统; 过得比街边商贾还要寒酸。
  她的父亲无甚本事,却有天大的野心。祖上留下来的家业早已被吃得精光; 但他依然坚持锦衣玉食,并雷打不动地往家里带女人:戏子、歌女、良家子、有夫之妇; 生冷不忌。
  他在落魄的老宅子里活得仿佛自己是最尊贵的前朝王孙。
  她就是某个貌美歌女意外诞下的孩子。本来正房里的太太预备将她淹死在水缸里,可最后愣是给她活了下来; 还被父亲接进了内房。
  府内人都道; 这孩子命硬。
  自记事起; 她便对生母没了印象。她只知道; 府内兄弟姊妹不多; 男丁尤其孱弱。待她十三岁那年,府中只剩下了正房的一个嫡女和其余生母不详的三个女儿。
  她熬死了上头的一位姐姐; 将将排行老二。
  正房的嫡女已是默认的下任掌家人; 而她们这些地位卑微的女儿最终都逃脱不了婚配的命运。
  以如今府内的惨淡景象; 大概哪天她便要被卖去跳舞场给父亲换酒钱。
  一切都因为一位大人的来访改变了。
  据说那位大人是为了振兴阖族而来,要带走府内的下一任掌家人收在身边亲自教养。
  同大人一起来的还有成箱的黄金。
  她从未见父亲如此高兴。醉了酒的父亲难得与她多说了几句话:“你知不知道; 没落了百年的姓氏终于要恢复往昔的荣耀了。”
  “你知道那位大人是谁么?”父亲神秘兮兮地对她道; “那是族内最纯正的血统啊,金钱、权势; 统统都握在他的手里。你姐姐这一去; 我们全家都要跟着荣光啦!”
  她默默地听; 心里暗自作了个大胆的决定。
  脑海里隐隐约约回荡着一个声音,她嘉穗这一生的转机应该就在这里了。
  只是,如何能让那位大人看到她,并将她带走呢?
  她苦思冥想了许久,终是一言不发地出了大堂,悄无声息地往浓浓夜色里去了。
  次日,正房嫡女失踪,只留下了一封与情郎私奔的决绝信。府内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大人即将启程,如果让他空手而归,恐怕那箱金子也要物归原主了。
  “找啊,把大小姐找出来!”父亲记得眼冒红丝,恨不得将府里的地给捣碎了,看看大女儿是否藏在里头,“找不到大小姐,你们统统给我领罚去!”
  正午将近,大人的车队马上就要启程。
  众人慌乱不知所措中,她突然大步走了出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噗通一声跪在了大人的车驾前。
  “大人,家姐昨夜已与情郎私奔,无法跟随大人左右。”她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道。
  车驾动了动,里头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掀开了车帘子,继而一张五官精致的脸出现在了车帘边。
  她一时看得呆了眼。她从未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人,皎如明月,贵如神邸。
  那位大人……竟然如此的年轻隽秀啊。
  “我昨日见过你大姐,很温顺懂礼的一个姑娘,没想到竟是会违背父母之命私奔的人呢。”大人嘴角带笑,轻轻淡淡道。
  她只觉得一个晃神,竟要沉在那笑容里找不着思路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人话里的玄机。
  她的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抖,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刚强而板正:“大姐心里想的什么,我不知道。可如今她留了信,白纸黑字,实在叫我们不信也得信了。”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们启程吧。”大人吩咐车夫道。
  她登时便急了:“大人!就算没了我大姐,我们府中还有其他的女儿也可以作下一代掌家人的!”
  正要放下车帘的手微微一顿,男人眼眸带笑:“比如?”
  她喉头一哽,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你想说,没了你大姐,还有你可以跟着我是么?”他慢条斯理道。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簌簌往外冒,她只觉得脊背冰凉,脑袋嗡嗡作响。
  过了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大人觉得,我合适吗?”
  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倒是个倔强的姑娘。”他说,“比起你那温吞懦弱的姐姐,你确实更适合跟在我身边。但是我不喜欢心思太多的人。”
  她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我一定忠心耿耿,大人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的心思全向着您,我……”
  男人忽而截断了她的话:“我欣赏有野心有筹谋的人,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对同宗之人不可存牀害之心。我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她脸色发白:“明白。”
  “那还愣着做什么,起来。”他轻描淡写道,“跟着车队,上路。”
  那一年初春,她毫无预兆地由府内人人摒弃的庶女摇身一变成了下一任掌家人。
  此后不久的一个连绵雨夜,府内下人在花圃里头挖出了一具腐烂的女尸。
  那女尸浑身衣物被剥得精光,脸被砸得稀烂,只能从骨骼上辨认出死者生前应是位豆蔻年华的少女。
  而同就在那一年,嘉穗的人生越发顺风顺水,并悄悄盛开了第一朵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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