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鼎宋- 第14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眼下已是政和七年的七月,王冲自汴梁回泸州已经半年。在这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对王冲个人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六月的时候,将李银月纳入房中。

香莲玉莲已算是王冲的妾室,只是没正式行礼。而且王冲也不想让姐妹俩委屈,计划着再过一两年,到了可以圆房的年纪,单独给她们办一场。至于罗蚕娘,估计时间还要推后。

六月虽办了礼,但跟李银月圆房还是前天的事。这半年来,他一直奔波在外,纳妾都是抽出了空余时间仓促而成,第二天又出了门。一直忙到现在,公务终于告一段落。

四个娇美少女环绕,弟弟妹妹也从成都接来了兴文寨,如果日子能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下去,倒真遂了王冲来此世时最早的愿望。

可惜,温柔乡终究是短暂的,香莲玉莲终于记起了正事。

“哎哟,这可不好……”

听到宗颖已等了他小半个时辰,王冲苦笑,又要在宗衙内的小本里记上一笔了。

“才回来三天,又要支着办事么?有宗老爷子这个上司,真是折寿啊。”

王冲低声嘀咕着,出门的时候,也不理会姐妹俩一个噘嘴一个扭身,一手抱一个,在滑嫩的脸蛋上狠狠各亲一记,才哈哈笑着放开。

姐妹俩愤怒地声讨道:“冲哥哥……越来越坏了。”

接着矛头转向宗颖,香莲不满地道:“宗衙内也是,老来找冲哥哥办事……”

玉莲想什么说什么:“给宗衙内的茶里放点什么吧?”

李银月的叹息幽幽传来:“你们啊,能不能长大点?”

香莲玉莲对视一眼,目光再落到各自的胸脯上,同时怒哼一声。

书房里,面对脸色阴沉的宗颖,王冲也只能厚着脸皮笑道:“衙内此来,带了按判什么交代?”

宗颖直直看了王冲好一阵,似乎在分辨这个沉湎于女色的怠倦少年,跟父亲口里所称的能人之间,到底有多大差距。

他依旧看不出来,就像是父亲依旧没有看透王冲的用心和品行一般。

放弃了审视王冲,宗颖道:“按判有言,提举已发下札子,说朝廷将遣使去罗氏鬼国,敲定内附之事,边事司也会派员同行……”

王冲淡淡一笑:“开始摘桃子了?”

宗颖道:“在此之前,按判希望与按勾先去大方一趟,办好行前准备。”

王冲点头:“准备肯定是要做的,不过要去的可不止是大方,我会去蔺州跟按判细谈。”

宗颖在边事司只是个准备差使,传话人而已,不清楚王冲到底有什么盘算,只得领下这话,拱手道别。

送走宗颖,王冲再招来随从:“把两位王差使和吴差使都唤来……”

“终于到这一天了,不枉我忙了小半年。”

即便已谋算许久,王冲依旧按捺不住一丝激动,随从出门时,手握成拳,低声自语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雾里看人浮暗影

河水映射着嶙峋暮光,置身于朴素原木所建的临河酒楼,沐浴在这光色中,宗颖自觉被一股古旧的苍莽之气罩住,让他有些目眩神迷,不过……也许是僰王春上头的缘故。

邻桌的商人过客议论着这座僰王楼与成都华阳海棠楼的异同,以及僰王春与海棠露的口味之差,宗颖倒是知道,这座酒楼本就是海棠楼的分号,他还见过海棠楼东主林继盛一面,至于僰王春,更与海棠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宗颖没去过成都,也没喝过海棠露,但就如他对这座僰王楼,以及杯中的僰王春,乃至整个兴文寨的评价一样,即便置身其中,亲口品尝,却依旧看不透,就如王冲本人一般。

最初他不是这么看的,随父亲来兴文寨看过一番后,他就对王冲有了论断,一个典型的新党小人。

兴文寨很繁盛,户籍上已有九百来户二千六百口,但这只是汉户的数字,算上僰户,兴文寨足有七八千人,换在其他边地,足以立县。

不仅丁口众多,仅仅只是立寨一年多,沿河两岸就开垦出三四百顷田。宗颖随父亲在今年晚春时节第一次来兴文寨,步入这片狭窄河谷时,如果不是田中麦苗杂乱瘦弱,显然是地力未肥,耕种也还不得法,他几乎以为身在江淮之地。

田虽不好,耕牛却多。这也是让宗颖产生错觉的原因。除此之外,果园也多。桃李杏梨、橘子、枇杷乃至荔枝,宗颖吃过的几乎都有。没吃过的更多。原本宗颖还很讶异,这么多果园,就算是所有泸州人也吃不下,园主岂不是要亏输?一问才知,吃不完的果子都有去处,兴文寨有果行收去做果脯和果罐,尤其是果罐行,成都人今年都巴巴侯着兴文寨的荔枝呢。

澄清这个疑问,连带也解决了另一个疑问。就是兴文寨的粮食。兴文寨周边的田地都是新开的,没多少收成,今年也不可能自给。据说去年兴文寨也闹过粮荒,最严重时还管制了粮商,禁过造曲,直到从夔州粮商那贷来了六千石粮才解决了危机。而贷粮钱还是靠着一片小果园里的荔枝偿清的,那些荔枝在成都卖到了二三十贯一罐,引得兴文寨民户纷纷种起了荔枝。

人丁和田地之外,其他行业在兴文寨也已有了些气候。从内地迁来的几十户工匠在这里如鱼得水。竹木行和皮行都有丰沛的原料,布行也开始产出本地特有的细麻布,还有一家纸行造很坚韧的“僰纸”。寨中还建了瓷窑,窑主是从江西吉州请来的匠户。本是为果行烧瓷罐,现在开了新窑,另造日用百器。

这些行当之所以兴盛。不止是因兴文寨本身,兴文寨不到万人。耗用并不多。更关键的原因是兴文寨已成商贾云集之地,商货由兴文寨传及泸南各峒囤。成了十数万僰夷所仰赖的百物耗用集散地。不仅如此,兴文寨还通往蔺州,连通去罗氏鬼国的商路,这条商路是目前朝廷特许的唯一免禁榷路,汉夷两方商贾自然会云集于此。

与中原商贸规模比起来,这条商路还微不足道,但在荒僻的川黔之地,这已是以往从未见过的繁茂盛景。宗颖陪着父亲查看兴文寨的帐薄时,就被一个数字震住,仅仅只是四月一个月,兴文寨的商税,包括市税和过税就收了……六十贯。

六十贯商税听起来很少,可一年下来就是七八百贯,成都犀浦镇的商税一年定额也就两千五百贯,犀浦是成都府商货来往的西大门,兴文寨区区偏隅之地,商税就能到犀浦镇的三分之一,难怪宗颖见到父亲连连咂舌。

父亲再作解说,宗颖才明白更多关节,原来这数目还是假的,兴文寨实收商税恐怕是这个数目的两三倍!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兴文寨的商货来往就能与犀浦镇比肩,天下数千镇市,都是如此操作。两千五百贯是犀浦镇的定额商税,监当官只要交足这个数目就好,若照实在算,犀浦镇每年也要收两三倍于定额的商税。

不过兴文寨情况特殊,要设镇市场,就得设收商税的监当官,而这里只是寨,并没有商税定额。按照大宋州县法制,未设镇、市、场之地,所收商税归由州县地方,而不是转运司。兴文寨所开列的商税数字,一是支撑兴文寨官府,一是向上级说明兴文寨的商贸状况,不少,也不算太过骇异。

宗颖以此为据,嘲笑王冲年方弱冠,就已学会同流合污,通了贪敛之术。父亲宗泽却再解释说,贪敛不过是小事,王冲真要实报商税,或者是多报一些,不仅没头脑,还要影响边事司大局。

兴文寨有几个上级,兵事上隶属泸南缘边安抚司,民事上属泸州军,赋税刑狱之事又有梓州路转运司刑狱司等监司,眼下推西南策,王冲这个知兴文寨同时又兼边事司要职,兴文寨事务就受边事司影响。若是商税多得太显眼,梓州路转运司肯定要起心设镇市,转运司伸手,安抚司就坐不住,要伸张自己对兴文寨的主管权。

眼下王黼还没在朝中拿到边事司独掌州县城寨堡的特权,只是靠人事运作来间接掌握地方,转运司和安抚司一闹,边事司还怎么把控兴文寨?

就此事来说,宗颖承认自己不谙实务,不过再看过兴文寨诸事后,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王冲就是个贪敛之徒,只是手法比自己原本所想的高明许多。

兴文寨已是王冲的兴文寨,而不是朝廷的兴文寨。王冲拉着僰人族老,伙同林继盛以及其他宗颖不知道的幕后角色,将兴文寨之利瓜分殆尽。

王冲本人名下在兴文寨没有一亩田地。没有一座私宅,可他父亲王彦中。以及他的四个小妾,在兴文寨有近十顷田。若干处果园,若干座宅院。兴文寨的若干商行,包括获利丰厚得足以代兴文寨官府偿还粮款,由此换得大片田地的果行,竟是由王冲的僰人小妾占着最多份子。

跟兴文商行比起来,果行又不值一提了。兴文商行几乎垄断了兴文寨的粮食外购和特产外销生意,而这家商行的份子由僰人族老以及王冲的僰人小妾分占。兴文寨本地各行各业,绝大多数都是兴文商行的下家。

这些事在兴文寨几乎是公开的,宗颖不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了。由此可见王冲是多么肆无忌惮。但别说宗颖,就是他父亲宗泽都找不到什么话说。毕竟这是官场通例,而且王冲家人所得的这些产业也都作得来历清白。

可是通例之外,宗颖和父亲又发现了特例,那就是兴蔺商行。这家商行主业为铜器制贩,面上是蔺州巡检,罗氏夷人旁甘的产业,不过据父亲宗泽在蔺州所闻,其中不仅有王冲的份子。还有泸州都监种友直之子,纯州监押种骞,泸南安抚司勾当公事、滋州巡检江崇等人的份子,当然都是通过族亲或者干人掌着。并没直接在各人名下。

这水就浑了,种友直在泸州掌兵十余年,根基牢固。又是种家旁支,而江崇则是国戚贵胄。之前本任泸州廉访使。再算上旁甘这个罗国旁支权贵,这几方人马通过兴蔺商行绑在了一起。王冲所献西南策,背后可不止是他一人的私心。

兴蔺商行从旁甘那里得铜,再铸为铜器,这生意可不是一年几千贯的概念。每两个月就有一个满载粗铜的大商队抵达兴文寨,四五百匹骡马驮运,粗略算下来,一趟就有六七万斤铜,按一斤铜二百文的时价算,一年就是近十万贯……

兴蔺商行不止作铜器生意,还在作铜钱铁钱兑换生意。由旁甘把控的罗氏鬼国商路都是用大宋的铜钱,在川峡四路只能用铁钱,罗国商人必须把铜钱兑换成铁钱,这生意也是兴蔺商行把控。

宗颖曾经以为罗国的铜钱是从广南过来的,可细看过实物后才否定了这个猜测。那铜钱制造还算精良,但能分辨出差别,并非大宋钱监所造,只可能是罗国,甚至是旁甘个人在他罗国领地内所造。父亲宗泽确信,旁甘向兴文寨所贩粗铜仅仅只是遮掩,兴蔺商行不过是与旁甘共利,融这种假铜钱谋利。

宗颖想不通其中关节,王冲等人为何这么做,宗泽也是琢磨了许久才略有所得。他认为,这是王冲等人借朝廷尚未在此事上立下规制,先钻空子谋利。毕竟这钱不是大宋所造,而此事也未有先例,有宋百年以来,都是自己所造铜钱外流,未有藩属它国仿造回流之事。

这事从程序上说,也就王冲和宗泽两位地方官接触到了,王冲本就是当事人,宗泽就成了需要考虑是不是上报的唯一一人。但宗泽还没想明白,此事对朝廷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而且即便上报,朝廷会怎么看又是另一回事,总之这个空子要堵住,起码得再等个一年半载。而且此事与边事司所担第一桩要务紧密相关,他还得在上报之前,先想明白,以及跟王冲沟通好,该怎么让此事为边事司所用。

不过父亲宗泽确信,不管朝廷怎么想,最终的决定都对兴蔺商行不利。坏事自然要禁,好事么,也轮不到兴蔺商行继续得利。只是即便朝廷揽下好处,兴蔺商行依旧有利可图,积年经营铜铁钱兑换的商誉摆在那里,又熟悉行情,依旧是商人兑钱的首选之地。

“这就明白了,王冲所献西南策,就是为他们的钱路着想……”

当时宗颖这么对父亲说,难怪王冲所上的那份札子如此有力,背后是泸州本地人、朝中国戚以及罗国权贵几路人马。法文未立时先钻空子谋利,但这空子继续钻下去就要捅出大篓子,不如让朝廷瞩目于此,立定法文,而他们也可借此势预作准备,即便朝廷揽走大利。他们依旧能把持住剩下的小利。

“如果西南策只是立足于铜事,倒可以这么看。可看王冲此子,所图却非铜事这么简单。”

那时王冲正去了播州、遵义军一带。宗泽对此另有感受。

宗颖不以为然,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嘛,以私利撼国家大策,新党不就是这类小人么?

兴蔺商行之事还只是大面上的认识,王冲在兴文寨的治政细务,才是宗颖坚信王冲是新党小人的关键。

看看王冲在兴文寨干了什么……

青苗法,虽然是另设青苗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