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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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3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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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锥后退,仿佛是因为棒伤发作,单膝一屈,跪在地上,手中却仍旧握紧兵器,雪亮的枪尖如蛇吐信,迎着空中那人。
    这一刻的情形,果然正似那日一模一样了!
    电光火石,在场众人均都屏住呼吸,眼见董锥兵器晃动、刺向空中赵黼,赵黼人在空中,自己一个鹞子翻身,于那惊险不可能之时轻巧翻过,同时长枪脱手而出。
    两杆枪几乎逆向并行,正当赵黼的兵器要自董锥肩头掠过的刹那,董锥忽地单膝用力,竟生生从地上站了起来,只听得“嗤”地一声,长枪穿胸而过!然而那雷霆去势不减,带的董锥踉跄疾步后退,胸口鲜血狂喷!
    
    第362章
    
    赵黼双足落地,回身看时,正见董锥趔趄倒下。
    此刻,在场众人都被这一幕急变惊得呆了。
    白清辉跟云鬟两人先反应过来,齐齐上前,坐在檐下的静王跟恒王也双双起身,徐侍郎仓皇奔下台阶,有些无所适从地往前几步。
    几个人先后来到董锥身旁,清辉跟云鬟一左一右,试着扶住他,然而却见那长枪贯胸而入,血流不止,连口鼻都激出鲜血来,显然是已经救不得了。
    徐侍郎亦走到跟前儿,满心惊骇,无以言语。
    身后两位王爷也徐徐走前几步,静王一直走到赵黼身旁,道:“这是……是怎么回事?”
    恒王站在赵黼身后,微微冷笑。
    赵黼挑眉不语,众人都看着地上垂死的董锥,却听董锥道:“邓雄被杀……的确是我谋划。”
    声音虽微弱,然而在场之人却几乎都听得清楚明白,刹那间脸色皆变。
    徐侍郎道:“你、你说什么?”
    董锥手动了动,却因毕竟没了力气,只一抬,又垂落下去。
    清辉看出异样,道:“董郎官,你要找什么?”
    董锥笑笑,目光下移,看着胸口处。
    除了清辉,其他人都不曾会意,清辉却道:“你身上有东西?”抬手在他胸前、避开伤处略摸了摸,果然察觉异样,小心一探,竟掏出一张纸来,边沿已经被血染湿了。
    徐侍郎上前一步:“这是什么?”
    董锥道:“我要供认的,都在这上头了,看过便知。”毕竟重伤,说了这两句,嘴角的血带着沫子,涌得更急了。
    徐侍郎哆嗦着手,将那张纸接过来。
    董锥却又看向清辉,道:“后悔……未曾及早认得少丞……”
    清辉隐隐领会他是何意,未曾答话。
    董锥却又转动眼珠,对云鬟道:“劳烦转告、崔承……我、去地下向他赔罪、去了。”
    勉强说完了这句,董锥口角微张,鲜血似河水般涌出,他身子用力挣了挣,然后双手撒落,脖颈一歪,便已经绝命了。
    恒王跟静王背后看着,恒王道:“这是怎么说,又闹出人命来了。”
    赵穆看向徐侍郎:“这张纸写得什么?”
    徐侍郎忍着骇然之意,将那沾血的纸打开,却见虽然边角都被血染,可到底字迹仍旧清晰,上头潦潦草草地写着一页,底下还有个血指印。
    赵穆走到旁边,同他从头到尾飞快地看了一回。
    两人各自皱眉,静王长叹道:“原来如此。”
    恒王道:“到底是怎么样,闷葫芦似的。”竟也走上前来,也随着看了一回。
    恒王阴沉着脸色,道:“这个果然是董锥亲手所写?只是他先前人在牢中,又哪里得闲写这样供状?总不会……是人假冒的罢。”
    云鬟道:“王爷容禀,先前因董锥身上湿了,有人带他前去换衣裳,来回足有小半个时辰,只怕是趁着那时候写下的,问跟随的兵士便知。”
    清辉道:“不错,他揣了这封供状,想必心中已经存了必死之心。方才世子那一枪,本不会伤到他,可是他偏偏……”
    恒王不停地瞥他两人,便哼了声。
    静王赵穆叹道:“此人先前所做虽然可恨,但到最后却幡然悔悟,倒也令人感慨。”
    徐侍郎将那张纸收了起来,道:“是,的确是真相大白了,这个便当作证供罢。”
    云鬟跟清辉两个并未看过,是以并不知情。云鬟因想董锥一死,崔承那案子只怕也要断了,正忧心中,徐侍郎将那纸双手递给赵黼,道:“世子且请过目。”
    赵黼从头看了明白,不由一笑,摇头叹道:“这个人临死倒是做了件好事。”
    举手就把这纸又转给了云鬟。
    云鬟因正担心,忙接过来,同清辉看了起来,越看越是诧异。
    赵黼回头看一眼死了的董锥,负手道:“既然他都已经供认,那这三个案子也该完结了,真凶知罪伏法,崔承也该无罪释放,至于董锥的同党,便仍要劳烦大理寺追查了。”
    旁边云鬟跟清辉两人已经极快地将董锥的供状看完,彼此对视一眼,心情各异。
    原来这董锥跟邓雄,昔日在宿州大营一块儿当值,董锥性情内向,邓雄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他两人因在后勤当值,不受重用,虽有些气闷,却因彼此意气相投,日子倒也得过。
    只一日,两个人去镇上采买的时候,无意遇见当地几个有名的无赖正在调戏一位姑娘,董锥因两人是出来公干的,且对方人多势众,不愿另外生事,便欲拉着邓雄离开,谁知邓雄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竟不听劝,冲出去相救。
    董锥见事已至此,生怕邓雄吃亏,当下也只得冲出去相助,接过他们两个人打伤了五六个地痞,救了那叫“桐花儿”的女孩。
    此后,那几个无赖便告来军中,长官查下来,便将他两人推出去打了一顿。
    谁知那桐花姑娘听说了,便偷偷跑来探望。
    原来因上回邓雄英雄救美,桐花儿便已经喜欢上他了。
    董锥知道军中法纪不许私下如此,也劝了几次,邓雄非但不听,反而不管是休假时候,还是出去采买,都会偷空去见桐花儿姑娘,因邓雄跟董锥感情最好,他又是个乐天性情,便也时常拉着董锥。
    谁知一来二去,董锥暗暗地也喜欢上了桐花儿的活泼烂漫,只是不敢透露罢了。
    桐花儿因年纪渐大,便偷偷跟邓雄商议,要他留在本地,再叫个媒人说合,两个人好歹做成长久夫妻。
    正将到了军中一年一度的比武,得胜者便有提拔的机会,只要升为将官,便可以主动提请驻留当地。
    董锥虽然暗恋桐花儿,却也一心为了他两人着想。他又是个机敏多心的人,当下便想出一条计策。
    两个人都会参加比武,各自竭力过关斩将,最后董锥会主动约战邓雄,却假意失败,邓雄起初不肯,可是想到心上人、又加董锥一力催促,因此便答应了。
    果然如董锥所料,两人的决战果然引起了石主事的注意,并提拔了邓雄。
    邓雄如愿获胜,董锥大喜,那一夜两人痛饮大醉。
    谁知此后,邓雄却渐渐地疏远了桐花儿,而在他被升为将官之后,更是主动请求调离了宿州。
    董锥知道后,十分惊疑,起初还以为是上官命令,便找到邓雄,问他为何会如此。
    谁知邓雄道:“我想过了,大丈夫还是要以四海为家,建功立业,怎么能留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呢?”
    董锥不能相信:“你、你说什么?那么桐花儿呢?”
    邓雄回过身去,背对着他,片刻说道:“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不过是个女子罢了……以后、以后我若是出人头地了,要多少出色的女子没有?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罢了,我哪里看得上?”
    董锥的眼珠儿几乎都要跳出眼眶:“你……”
    邓雄忽地又回身笑道:“对了,你以前曾跟我说,你想在这镇上买一座房子,安居于此,为了谢你先前相助,我已经跟石大人商议过了,特许你仍留在宿州。”
    董锥早被他先前那几句话激的心寒冷彻:“你、你先前不过只是利用我而已?”
    邓雄一愕,继而道:“也不能这般说,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眼神复杂地望了董锥一眼,转身欲走。
    董锥大叫一声,再也忍不住,便扑上来一拳挥了过去,把邓雄打翻在地。
    两个人先前经常在一处切磋武功,身手也是不相上下的,只不过邓雄好像不肯还手,受了董锥几拳后,才将他撇开,道:“你且……好自为之。”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董锥跪坐地上,挥拳砸地,鲜血横流。
    此后邓雄果然极快调离了,董锥留在宿州,又服了一年兵役后,便退了下来。
    正当时有个人家着急要卖房子,地脚好,价钱又格外便宜,连当时市价的一半儿都不到,还附送当街的一个小店面。
    真是平日没有的运气,董锥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忙便留了下来。
    却说因为邓雄不告而别,桐花儿甚是伤心,多亏了董锥时常偷偷跑出去安抚解劝。
    桐花儿姑娘渐渐地释放心结,在董锥退役置买了产业后,便立刻派人上门提亲,桐花儿家人便答应了,很快给两人办了亲事。
    两个人成亲后,桐花儿甚是贤惠,董锥心满意足,两人过了一年多和美日子,然后桐花有了身孕。
    若一切都这样平平淡淡下去,董锥的人生,便是另一种轨迹了。
    但是……就在桐花生产之时,偏偏难产,她熬了两天两夜,终于撑不住了……
    桐花临死之前,紧紧地握着董锥的手,说道:“哥哥,我其实知道,当时邓大哥不是被迫调走的,那天他……跟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在林子里都听见了。”
    因董锥怕桐花伤心,邓雄走后,他便编造了一番谎言,只说邓雄是迫不得已听军命而去的。
    董锥瞪大双眼,桐花望着他,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着笑,道:“我本来不想活了,只是多亏了有你,才多自在快活地活了这几年。我……并不后悔,且满心感激……”
    眼中的泪纷纷坠落,桐花儿声音渐低,道:“我、真想跟哥哥就一起、到……只是没有这福气了……”
    桐花儿去后,董锥如行尸走肉,万事不理,只是一夜,他反复思量桐花儿临去的话——是邓雄约他到那片树林外,跟他说那些绝情话的,桐花儿又如何那样凑巧出现在那里?想来……是邓雄故意叫了她去。
    
    第363章
    
    董锥因想通了此情,回忆跟桐花儿的过往种种,万箭穿心,痛不可挡。
    又想到邓雄,切齿怒恨之余,便认定:倘若不是邓雄,一切都不会发生,桐花儿就算不认得他们,也不至于会惨死;而若没有邓雄的始乱终弃,桐花儿也自不至于就落得如此下场。
    因此董锥竟舍弃了在宿州的产业,苦心孤诣,重入军伍。
    他生性机敏,一心复仇,用了几年打听到邓雄下落跟处境,同时终于如愿进了刑部,找到了绝佳的报复机会。
    ——他便是要在邓雄命运转折的那一场“戏”里,再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让他去见死去的桐花儿。
    剩下的种种,便是如赵黼,云鬟,清辉三人所推的了。
    所以,当时赵黼说董锥只是为了一雪当日战败了的耻辱,董锥的表情才流露出一股不屑之意,而清辉早看了出来。
    所以云鬟才对赵黼说他的那个“奸近杀”的推论,竟有些歪打正着了,可不正是因为男女之事引发的?
    因在堂上,清辉以石主事跟王令史之间的纠葛点拨董锥,董锥兀自不信。
    后来,是崔承回忆邓雄酒后之言。
    董锥听到崔承转述、邓雄那些“成全”等话,别人虽莫名其妙,他如何不知?
    这一惊,却比当日邓雄站在他跟前儿,对他说要抛弃桐花儿时候,更且惊心彻骨。
    原来那天,因他们的计策成功,邓雄跟董锥都喝醉了。
    董锥一则替他们两人欢喜,一则替自己愁闷,满怀无法释去,必然是借着酒醉吐露出几句真言,让邓雄知道了他的心意。
    邓雄原本是个直性子,喜欢桐花儿便是喜欢,接受董锥的好意便也接受。然而对他来说,得了董锥所爱,又蒙他相助才得升职,这样两全齐美,董锥却一无所有、只苦闷无地而已。
    董锥既然能为他做到这样,他又如何能自私如此,如何不能为他舍弃?
    所以邓雄才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话,想要成全他的心意。
    可当时董锥还觉着这句甚是可笑:邓雄连他都要撇下,如何还说什么兄弟如手足?
    一旦宽了念头,想起的便多了。
    董锥又想起,邓雄曾提起他曾梦想在镇上久居之事,而后来,他在镇上置买房子的时候,可巧有个最廉价不过的房子落在手里,人人提起都觉着不可思议,说他“时运极高”,似白捡了一座好房子。
    可是这世间哪里会有什么“白捡”的好事,只怕是邓雄事先早安排好了的。
    白清辉曾说过,——他们既然相识相知,又怎会不知对方的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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