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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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在上- 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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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道:“拓儿过来吧。”
  小皇子蹒跚地迈步往前走,来到丹墀前的时候,因要上台阶,他不能一步上迈,便慢慢地先弯下腰,双手摁着地面,脚步一寸寸往上挪,等两只脚都踩到上层台阶的时候,才慢慢地又站起身来,动作笨拙而可爱。
  赵踞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孩子,明明是个路还走不稳的小家伙,皇帝心中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拓儿走到桌边上,仰头看着他。
  赵踞俯身握住他的手,却觉着他小手冰凉:“可冷吗?”
  拓儿先是一顿,继而摇头。
  赵踞张开双臂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膝上,就在此刻,明显的感觉拓儿紧张起来似的。
  皇帝垂头看着怀中的小孩子:“怎么了?不喜欢父皇抱你?”
  拓儿低着头,并无什么反应。
  皇帝却笑了笑,道:“上次在御花园里的遭遇,着实惊险,你母妃也都给吓得不轻。”
  他说了这句,若有所思地又说道:“拓儿好好地怎么会想去那里?”
  小皇子不做声,只是慢慢地抬手,竟把皇帝放在桌上的一支笔握住。
  赵踞看了眼,又道:“你可知,不叫人跟着是何等的危险?你人小腿短的,方才到父皇身边儿,都很是艰难,却又为何自己爬上那凉亭的台阶?”
  说到这里,皇帝看见小皇子握着那支朱笔,居然正在用笔去戳前面的那个镇纸玉狮子,看这般姿态,竟好像是要把那玉狮子拨过来似的。
  赵踞略觉诧异,眼神不由有些恍惚。
  但他很快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拓儿可在听父皇说话吗?”
  小皇子动作一停,点头。
  赵踞道:“那你为什么要爬那台阶,还有……为什么要去摘那些月季?”
  小皇子的手一松,朱笔“哒”地落在桌上,又随着滚落地面。
  然后他张开双手,向着皇帝摆动,好像是在说:“没有。”
  赵踞看着他满面无辜的样子,轻声道:“不要跟父皇说谎,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父皇一清二楚。”
  小皇子像是给吓到了,一眼不眨地看着皇帝。
  赵踞道:“就是因为踩中了你‘丢’在台阶上的月季,陈美人便一命呜呼……你可知道!”
  拓儿紧闭双唇,眼圈微微地有些泛红。
  如果是雪茶在这里,看到拓儿这般可怜的神情,只怕立刻就要于心不忍的开始护犊子了。
  但皇帝却仍是淡淡然说道:“而且,因为陈美人之死,差点引出更大的祸事,有人说,陈美人是给人设计害死的,而且他们一口咬定的是德妃,也就是你的母妃。”
  拓儿听到这里,两只眼睛瞪的圆圆的。
  皇帝道:“可是朕明白,你的母妃她虽然有这份能耐,但她绝不会去做这种歹毒的事情。假如她因为这件事,给人诬陷,假如朕不清楚她的为人,相信了那些流言,你说……后果会怎么样?”
  父子两人四目相对,皇帝看的清楚,拓儿的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
  他略微沉吟,刚要再说,外间有太监扬声道:“德妃娘娘到。”
  与此同时,皇帝的怀中,拓儿猛地一挣。
  皇帝猝不及防,本能地想去揽着他,谁知右脚在地上用力,突然脚底踩中了什么,甚是滑溜,整个人身不由己地重新往龙椅内倒了回去,
  他只来得及揪住拓儿的腰侧衣襟,同时隐约听见“砰”地一声。


第199章 
  皇帝的那些话;其实是故意说给拓儿听的。
  皇帝从跟随拓儿的暗卫口中得知当日的情形——但是就算是暗卫;在开始的时候也无法分清,陈美人当时究竟是要跟皇子玩笑呢;还是要对他不利。
  所以只静观其变,随时准备出手。
  谁知完全不用他们出手,陈美人自己把自己解决了。
  暗卫们虽也觉着此事透着蹊跷;但也无法解释。
  毕竟他们也着实看不出什么端倪。所以便只是如实详细地将那天种种尽数禀告皇帝。
  皇帝当然跟其他人不一样。
  听了暗卫们的描述,赵踞的注意力;落在了拓儿的行为之上。
  皇帝无法释怀的是,那天,自己的儿子突然转道御花园;他屏退众人,摘花,“随手”扔掉;呆坐……
  其实的确如仙草所说;这一切都像是个孩子任性无意之举。
  这也是最好的解释。
  但是皇帝的心无法安定。
  他本来是不敢多想的。
  可那天他去紫麟宫,故意借用别人的流言;说自己怀疑这一切都是仙草所为。
  她……最后居然承认了。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皇帝心中对于小皇子的阴影;更加加重了几分。
  虽然皇帝智计无双;能够将前朝后宫尽数玩弄于掌心;不管是对付权臣还是叛贼都游刃有余,但是,皇帝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付小孩子……很不在行。
  可是皇帝相信仙草。
  毕竟,知子莫若母。
  仙草本是护子心切,但是她这样决然的反应,反而让皇帝加深了对拓儿的怀疑。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血,而且还只是个两岁不到的孩童。
  皇帝命雪茶去叫拓儿的时候,心中反复设想该怎么跟那孩子开口。
  该怎么教导他如何行事,如何不露声色的让他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
  就在皇帝“父子谈心”的时候,后宫之中,仙草正于平章宫做客。
  其实相比朝堂上的大臣们的吵闹,后宫内反而显得出奇的清净。
  归结原因,一来是事发的源头、扶诗宫里,有刘昭容堵住了宫内众人之口。
  刘昭容原本是个不参与任何事的性子,但是毕竟陈美人死在本宫之中,她身为主位自然责无旁贷,可另一方面,却自然是因为,为了德妃。
  刘昭容毕竟是出身武官之家,再怎么忍让恬淡,骨子里自有一份刚性。
  经过上回母亲受辱,却给仙草及时相助,刘昭容跟林氏自然铭感五内。
  所以在陈美人终于撑不过去身亡之后,有些人开始造谣生事,说什么陈美人的死跟德妃有关,刘昭容将宫内众人召集起来,一改往日的淡然宽容,疾言厉色痛斥了一番,又当众处置了两名传播谣言的宫女。
  有一些人本是要从中吵闹的,见刘昭容忽然如此雷厉风行,自然畏惧不敢了。
  另一方面,却是江水悠的功劳。
  原先统理六宫的职责自是在贵妃身上,但贵妃近来专心养胎,因此所有事情竟都又交给了江水悠。
  江水悠却比刘昭容更厉害,她的手段又是神鬼不防的,往往有宫人前脚才说了几句逾矩的话,后脚就有宫内嬷嬷去训话,再火速将当事人调到浣衣局。
  是以宫中的人不敢再乱传。
  何况……所谓德妃娘娘害死了陈美人的话,细算起来竟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是究竟也没有人亲眼目睹。
  反而是事发的时候小皇子独自一个人跟陈美人相处,还差点儿给从高处跌下的陈美人带倒遭殃,如此可见,所谓德妃下手不过是讹传而已,毕竟,难道德妃要连自己的儿子一块儿除掉不成。
  只不过江贤妃在这件事上居然如此立场坚定地站在德妃一边儿,才是令人诧异之事。
  今日除了江水悠外,在座的还有扶诗宫的刘昭容。
  三人只说些风花雪月的闲话,并不提那些糟心的事情。
  正说到中秋的时候该如何行事,月饼的甜咸馅子之类,江水悠身边的宋嬷嬷进来,悄悄地同她说了一句话。
  江水悠点点头,不置可否。
  宋嬷嬷退下后,仙草笑道:“贤妃有事?我们也说了半天,该告辞了。”
  “不是,”江水悠制止,迟疑片刻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嬷嬷才来说,有人看见雪茶公公抱了大殿下去往乾清宫。”
  仙草的脸色顿时变了。
  刘昭容忙道:“今儿皇上不是召见内阁众人吗?这会儿叫殿下过去做什么?”
  江水悠道:“内阁的人早散了,大概是……皇上心血来潮,所以叫殿下去说话也是有的。”
  然而仙草心里自然藏着不敢说的揣测,这会儿未免有些心神不宁,便对江水悠道:“罢了,我也该回去了,说了半天有些乏了。”
  江水悠看她神不守舍,便握住她的手:“没有什么事儿,千万别先自己乱了阵脚。”
  仙草一笑,刘昭容也跟着起身:“我也告退了。”
  两人离开了平章宫,刘昭容也告嘱了几句,先行而去。
  仙草本是要回紫麟宫的,可是魂儿却仿佛早就飘去了乾清宫。
  在路上几番犹豫,不知不觉来到宝仪门口,正好看见宫门外苏子瞻在一名太监的陪同下往外走去。
  仙草出声唤道:“少傅。”
  苏子瞻回头见是她,便请那太监稍等,自己走上前见礼。
  仙草道:“少傅要往哪里去,殿下呢?”
  苏子瞻笑道:“先前雪茶公公请了去面圣,臣正要出宫呢。娘娘有何吩咐?”
  仙草问道:“可知道皇上叫他去做什么?”
  苏子瞻顿了顿,见左右无人,便道:“娘娘若是担心,大可不必,听说今日皇上召见内阁跟秦国公进见,已经把陈美人意外身故之事拂平了。”
  “哦?”
  苏子瞻笑道:“好像是那位西朝的四公主殿下目睹了经过,做了人证,才让众人无话可说。”
  仙草大感意外:“这是真的?”
  苏子瞻道:“真之又真。恭喜娘娘,雨过天晴了。”
  仙草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可喜的,不知何时便有污水泼下,就算洗脱也不算什么喜。只是习惯了而已。”
  苏子瞻挑了挑眉:“娘娘这话好似有些颓丧之意。”
  仙草摇头:“少傅自去吧。”
  苏子瞻却道:“娘娘在这里,莫非也是想去乾清宫吗?”
  仙草见他猜到,便点点头。
  苏子瞻道:“臣觉着,娘娘这时侯不去为好。”
  “为什么?”仙草忍不住问。
  苏子瞻笑道:“父子之间,跟母子之间不同,想必皇上也有些体己的话跟皇子殿下说,您这会儿去,反而是打扰了。”
  苏子瞻说罢后,才道:“臣先告退了。”
  仙草目送他离开,心中也觉着苏子瞻说的有理。
  但是又不放心就这般回去,于是便仍站在宝仪门下等候,想等看雪茶送拓儿出来,自己便带了他回宫。
  谁知往乾清宫张望了半天,还是不见动静。
  仙草终究关心情切,又加上心怀隐情,当下便一咬牙,亲自来了乾清宫。
  谁知才入内,竟瞧见了这样的一幕。
  皇帝皱着眉,脸色冷峻地坐在龙椅上,手中却扯着拓儿的衣角。
  拓儿竟是头朝下的样子,小家伙一动不动,也没出声,不知是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皇帝也看见了仙草,只是还来不及说话,就忙先俯身极快地把拓儿抱回来。
  低头看时,皇帝吓了一跳。
  这孩子竟是双目紧闭,满面通红,泪痕杂乱。
  原本雪团般毫无瑕疵的额上有一块红最为显著,正迅速地高肿了起来。
  此刻仙草也踉跄地冲到跟前儿,不由分说地把拓儿抱了过去:“这是、在干什么?!”
  原来从仙草的角度看来,皇帝一手揪着拓儿,另一只手却无措地向他挥落,隐隐竟是要打他的样子,其实皇帝是想去捞拓儿,只是他因跌倒导致坐姿不对,手势看着当然也不像了。
  加上仙草又看到拓儿的脸,简直像是给打了很久才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仙草声都变了:“你打他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连向来笃定泰然的皇帝,也有些微微乱了阵脚。
  “朕没有!”赵踞定了定神,“听见你来了,他就乱动起来,不小心……”
  仙草咽了口唾沫,仔细地查看拓儿的伤,却见拓儿的额角已经肿出了半指之高,又青又紫又红的一个大包。
  只是这孩子仍是没有放声大哭,虽然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涌出。
  乍给仙草抱住,拓儿挣扎着伸出小手,勾住了仙草的脖子,竟好像抱紧了不肯松手似的。
  他一个字也不说,一点哭声也没有,可这幅脆弱而可怜的样子,却更是叫人心疼的无法忍受。
  仙草疼的心都在发颤:“太医呢?”
  赵踞反应过来,忙吩咐:“快传太医!”
  仙草把拓儿紧紧地抱着:“拓儿不疼,给太医看看就好了。”她忙不迭地安抚着拓儿,自己眼中的泪却也在无意中不住地往下掉。
  赵踞看她着实担心,忍不住安慰道:“你别先如此伤心,朕方才及时抓住了他,想必碰的不是那么要紧……未必有事。”
  “你还想有什么事?!”仙草大声喝问。
  她的眼圈发红,泪落不止,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肃然跟严厉。
  赵踞给她厉声呵斥,心头一震。
  仙草直直地瞪着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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