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夫人探案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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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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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伯钦连早饭都没吃,向蔺老夫人请了安,便借故去衙门,说有要是在身。

    楚姮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想,都快大年三十了,衙门好些人都告假还乡,能有什么要事儿?但想到两人不久前的尴尬,她脸颊微微发烫,心照不宣。

    至此以后,蔺伯钦是早出晚归。

    基本他回来,楚姮已经睡下;而等楚姮醒来,地铺收入柜中,蔺伯钦不见人影。

    楚姮脸皮厚,早就把那些事忘诸脑后,每天看蔺伯钦像躲瘟神一样的躲她,她既好笑又好气。

    不知不觉,在莫名吊诡的氛围中,楚姮迎来在宫外过的第一个大年。

    往常,宫中提前大半个月就会开始筹备宫宴。除夕夜里,皇亲共坐大殿,呈上三百六十道御膳,皇上若尝着可口的,便会下令让内侍监的人,送去宠信的大臣、国戚宅邸。宫宴基本要庆到后半夜,楚姮每次都困的眼皮子打架,觉得满殿的金碧辉煌,歌姬声乐,都吵嚷的让人头疼。

    但在蔺伯钦的家中,就不一样了。

    蔺老夫人领着二人先去给蔺老爷子的灵位上香,然后说几句吉祥话,就拉着大家一起吃年饭。几个丫鬟家奴也可以另起灶炉,在旁边摆一桌,喝酒唱歌,并无拘束。

    蔺家家风节俭,但年饭桌上也有鱼有肉,很算丰盛,根本吃不完。

    楚姮和蔺伯钦挂着假笑,在蔺老夫人面前装的十分恩爱可亲。互相夹菜,时不时对视一眼,似如胶似漆。

    末了,楚姮还笑眯眯举起杯中甜酒,随口祝福:“祝夫君今后仕途坦荡,青云直上。”

    蔺伯钦略一迟疑,端起面前的瓷杯,与她轻轻一撞,颔首道:“也祝夫人心想事成,笑口常开。”

    “很好很好。”蔺老夫人看着二人,笑容和蔼,“那我这个老婆子,也祝你们儿女成双,百年好合。”

    蔺伯钦神色闪动,没有说话。

    “多谢娘亲。”楚姮却大大方方的甜声接话。

    冬日天冷,年饭并未吃多久,待守岁过了子时,蔺老夫人便挨不住困倦,让溪暮和濯碧扶着进了屋。

    楚姮和蔺伯钦与老夫人道别,一起回屋。

    但关上门,就打地铺、烧暖炉、各做各的事儿。

    楚姮打散了发髻,吹熄蜡烛,抱着暖炉跳上床榻,“咚”的一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蔺伯钦还未睡,他蹙了蹙眉,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今夜雪色反光很亮,楚姮却不经意的看到了他的表情。外头时不时响起烟花爆竹之声,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入眠。

    她用唾沫润了润嗓子,干脆与蔺伯钦闲聊起来:“顾景同是不是回老家过年去了?”

    自从上次尴尬以后,楚姮还没正儿八经的与他聊过天,没想到今夜一开口,却是问的顾景同。

    蔺伯钦压下心底淡淡的不快,沉声道:“前日便回了。”

    “哦。”

    楚姮不知又说什么,半晌才没话找话的问,“那他什么时候来县衙呢?”

    “初三以后。”

    回答完,良久沉默。

    楚姮以为蔺伯钦会说点什么,结果等了半天没下文,只好继续把话题往顾景同身上扯:“啊对了,顾景同和你从小就是同窗?你们在哪儿读的书,是在望州还是……”

    “你很关心顾景同?”

    蔺伯钦忍不住脱口询问,语气自己都没有发现带着一丝不耐。

    楚姮却发现了。

    她把玩着手里的暖炉,嘟哝道:“我不关心他,就想跟你聊聊天,可你倒好,与我半点说话的意愿都没有……算了,祝你新春万事如意,我睡了。”

    说完,楚姮便不悦的翻身面朝墙,闭上了双眼。

    蔺伯钦轻掀眼皮,借薄薄雪光,看向纱帐中隐约婀娜的身影,没再言语。

    ***

    次日大年初一,楚姮因为要跟蔺老夫人去西峡山的碧水寺上香,起了大早。

    暗蓝色的天,细雪纷纷而落。楚姮裹的里三层外三层,披着兔毛披风,活像个移动的毛球。一张精致的小脸镶嵌在毛茸茸里,更显玉雪可爱。

    蔺伯钦历年都不去寺庙上香,因此蔺老夫人也没叫他,跟着自己新儿媳说说笑笑上了马车。

    楚姮撩开车窗帘透气,见蔺伯钦站在后门的台阶下,一身靛青长衫,清清飒飒,如松如竹。

    蔺伯钦迟疑片刻,正想上前说自己也一起去上香,岂料楚姮将窗帘“刷”的放下,却是不搭理他。

    马车粼粼,碾压着积雪缓缓向西峡山驶去。

    到了山脚快未时了,晨雾散去,雪色初晴,竟是难得的晴朗天气。

    蔺老夫人别看老态龙钟,身体却十分硬朗,走上半山腰的碧水寺,只喘了喘粗气,脸色红润,不比楚姮差多少。

    寺庙门前,蔺老夫人握着楚姮的手,一个劲的夸赞她:“四娘,看你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有力气!这么长的一截山路,你也走过来了。”

    楚姮微微一笑,心想,这算什么?她曾经与霍鞅比试轻功,在一天之内登上过泰山之巅呢!

    “娘亲,这山路都铺了石板,因此并不难走。”

    蔺老夫人也没多想,仍是夸了她几句。

    这会儿迎面走来一个沙弥,楚姮见得眼熟,想起来是上次和蔺伯钦、谢落英萧琸等人来西峡山时,过来化缘香油钱的小师傅。

    沙弥朝楚姮和蔺老夫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远道而来,必是祈求菩萨保佑来年顺遂平安。”楚姮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铜钵,会过意来,直接从袖里摸出一两碎银,道:“小师傅,这是香油钱,烦请收下。”

    沙弥没有推辞,顺手接了香油钱,对楚姮和蔺老夫人说了些祝福话,引二人进去上香。蔺老夫人在上香拜佛,楚姮不是很感兴趣,见旁边有僧人支摊子解签,便去顺手摇了一支。

    她将竹签递给那白胡冉冉的老僧,笑道:“烦请大师解惑。”

    老僧接过竹签,虚眼睛仔细瞅了半晌,问:“是求才道还是运势?”

    楚姮几乎没有多想,脑子里想到蔺伯钦,脱口就道:“我想求姻缘。”此话一出,她自己都愣住了。

    随即,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幸好除了面前老僧,无人瞧见。

    老僧捋了捋胡须,念道签文:“得其所哉,得其所哉矣,决定取之可也。”末了,颔首说,“上上签啊!”

    楚姮一愣,忍住心头怦然,压着喜色,忙追问:“何意?”

    “君之姻缘得其所哉也,君再此非常际遇之时。可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不可踌躇俳徊,否则失之东隅,亦不可收之桑榆。”老僧说完,将签文递给楚姮,微微一笑,“夫人好好把握,不要犹豫,否则追悔莫及。”

    楚姮呼吸一顿,看着竹签上的“上上”二字,喃喃自语:“否则追悔莫及……”

    她若离开蔺伯钦,会追悔莫及?

    太可笑了吧!

    她才不喜欢那个棺材脸的臭石头!

    “四娘?”

    楚姮听到身后蔺老夫人的呼唤,忙将签文放入袖中,回头道:“娘,何事?”

    蔺老夫人拧着眉,扶着她手臂,问:“你有没有问见一股糊味?”

    楚姮愣了下,随即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混合着寺庙里特有的檀香之气,果然还有种什么东西被大火烧着的味道,好像是……

    “当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铜锣声骤然响起,一名沙弥提着铜锣从大殿后狂奔而出,声嘶力竭的大喊:“走水了!走水了!来人啊,快点灭火!”

    “起火了!娘,快离开。”楚姮拉着蔺老夫人疾步离开大殿,走到院中,回头一看,大殿后果然乌烟滚滚,火光映照天地,红彤彤热辣辣的一片。

    僧人们皆端着水桶、木盆,往大殿后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来上香的香客也帮忙一起灭火,七手八脚,人声嘈杂。

    楚姮怕大火扬起的尘烟呛到蔺老夫人,因此拉着她急匆匆先下了山。

    到了山脚,见寺庙的火光已经灭了,只有少量余烟。

    蔺老夫人交握着手,担忧的问:“也不知这火大不大,有无人受伤。”楚姮也不知道,但她却安慰的拍了拍蔺老夫人手背:“娘亲莫要担忧,寺庙乃向善之地,佛祖定会庇佑。”

    因为碧水寺起火,上了个香,便回了蔺府。

    此时天色才近日暮,蔺老夫人在清水县待着无聊,急着回沣水和老友相聚,让蔺伯钦雇马车送她离开。

    往常蔺伯钦都会挽留娘亲几日,但这次不一样。

    在老夫人监督下,他不得不与楚姮同居一室,思绪纷乱,倒是希望老夫人快回沣水。

    蔺老夫人也没有多想,交代了蔺伯钦善待楚姮,又温言说:“我希望下次过来,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啊。”

    蔺伯钦神色微微一僵。

    楚姮却是笑眯眯的点头:“知道了,娘。”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蔺老夫人的马车远远驶离,车轮轧轧,与漆黑如墨的夜色混为一块儿。

    一阵雪后的寒风吹过,楚姮不禁打了个冷颤。

    蔺伯钦见状,正要开口说回去吧,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狂奔而来。他和楚姮同时抬头看去,就见来者是在县衙值夜的胡裕。

    “大人!有人击鼓报案——”

    胡裕翻身下马,差些摔个趔趄,还是楚姮好意的扶了他一把。

    胡裕心头感动,朝楚姮点头:“多谢夫人。”

    楚姮笑笑:“无妨,到底发生何事了?”

    胡裕看了眼蔺伯钦,然后抱拳道:“大人,西峡山碧水寺的主持来报案了,说碧水寺发生火灾,损失惨重!”

    蔺伯钦略一蹙眉,方才楚姮和蔺老夫人给他说过此事,但他当做寻常无意失火,并未放在心上。这会儿听主持报案,才知道事情非同一般。

    “碧水寺怎么损失惨重?”

    胡裕答道:“主持玄明大师说,寺庙是有人故意纵火,且放火时,趁乱抢走了存有银钱的功德箱!”他说到此处,语气有些颤抖,“寺庙中的沙弥看见了纵火抢箱的匪徒,蔺大人一定猜不到是谁。”

    蔺伯钦神色凝重,问:“是谁?”

    胡裕指了指城门的方向,咽了口唾沫,一字字道:“就是朝廷四处缉拿的江洋大盗,玉璇玑!”

    楚姮:“……”

    这目击玉璇玑的沙弥,是他妈个傻子?

正文 九八章

    事关朝廷侵犯,蔺伯钦立刻便要跟胡裕赶往县衙。

    楚姮见状,忙一把拽着他衣袖:“我也去!”

    “风冷天寒,你去干什么?”

    楚姮拢了拢衣裳,却也不在意,厚着脸皮说:“大年初一呢,我就想跟着你一起。”

    她眼梢带着笑,蔺伯钦心下一动,到底是拗不过,三人一并前往县衙。

    正值年关,又已入夜,县衙里只有寥寥几个值班的衙役。清冷的雪光照入公堂内,正好照在“明镜高悬”四个字,映着人脸,都有些苍白。

    公堂中,一个光头小沙弥正站在旁边呜咽。

    他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明明是大冬天,却穿了一件春夏季节才穿的灰色单薄僧衣,手指都冻的僵硬发红。

    “蔺大人!”

    小沙弥见得蔺伯钦,忙走上前,慌然的合十行礼,“蔺大人,可一定要为碧水寺主持公道啊!”

    蔺伯钦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小师傅如实说来。”

    主簿顾景同都回家过年去了,没人帮他在旁边记录案宗,于是蔺伯钦挽起衣袖,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持笔落墨,自己边审讯边记录。

    “就在申时三刻的样子,寺中突然燃起大火,贫僧听到有人喊走水,立刻与寺中师兄弟灭火。就在这时,在禅院休息的玄明大师,正好看见玉璇玑飞檐走壁,偷走了庙里的功德箱!”小沙弥说到此处都快哭出来,“那功德箱里面是这些年香客们好心捐的香油钱,却没想到被玉璇玑给抢走了,我们寺庙里人可怎么活……呜呜……”

    他也就十六七岁,想到这些,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他抬手去擦拭,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处,已经冻的皲裂,正在往外渗血。

    楚姮心思细腻,注意到这点,却没有询问。

    谁教这沙弥张嘴乱说什么玉璇玑,搞不好这是一场阴谋呢。

    小沙弥还在喋喋不休,蔺伯钦又要写字又要研墨,一时有些来不及,楚姮见了,忙走上前,从他手里拿过墨锭,轻磨起来。

    蔺伯钦看了眼她,映着公堂里明亮的烛光,显得额头光洁,柳眉毛茸茸的,长长的睫毛也投下一片阴影。楚姮见他愣住,抬起头愕然:“干嘛呢,我帮你研墨你就快写啊!发什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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