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夫人探案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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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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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姮捧着烛台,袅袅婷婷的走来,稍一迟疑,到底是与他挨着坐下,轻声问道:“怎么?又不高兴啦?”

    蔺伯钦不理她。

    楚姮伸长了脖子,去瞅他在看什么,发现是他看了千百遍的《中庸》,顿时故意说:“这书你都能倒背如流了,怎么还看?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找出来的借口?”

    蔺伯钦闻言,神色微动,淡淡道:“温故而知新。”

    “那你知什么了?说给我听听。”楚姮一边说话,一边去翻书,却被蔺伯钦躲避开。

    楚姮讪讪的缩回手,不悦道:“不给看就算了,小气鬼。”

    她说完,干脆就坐在发呆。

    她穿的厚,与蔺伯钦挨的极近,蔺伯钦微微挪开了位置,她很快就不动声色的挤上。一来二去,蔺伯钦也猜到她是故意的,没好气道:“李四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不难道是我来问么?”

    楚姮瞪他一眼,竹筒倒豆子似得嘴巴飞快:“我说了,那二人是早死秀才的同窗。秀才在云州为人不错,他病逝后我孤零零一个,若不是他们好心送了银钱米面,早就死了,哪有机会再嫁你?”

    不等蔺伯钦答话,楚姮又道:“早死秀才还有一个妹妹,嫁在云州和金州接壤的地方,日子过得穷困潦倒。他们方才邀我单独说话,便是想跟我说说秀才妹妹最近的生活,毕竟那妹子以前和我关系尚可。你以为是说什么?说那个秀才?说当年我和秀才的点点滴滴?再续旧情?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可拉倒吧!”

    蔺伯钦不禁蹙眉:“我并无此意。”

    楚姮哼了一声:“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蔺伯钦见她还理直气壮的,也懒得与她胡扯,却是一字不发。

    他不说话,楚姮也不知道继续说什么了。

    她是想问他,心里有没有她,可看蔺伯钦面如冰霜,却是无法开口,生怕说出来的话是打自己脸。

    桌上的烛火摇摇晃晃,一滴烧化的蜡滴落在灯台。

    楚姮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自己的思绪也微微一颤。

    她侧头看向蔺伯钦。

    男子的眉目俊朗如画,暖黄色的光映照在他脸上,端得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谁想得到,这人最爱生她的气?但转念一想,似乎认识蔺伯钦以来,也只有她,才能让他生气,让他十年一日的表情有了缝隙。

    蔺伯钦让她灰白的世界有了颜色,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样?

    只此一眼,楚姮便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她低不可闻的叹了叹气,知道自己现如今,只能冒充李四娘。她无奈的开口,说道:“蔺伯钦,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曾是三嫁。可天命如此,我也无力改变。作为女子,谁愿意居无定所颠沛流离?谁愿意背上一个克夫下贱的狼藉名声?不管你信不信,我对曾经的三任丈夫并无感情,他们对于我来说,只是无根浮萍暂时寄托的湖泊。但你不同,你是我的彼岸,此生的归宿。”

    蔺伯钦闻言,绷紧的脸色微有松动。

    楚姮竟也不知自己会这么多柔情蜜意的话。

    但除了冒充李四娘这点,她却没有一丝虚假,说出的话,反倒越加真挚:“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如此低声低语的对人说话。但对你,我是列外。我不喜欢曾经的夫君,他们的相貌我都记不住,蔺伯钦,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你在我心里,与任何人都不同。”

    他独一无二,谁也不能取代。

    楚姮脑子里越发凌乱了,说的话也颠三倒四,她语气逐渐低落:“在你眼里,我一定很讨厌吧。总是不守规矩,不听你的话,有时候还跟你胡闹吵架……”她悄悄攥紧手指,继续说,“但我其实也不想这样。”

    好几次,都带有别的目的,这是她胡作非为的苦衷。

    “可能,也许,我不是你理想中的样子,但……但我可以为你变成那样!”楚姮一咬牙,说出了心中所想,她大胆的抬起脸,双颊绯红,眼眸里也满是雾蒙蒙的水意。

    任何人被这样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看一看,都会情难自控。

    蔺伯钦很清楚这点。

    因此他僵直着身子,视线牢牢落在那本《中庸》上,目不斜视。

    就在楚姮忐忑至极,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却听蔺伯钦沉声道:“你很好,无需为我改变。”

    她目光灼热,盯着他期待下文。

    然而,蔺伯钦却出乎意料的站起身,放下书籍,道:“夜深了,你先睡吧,我与杨腊挤一挤。”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楚姮惊愕不已,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抓了过去。她这一下,却是慢了半拍,连蔺伯钦衣角都没摸到,人反而重心失控,“砰”的带着长凳摔倒在地。

    “啊!”

    楚姮捂着小腿的位置,发出一声痛呼。

    蔺伯钦走,只是因为听到楚姮剖心的一番话,太高兴激动而造成的反情绪。他这人,越紧张越冷静,越害怕也越冷静,因此即便心跳已经快到不行,整个人仍十分沉着。

    但楚姮摔倒,他无法再装作视若无睹的掩饰,想起她此前“摔下台阶”留的淤青伤势,忙转身蹲下,一把扶着她问:“怎样?”

    楚姮感受到蔺伯钦手心温度,连带着心底都热腾腾的。

    咬了咬牙,她竟是红着脸扑入他怀中,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鼓足了勇气问:“蔺伯钦,我们的约法三章,不作数了好不好?”

正文 一零四

    蔺伯钦浑身一僵,迟迟没有说话。

    怀中女子柔软的娇小的身躯,就那样亲昵的搂拥着他,说出他潜在心底的朝思暮想。

    我们的约法三章,不作数了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

    从今往后,他不会去在意她是否三嫁,是否寡妇,是否比他年长。她的一切过往,都可以化作过往云烟。

    蔺伯钦一瞬间的迟疑,楚姮却仿佛忐忑的等待无比漫长。

    她几欲将樱唇咬破,难道……难道蔺伯钦真的对她无意吗?

    长久的相处,那些欲说还休的情谊,其实都是她的幻觉?她以为,自己虽总是胡搅蛮缠,但蔺伯钦心里有她的位置。原来,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楚姮想到蔺伯钦并不喜欢自己,顿时心跳一止,难过的喘不上气。

    她正要松开手,倏然之间,蔺伯钦将她紧紧圈入怀中,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喉结滚动,音色沙哑:“四娘,你我从此便与寻常夫妻一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终于说出了心底话,蔺伯钦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欢喜他,正如自己一样,彼此再无误会。

    楚姮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低眉看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搂着她的柳腰,方才确定了他们“假戏真做”的事实。

    她……真的要成为蔺伯钦的妻子,清远县令的夫人了!

    楚姮眼眶一热,竟是氤氲了泪水,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想到蔺伯钦方才说的话,破涕为笑,忽而抬头在他下巴轻轻咬了一口:“我才不跟你相敬如宾呢!”

    被她轻轻咬过的地方酥酥麻麻,仿佛带着一串电花,悄然钻到心窝。

    蔺伯钦从来是不喜欢这等轻佻的动作,但楚姮这样作态,他非但不讨厌,还……还很喜欢。

    他不禁道:“你怎样高兴便怎样罢。”

    “夫君真好!”

    世上能有什么事,比喜欢一个人,而他恰好也喜欢自己更开心呢?

    楚姮太开心了,她心口仿佛被塞满了热腾腾的蜜糖,无处发泄,就那样甜甜的梗在那里。

    她干脆一头扎进蔺伯钦怀中蹭了蹭,不停的唤他,“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她叫了他很多次夫君,然而只有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连带着嘴角眉梢都泛着甜意。

    蔺伯钦“嗯”了一声,被她天真的举动逗的莞尔,他抬手抚了抚她垂下的长发,放柔了语气,唤她:“夫人。”

    “我在!”

    “夫人。”

    “我在我在我在!”

    借着昏黄的烛光,蔺伯钦低头看苑嬉的脸,她的眼眸里波光流转,盛满了星子,衬着泛红的双颊,说不尽的明艳娇憨。

    屋中昏暗而寂静,房门紧闭,两人又挨的很近很近,明明是冬天,蔺伯钦却觉得手心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他一时情动。

    楚姮倒是沉浸在“蔺伯钦果然喜欢自己”的喜悦里,没有发现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

    她还想靠在蔺伯钦怀里说些柔情蜜意的话,然而蔺伯钦却轻咳一声,煞风景的道:“四娘,你先起来。”

    楚姮“哦”了声,撑着桌子站起。

    她睁大眼睛,隐隐有些期待。

    她等着蔺伯钦像风月话本子里那样,给她吟诗告白。

    但蔺伯钦却只是柔和了神色,定然的望着她。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被烛火模糊,整个人都泛着暖色,不像平时那般冷肃,看起来更显得俊朗非凡。

    楚姮眨了眨眼。

    “夫君,你没话跟我说吗?”

    蔺伯钦迟疑问:“说什么?”

    “……就是,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楚姮见他完全不开窍,顿时急了,“比如,你是不是对我一见倾心?早就对我‘意图不轨’?被我美色所引诱?”

    “胡说。”

    蔺伯钦闻言,果不其然的蹙了蹙眉,“你随时都不守规矩,我向来受圣人训,怎会对你一见倾心,意图不轨?”

    楚姮失落的垂眸。

    “如今说这些并无意义。”蔺伯钦抬手将楚姮落下的一缕碎发别她耳后,他不善情话,只得道,“时间还长,你以后……自会明白。”

    楚姮倒是懒得深究他的话。

    只要约法三章不作数了,她便已经很高兴。

    天色已暗,楚姮说话全无顾忌,直接道:“夫君,那今晚你就别跟杨腊挤了,我们睡一间屋。”

    她的意思,是像以前那样打地铺,可蔺伯钦却会错了意。

    他先是愣了愣,反应不过来,但看面前的楚姮毫无羞窘神色,想来是她已经不惧这样“洞房花烛夜”,虽有些不是滋味,但更多的却是隐忍的兴奋和……期许。

    “……要让店小二打些水洗澡么?”

    蔺伯钦虽无这方面经验,但曾也看书纾解,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

    楚姮柳眉一皱,怪道:“大冬天外面还下着雪,这炭盆都快熄了,洗什么澡?万一伤风了怎么办?碧水寺的案子还没结呢,你可千万不能病倒了。”

    事关她“玉璇玑”,这案子可马虎不得。

    蔺伯钦闻言,再次愣住。

    他记得楚姮一直很有洁癖的,盛夏季节一天沐浴几次,入了冬也要两三天一洗,怎么要行事却反倒不讲究了。

    很快,蔺伯钦便知道了答案。

    楚姮转头就去柜子里翻棉被,在床边熟稔的打地铺。蔺伯钦见得这幕,心底感觉有些古怪。

    他还以为……

    幸好自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楚姮侧头看他神色游离,以为他在嫌弃地铺,忍不住道:“这样好了,上半夜你睡地上,下半夜换我来。”

    蔺伯钦皱眉道:“四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姮问完这句,再看蔺伯钦微微泛红的俊脸,忽而脑子里灵光一现,竟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她顿时心跳如雷,但楚姮脸皮厚,她只含蓄了几息,便恢复了神色。

    见蔺伯钦比她还要羞涩,竟是颇为自得笑起来,眼珠子一转,故意逗他:“夫君,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别急嘛……这客栈墙壁薄,窗户纸也薄,还都住着人,不太好嘛。”

    “……”

    蔺伯钦被她看穿心思,顿时大窘,可神色却很严肃正经:“我从无此意。”

    “那好吧。”

    楚姮低头拨弄了一下圆圆的指尖,“夫君可千万别一直‘无意’哦。”

    否则她就要怀疑蔺伯钦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了。

    蔺伯钦面浅,被她一番话逗弄的羞窘不已,根本不知如何接话。恰好楚姮借口小解离开,他才松了口气。

    可转念一想,他二十多年向来冷情,也只有被故意撩拨,才能泛起涟漪。二十多年,身边全是些可守礼教的女子,即使钟情如叶芳萱,也从不敢做出出格的事儿。但一切的一切,在遇到这李四娘时,就已经变了。

    可能上天注定,他会栽在这样生性肆意的女子手里。

    ***

    楚姮合拢房门,便去找宇文弈和宁阙。

    因为心中欢喜,就连下个楼梯都是美滋滋的哼着歌儿,瞧那拽样儿,就跟才调戏了良家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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