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戾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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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戾气重-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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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最后好看的是自己。
  这桩案子审了两天,卢文滨的那点教导还是发挥了作用,卢舅兄咬死了没有受他的指使,堂上能动刑,但上达天听的案子不能动得太严重,两边的口供一直相持不下,在皇帝垂询之后,只能就这么报了上去。
  最终御笔批示,卢文滨虽然查无指使实证,但约束家人不利乃是事实,放任亲眷欺压良民,愧为翰苑参赞,着贬职外放。
  对于万阁老一系来说,卢文滨的利用价值已经榨完,吏部很快给他择了个边远地区的县城让他当县丞去了。
  这回剧看似落了幕,但隔不几日,开启了二回目。
  仍是苏长越,他上了为官以来的第二封奏章:请放晋王往封地。
  满朝侧目:卢文滨好好一个探花才叫赶出了京城,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实际是折在了什么上,他是打算着赴后尘不成?

☆、第160章

  侧目的同时,众人的佩服之情也升了起来:卢文滨上书弹劾时,闹腾了那么久皇帝也没拿他怎么样,还好言回应了两次,他身处的环境看似是安全的,但苏长越现在上书,卢文滨已经作为一个被放逐的前例摆在了他面前——虽然算是他参倒的,如此形势之下,他还强出头,这脖颈是真的硬哪。
  先前所有卢文滨弹劾他与晋王勾连的罪名不攻自破。
  并且,苏长越现在上书说晋王事,不会有任何跟风拾人牙慧的嫌疑,反而显得其一:公私分明,他与卢文滨有私怨,但他不会因此而否定卢文滨的所有政见,以私心影响公事,这与卢文滨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迎难而上的直臣风范,这样的文臣才配得上翰林院的名号。
  大部分人只看到了这个结果而对他啧啧赞赏,而少数有心人则注意到了,这种妙到巅峰的对于时机的敏锐把握。
  这一串发展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有严格的讲究,首先,参卢文滨与奏晋王这两件事必须分开,裹在一张奏章里的话分不清主次,很容易为人忽略过去;其次,这个次序也必须如此,要是颠倒了,先跟了人家的风再翻脸参人,这个味道总没现在这么对,起码直臣的名望是捞不到了。
  名望人人会刷,技巧各有高低。
  这就是个很高招的刷法,高在不管皇帝给什么回应,苏长越的名望已成。
  皇帝答应放晋王就藩,这最好,卢文滨没办成的事让他办成了,而且现在还卡着万阁老站队皇帝的关卡,万阁老名声再差也是首辅,分量不容轻忽。
  皇帝不答应,那也不太要紧,反正他挺身而出不惜己身的姿态是有了。
  有没有可能有损失呢,当然有,最坏的可能是被撵出中枢,跟卢文滨一道作伴去,但苏长越这时走跟卢文滨不同,虽然人人心里有数卢文滨是踩晋王踩得太厉害,激怒了好脾气的皇帝才招致了这个结果,但明面上他是有确实劣迹的,所以遭贬时,旁人都不好帮他出头说话。而苏长越若走,则纯是正直敢言秉持公心,他没有污点在身,将来想法回来要容易许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有点像一个接力赛,卢文滨踩着晋王刷出了先前的偌大声势,而苏长越现在又踩着卢文滨,接收了他攒出来的政治资本把这声势继续刷了下去。
  现在人人都瞩目着,他的上书究竟会得到哪一个结果。
  **
  皇帝的回应尚未下来,晋王先动了。
  这位晋王殿下今年不过十八岁,还未到弱冠,这也是章二姑娘案未发时没人来针对他的缘故,他在金陵呆了几年,与皇帝的感情是打好了,但同样远离中枢,年轻又轻,在京中建不起什么羽翼势力,短时间内对太子造不成威胁。
  且说这日傍晚,他打着马跑到翰林院来,在身边一个侍从的提示下,从陆续下值的文质彬彬的翰林们中找到了苏长越,拿马鞭点准了他——
  翰林们皆不由警觉地停住了脚步,在面对藩王的时候,文官通常是一个整体,翰林官员作为文官中的精英族群更是如此,敢不敢上书与皇帝作对是一回事,现在晋王到了翰苑大门前,来意似不善,假如谁这时候明哲保身缩着头走开,放任同僚受藩王侮辱,那以后这个头再想抬起来就难了。
  秦学士正在苏长越旁边,他左右一望,这一波出来的翰林里数他资历最深,官职最高,当下一步踏前,抢先说话行礼道:“这个时辰我等已经散值,不知晋王殿下前来,有何贵干?”
  晋王原刚要开口,让他堵了回去,不由翻了翻白眼,道:“没什么贵干,你们散值了最好,本王特意这个点来,找苏长越去喝杯酒,说说话,碍不着你们什么事。”
  他骑着一匹极神骏的高头大马,衮衣玉带,生的是副粗豪模样,浓眉压眼,虎背熊腰,往翰林们面前一立,好似一头熊闯进了仙鹤群里,谁肯信他所谓的“喝杯酒”?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在秦学士代为婉言拒绝,说苏长越晚上要跟他去商量两家的亲事之后,晋王居然没有勉强,而是又望天翻了个更大白眼,嗤了一声:“你们这些弯弯绕的文人,罢了,本王看见你们就眼晕!”
  一鞭抽在马屁股上,调转了马头领着侍从走了。
  “弯弯绕”的翰林们:“……”
  这位最近被参成刺猬的殿下到底来干嘛的?
  苏长越也:“……”
  说实话他有点好奇,不知道晋王来找他预备做什么,秦学士要不出头,他是打算跟了去的,但秦学士先发了声,晋王又走得痛快,他就不好怎样,只能把这份好奇憋在心里,跟秦学士道谢了。
  等回了家和珠华说起,珠华想了想道:“他好像对你没恶意?”
  苏长越扬眉:“怎么说?”
  “很简单么,他要想怎么样你,乘着你走到某个僻静角落里把你兜头一罩才是,哪有到翰林院门口当着那么多人面拉你走的。”
  苏长越让她形容得忍俊不禁,点头道:“你说的是。”
  “而且他说你们也没有说错,你们这些文官的花样是够弯绕的。”珠华顺便吐了句槽。
  打苏长越上书之后,她这里跟着热闹了起来,接了好几封陌生人家的帖子,她初始不知怎么回事,问了苏长越后才知外面把他的上书脑补成什么样子——可她知道,苏长越上书时有认真考虑过不错,但真的没考虑到那么多,有这个几乎算是稳赢不赔的结果,只能说是时势正好到了这个份上,所谓天时地利也。
  当然以上是苏长越对她的说法,就珠华自己的想法而言,她觉得她苏哥哥是太谦虚了,他是没有做多余的事,从头到尾只上了两封奏章,但每一封的时机都卡得非常准,这种仿佛天赋一般的政治嗅觉比刻意的投机要高明得多,其所能获得腾挪的余地也大得多,不至于像卢文滨一样,一旦投机失败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不过她没有因此就昏了头,以为自家真成风云人物即将走上巅峰了,那些有意结交的帖子不管真心假意,请她去的还是有意上门拜访的,她一家也没应,全部婉拒了,道理很简单:苏长越说晋王的奏章比卢文滨要客气许多,就是一个正常的认为藩王成年应当就藩的意见,但再客气,也是在撵皇帝的爱子走,好么,皇帝家父子相离,臣子家客似云来,这不是生往皇帝眼里扎钉子。
  开拓人际以后日子还长着,不在这么一会儿。
  苏长越道:“你们?”
  珠华立即改口:“他们。你是机敏聪慧,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两人白天基本见不着面,习惯了睡前或商量事或说笑,或做些不可说的交流过后,渐渐困了才各自安睡。
  **
  隔日,翰林院里。
  “坚白回来了,他的底蕴还是浮了些,这科落了第。”
  秦学士忙了半日公务,从屋子里出来,在秋阳下踱着步,活动一下坐得有些僵直了的腿脚。
  他说着话,转头望一眼跟在旁边身板挺如庭中青松的苏长越,不由叹笑,“还是你们年轻人精神头足,我十年前也还如此,如今却是不成了。”
  苏长越微微笑道:“坚白也不过十八,很等得起,有这一回历练,三年后的把握就大多了。”
  秦学士道:“举业看文亦看命,但愿如此罢。今科已定,且不去论它,倒是坚白回来,你我两家的喜事该可以办起来啦。”
  昨晚秦学士说商议亲事的话只为把晋王敷衍走,实则秦坚白和苏婉定亲的事早议好了,前期的纳采问名等程序已经走完,不过因为秦坚白想去试一试这一年的乡试,他年中时就要赶往浙省,未免赶太急了办得仓促,所以把重要性仅次于最终成礼的纳征的日子定在了他考完乡试的十月里,前一阵闹闹哄哄,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这日子就快到了。
  苏长越道:“是,内子也在家里准备着了。”
  纳征主要就是男家送聘礼来,女方在这一环节不需准备多少,但聘礼都收了,下一步就是请期完礼,依着这一对的年纪,最晚在明年也肯定办了,所以珠华现在在忙的主要是帮苏婉置办嫁妆,满街买买买。
  秦学士望他一眼,笑道:“如今人都羡慕我有慧眼,有识人之明了——”
  一句赞许未完,从前面匆匆走来一个穿红贴里的小内官,到面前站定道:“圣谕,宣翰林院庶吉士苏长越御书房觐见。”
  两人的谈话嘎然终止,苏长越不及多想犹豫什么,躬身行礼道:“臣遵圣谕。”

☆、第161章

  翰林本有为皇帝参赞咨询政事讲经等诸般职责,翰林院就建在皇城左近,皇帝召见翰林院的官员入大内是件很寻常的事,虽然苏长越资历过浅,但就诏命来说,并不离奇,只是结合他先前的上书,未免令认得他的人有些瞩目了。
  一路在内官的引领下穿过几重宫门,来到了御书房所在的殿前,这里不是正式陛见之所,皇帝选在此处召见朝臣,相对闲适一些,九重帝威的尊高不会那么重,而一般外臣是到不了这里的。
  苏长越上一回见皇帝还是中榜后金殿传胪的时候了,他名次靠前,唱名时站的位置也靠前,能把皇帝的天颜看个大概。
  此刻内官通传过后,宣他进去,他第一眼看的却不是坐在阔大御案后的皇帝,而是立在御案旁磨墨的晋王。
  他那个墨磨得真是——手下一圈一圈,脑袋一点一点,抓着如意墨锭的手掌因为不断下滑,无名指和小指已经染得乌黑一片,更危险的是以他那个瞌睡的程度,好像下一刻就能直接栽砚台里去了。
  因为御案上还堆着一摞摞的奏章,晋王又站在边角上,皇帝被遮挡了视线,先没留意,待苏长越进来行礼,他抬起头来叫起,顺带着才一眼看到了,哭笑不得地提高了声音,叫晋王:“二郎!你说你要孝敬朕,替朕分忧,就是这么个分法?”
  晋王恍若大梦初醒,睁了眼晃晃脑袋,见到自己的黑手,“啊”了一声,忙不迭把墨锭丢了。
  旁边早留意到只是不好随意插话的内官忍笑吩咐小内侍赶紧去打盆水来。
  晋王洗了手,在内侍捧着的布巾里擦过,嘿嘿笑道:“皇爷恕罪,儿臣是有点累着了。”
  皇帝甚是无语:“你昨日跟你那帮人在香山猎了一天山鸡野鸭不累,到傍晚还要引朕的文臣跟你去喝酒胡闹,今儿在这里不过磨了一砚池的墨,就好意思嚷嚷累了。”
  他语气虽是嗔怪,然而其中亲昵之意亦是表露无疑,万阁老站队时所谓的“天家父慈子孝”,倒也并非凭空而来。
  若是别人叫皇帝讽了这么一句,只怕当即就得跪下请罪了,晋王却还能反驳:“儿臣找苏长越喝酒不错,却没有胡闹,儿臣有事想和他商量,大家都是男人,这不是想着先喝两杯,喝开了好说话么。”
  他虽然长得粗豪,但比苏长越还小着四五岁呢,细看的话眉宇间那股少年人的青稚尚存,这么一开口好像多老练的样子,把皇帝逗得又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拿手点他:“还犟嘴,翰林院那是多庄重的地方,你也能跑去乱嚷,嫌人参得你还不够!我现替你把人传来了,你先好生道个歉,再要商量什么,当着朕的面说,不许私下去吓着人。”
  晋王也肯听话,就转过身来,冲苏长越拱了拱手:“我昨日去得莽撞,对不住啦,不过我真没恶意,我想干什么,肯定找个僻静地方了,谁有那么傻,当着众人不成。”
  他这个歉道得有些不伦不类的,不过亲王至尊,能当真对着臣下把“对不住”这三个字说出口来就算很有诚意了,苏长越当然挑剔不着什么,还礼道:“王爷太客气了,臣知王爷不是那等无礼狂徒。”
  晋王挑挑浓粗的眉毛:“呦,你从哪里知?”
  苏长越被这追问追得顿了一下——说实话,打他进来,这间御书房里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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