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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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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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充满回忆的表情,桑榆想,他一定很喜欢那位有缘无分的娘子,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虞闻既是要任职大都县令,必然要对管辖的地方先做一番功课。
  大都同奉元城比较起来,不过只是三分之一的城池面积。若是与四明县比较起来,却又大了一些。大都下辖四个镇,离奉元城有着几百里之遥。
  派官往往有肥差和那些并不怎么好的差。
  大都算不得是个肥差,但认真说来,也不是个太富硕的地方。虽对外总说是人杰地灵,可真正在大都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这里山清水秀是真,人杰地灵也是真,却对当官的人来说,油水不够才是最真的事。
  那些肥差空缺的时候,在后头排着队等调遣的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而像大都这样的地方,却很容易空缺个一两月,然后才有人不得已而接受调遣。
  而虞闻,作为一个政治“牺牲品”,显然并不用在意大都县令究竟是个肥差还是其他。
  在经过短暂的交接工作之后,虞闻正式走马上任。
  大都的主簿姓胡,养着个八字胡,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捏捏自己的胡子。桑榆曾经远远地见过他几次,面相看起来虽有几分奸佞,却听说是个实打实的好官。
  只可惜长相是天生的,这个年代也没个整容手术,作为一个长了贪官脸的好人,胡主簿实在很受伤。
  上一任县令走得时候把县衙内宅搬得干干净净,就如同老鼠过米仓似的,把胡县令气得不行,正要自掏腰包给新县令添置家用的时候,桑榆这边派了人直接抬着现买的家具进了宅子,一并去的还有她从外头找来的婆子仆从。
  于是,县衙内宅很快就被人大打扫干净,安置好所有东西了。
  虞闻从奉元城带过来的,连同阿祁在内,不过七八人。
  沈婆子自然是要留在虞家的,毕竟廖氏还在那边,万一有什么事,沈婆子还能搭把手。
  阿瑶原想跟着过来伺候,却被他婉拒,另外从听雨院里挑了两个比较安分的侍娘带了过来。
  其余的的三三两两,各自有各自的活计。
  宅子收拾了出来,按着虞闻从前住的听雨院那样,辟开了书房、厨房、茶室、暖阁,大都夏日炎热,另外还收拾出了一间敞室,撤除了窗户、栏杆,摆上青绿水盆,悬挂起竹帘,往里头一坐,临窗纳凉,好不舒服。
  从敞室里出来,虞闻正好撞见阿祁在给那几个帮忙洒扫的婆子塞钱,却不想那些人摇头摆手,愣是不收。问了情况才知,桑榆在让他们过来帮忙前,都已经给好工钱了。
  “二娘人真好,全都妥帖地照顾到了。”阿祁抓着钱袋子,忍不住啧舌感叹道。
  虞闻看着干净的院子,再对比之前看到的,笑了笑:“她从小一贯懂事,能让人安心的,就从不让人担心。要不然,也不会大有本事,从圣上那里得了圣旨,安排好所有的事,头也不回地跑了。”
  阿祁听郎君这么说,还点了点头应和两声。
  从奉元城跟过来的章婆子,也算是虞家的老人了,走过来瞧见主仆二人站在敞室外头说话,忙走过去行礼:“阿郎。”
  “怎么了?”
  “明个儿就是阿郎正式上任的日子了。我与厨房叶家的寻思,咱们府里头要不也摆上几桌宴,叫大家伙聚一起吃顿好的乐呵乐呵,算是个阿郎庆祝上任。”
  虞闻点头:“好,厨房里都备了什么菜,要是短了什么,从阿祁这领钱去外头买。”
  章婆子笑着忙让身后跟着的侍娘把菜单取过来,让阿郎仔细瞧瞧。虞闻并不懂这些,随意扫了眼,见都是些普通的菜色,知道章婆子到底还是担心初来乍到钱财要紧着用,便也不说什么,想了想又让人去外头的酒楼里,买几个当地特色的菜回来。
  章婆子又问要不要去请谈娘子。
  他想了想,点头:“请吧,难得在这有相熟的人,日后还能互相照应一些。”
  章婆子从前和桑榆接触过一两回,晓得是个聪明的小娘子,只是她小小娘子就主意大得不行,一个人带着侍娘就从奉元城跑走了。
  再看阿郎说话时的神情,章婆子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拿捏她的身份才好。
  这年纪……会不会差的太多了?
  章婆子怎么想的,虞闻不会知道。等到阿祁从一捻红带着小药童回来仔细一问,才知桑榆身子不大舒服,阿芍又得近身伺候着,只得派了小药童过来回消息。
  虞闻看着跟前眼睛眨啊眨名叫五味的小药童,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头道:“知道了,你就留下吃个便饭吧,回头转告你家娘子,若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同我说说,如今在大都,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收藏增加,知道今天有新的小伙伴加入,还是日常么么哒~

  ☆、第62章 一萼红(五)

  一捻红一关就是几天。
  这日夜半醒来;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桑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半晌仍旧是怎么也睡不着;只得坐起身来。
  入秋了,夜里渐渐发凉;桑榆就再没让阿芍睡在脚踏上随时伺候自己。她坐在床上发了一小会儿的呆,然后起床,掀开垂帘走到外室。阿芍在外头的小榻上睡得有些迷糊。
  桑榆披上衣裳;推开门走了出去。院中静寂无声的,连个鸟叫都没有。
  在屋檐下呆站了一会儿;桑榆转身回屋。阿芍已经听见动静;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借着月光,瞧见走进走出的是桑榆,她打了个哈欠,问道:“娘子,怎么醒了?”
  “睡不着。”桑榆抿了抿唇。
  “外头下雨了,有些凉,娘子早些睡了吧。”
  桑榆颔首。回到床上,阿芍又颠颠地蹭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叫他上,凑近道:“娘子还想着容夫人的事?”
  桑榆苦笑了下:“有些吧。到底是我自负了,要是没给那几个方子,说不准事情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借着透过窗子隐隐绰绰照进屋子里的月光,阿芍看她眼下阴影,有些心疼:“娘子呐,你这几日都没好好睡过,眼睛底下都青了。”
  桑榆摸摸眼睛:“嗯。过几日,宫里又该来人了,给贵人们的香粉胭脂都还没准备好。”
  “娘子就先别忙着做那些香粉胭脂了。”阿芍手上不停,又是给倒茶,又是好生安抚,“娘子每回都备了好些送去,宫里一时半会儿也不缺了这些用的。”
  桑榆微微点头。也是,照着虞闻的说法,朝中早些日子既然出了事,那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后宫里的贵人们也分不出多少精力来打扮自己。
  寅时末,县衙内宅里的下人们开始起床忙碌起来。
  不多会儿,天色大亮,天边泛着金光,太阳一点一点地从山坳里露出头来。
  早膳是厨房起早就熬好的素粥,上面还有一层粥油,搭配上当地特色的笋干和萝卜干,显得略微简单了一些。
  管厨房的胖妇人随夫姓叶,平日里底下人都喊她叶家婶子。章婆子服侍虞闻用膳,扫了眼桌面上的早膳,有些过意不去:“阿郎,叶家的说厨房里的东西备得少了一些,这做了夜里的,第二天的早膳就有些准备不及……”
  虞闻摇摇头:“无妨,简单吃一些够了。”
  章婆子长吁一口气。
  那叶家的也不知怎么想的,好端端的竟说大都物价高,支的钱不够使,想来是离了奉元城,觉得头上没人压着了,就想贪点钱,回头定然要好好说说她。
  虞家这些年日子愈发地好过起来,就连早膳有时候都是丰盛的一大桌子。厨房从起早就开始忙碌,端上桌的东西,从枣泥糕、山药糕各种糕点,到肉馒头、白面馒头各种馄饨饺子面食,仔细数起来,竟也能达到十数种。
  可到了大都,接连几日早膳,厨房端上来的都是素粥加小菜,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了。
  “阿郎要是觉得这粥不顶饱,我这就让厨房再给烙点饼,等下送前头去。”
  虞闻眼睛都没抬,喝了口粥。
  前头县衙里有太多的事要处理,后宅中的事情他一时也分不出神来管,临走前嘱咐章婆子看顾些,便带着人往县衙去了。
  章婆子得了权,自然是对后宅的事更加上心了几分,找了负责厨房采买的人,吩咐一定要买新鲜的蔬菜鱼肉,又叮嘱说一定要备好了第二日的早膳,别再往上摆什么素粥了。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家的几眼。
  新老县令的交接,说来简单,可交付到虞闻手上的事,却都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解决的。衙门六房将手上的簿子呈上时,虞闻拧了拧眉头。
  这大都的县令,的确不是个肥差。
  可再不肥的差事,挤一挤,总还是能从指缝里挤出点残渣来的。
  那些钱粮、赋税、户籍、垦田、农桑等等事宜,真想往里头搜刮银钱,办法总是有的。
  于是留下的这些烂摊子里,有很大一笔就是这钱粮的问题。
  差人仔细清点了库存,又命人查了粮仓内的余粮,这缺口虽不大,说出去却也是存了问题的。可原先那县令,交接完就赶紧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语。
  “照今年的形势来看,交够赋税之后,多出的部分还是能补上这缺口的,只要这接下来的天气别起什么大的变化就好。”
  “无论能否补上,这事都做的不对。”虞闻拧眉。
  底下人面面相觑,有胆大的咳嗽两声,掬手道:“虞县令说的是,只是法外还需开恩,毕竟这事也没闹大,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话摆在这儿,便是说若他紧抓着不放,便是得理不饶人了?
  虞闻笑笑,眼神倒是冷了:“若是真能补上倒也作罢,倘若不能,本官怕将实情禀告圣上。日后,若被本官再发现你们私下做了这些事,一切,按大邯律法处置!”
  他说罢,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留下的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挂着讥讽。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还没烧呢,倒是想着先立官威了!”
  “不过是个被贬官的,要不是这样,他一个圣上面前的红人,会来这里当县令不成!”
  “哈哈哈,好了,不管他,喝酒去!”
  “走走走,喝酒去!什么新县令,什么按大邯律法处置,说白了,塞点钱,还有谁敢拿我们开刀!”
  他们几人说得畅快,好似高高在上,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却不知,虞闻并未走远,脸色漠然地就站在门外。那些话,一句一句全进了他的耳里。
  “郎君……”阿祁压低了声音,轻轻出声。
  “找几个靠得住的私下查查。”虞闻握了握拳,“现在不追究,不代表就让这群人放任自由。”
  “是。”
  那几人还在说笑,言语间的嚣张丝毫不见遮掩。
  一捻红门前的招子又重新挂了出来,才半天,就已经有不少夫人娘子坐着马车上门,又兴高采烈地捧着胭脂香粉从院子里出来。
  五味拿着扫帚打扫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时不时抬起头往路上张望。
  阿芍从外头回来,瞧见他突然睁大了的眼睛,嗤笑道:“眼珠子瞪这么大,小心掉出来!”
  “好姐姐,我闻着香味了!可是街头珑新斋的桂花糕?”说着,五味舔了舔嘴唇,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阿芍手里的一提纸包。
  “就你长了狗鼻子,光闻就知道是珑新斋的桂花糕。”阿芍笑,坏心眼地捏了捏他的脸颊,“今个儿是你的生辰,娘子晓得你最爱吃这个了,特地吩咐我给你带了一包,回头慢慢吃,夜里上了榻就别偷吃了,小心牙疼。”
  五味笑着应了,赶紧把扫帚往旁边一搁,接过桂花糕急匆匆就跑回房。
  阿芍失笑,拿过扫帚就要把地上最后一点东西给扫了,身后忽地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转首就看见一个年轻郎君纵马而来。
  至门前,勒马,马蹄兜转,而后就听见来人熟稔地问话:“榆儿可在里头?”说罢,翻身下马就要往院子里走。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乱闯别人家院子!”阿芍眉头皱起,一个转身挡在了大门前,朝着来人大声叫道。
  那人脸上带着笑意,不慌不忙退后两步,调笑道:“好阿芍,前几日听说你家娘子身子不适,我这心里急得百爪挠心的,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来照顾她!你放心,等我把你家娘子娶过门,我这就开脸让你做通房,等有了孩子,就抬妾,有你家娘子在,你跟了我也不会受半分委屈!”
  阿芍素来心直口快,跟着桑榆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把暴脾气压了压,这会儿正强忍着怒气听完,嘴角挂上冷笑:“哟,陈郎君这说的是什么话,先不说我家娘子跟你没关系,就说我,那也是快与人定亲的,郎君这些话说出去,是要毁我主仆二人名声不成!”
  “不是,我这不是怕你们主仆到时候生分……”那人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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