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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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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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虞闻出声安抚,“无论如何,这个人,我们都会尽力将他抓回来,不让他在祸害谁家娘子。”
  桑榆颔首,见他眼底阴影浓重,不由地伸手去握他的手:“六哥,夜里巡逻的事,交给城内的兵卒和衙差管就是了,你看起来瘦了很多,夜里别再勉强自己。”
  虞闻笑,反握住她的手。当初生出茧子的手,这几年将养下来,变得柔滑细腻,握在手心中,只觉得软软的一小团。“嗯,这几天忙,会顾不上看你,就想着顺路来看你一眼,知道你平安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收到孙青阳寄来的信,他的心差点就跳了出来——他以为宋凝脂嫁了人,就安分了,不成想竟然会和宋家做出这样的事。
  好在桑榆机警,探出风吹草动后在出城前就将消息传回了宰相府,这才躲过一劫没出事,不然,他只怕当即丢下县衙内的所有差事,单枪匹马跑回奉元城。
  桑榆笑笑,又低声安抚了几句。
  外头下了雨,春雨淅淅沥沥的倒是不大。桑榆撑开桐油伞,陪虞闻穿过回廊庭院,到了门前。
  怕他淋湿了,桑榆一直将伞面微微向着虞闻的那边倾泻。他似有察觉,伸手将伞拿过,一只手撑着伞,另一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护在伞下,而后一步一步往门口走。
  夜色下的轿子黑漆漆的,并不显眼,轿夫打着瞌睡蹲在轿子边上,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忙站起来,从旁边迎了上去:“阿郎。”
  虞闻揽着桑榆在门前檐下站定。
  “在人抓到前,这几日你在家中好好的,夜里早些歇息,若是觉得不安全……就暂时住我那去。”
  这话,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一贯待那些妇人娘子们清冷疏远的县令是个浪荡子。可听在桑榆耳里,并非失礼。
  桑榆看着他,抿了抿嘴唇,握住他仍旧揽在肩头的手:“你若是愿意被义父和义兄狠狠打几拳,兴许我就愿意去你那儿小住几日。”
  雨下的男人忽地展颜一笑,笑容似乎令周身都亮了几分:“好,我明日就去同谭大夫说!”
  他说罢,抓过桑榆的手,当着外头那些人的面,放在唇边吻了吻,而后转身。阿祁撑了伞过来送他上轿,又对仍旧静立在屋檐下的桑榆行了行礼,这才直起身,命轿夫起轿回县衙。
  “娘子?”
  阿芍在屋里左等右等,不见桑榆回来,心觉奇怪便出门去看,却见她面色微赤,慢慢从前头走回来。
  “娘子,六郎这是对你做什么了,你脸红成这样?”阿芍笑着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桑榆的胳膊,一脸坏笑。
  “乱猜什么!”桑榆瞪眼,可满脸的正色却掩盖不了方才的羞涩。阿芍笑得不行,又怕她真的恼了,忙忍着笑去打了盆水来,给她擦了把脸服侍上床。
  才一躺下,那头,阿芍又揶揄道:“娘子,你还是早些嫁了六郎吧。省得六郎天天挂心你,明明都快忙坏了,还大晚上地过来跟你说说话,喝杯茶,末了,再牵个小手,心满意足地回去。”
  桑榆一愣,睁开眼,咬牙吼:“睡你的觉!”
  那一头,立时传来蒙在被褥中的笑声。
  一捻红重开,自是又迎了一批熟客登门。
  五味前头迎客,正笑盈盈地送走一位,后脑勺被人轻轻拍了下。“小五味,你家娘子可在?”
  又是陈记酒楼的陈琼。
  五味还记得他在娘子出城的时候的无礼举动,做了个鬼脸,挡住大门:“你来做什么?娘子出门了!”
  陈琼之前被抓,在牢里老老实实地蹲了几日,依照律法挨了板子,回到陈家后,被暴怒的陈老板狠狠揍了一顿,瘸了一条腿。
  才不过老实了几日,等到伤一好,就又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跑去找妓/女娘子们吃酒。
  “这一捻红人来人往的,你家娘子若是不在,骗鬼呢!”陈琼笑,伸手捏了把五味的脸颊,回身对着后头的马车道,“下车吧。”
  车帘被掀开,便见女子头戴幂篱,弯腰从车里走了出来,车旁有侍娘伸手去扶她下车。
  五味想要去拦,被陈琼的人抓着肩膀轻轻一带,摆到了旁边。“使君!使君快去告诉娘子,有人硬闯!”
  听到使君的禀告,桑榆微微挑了挑眉,只觉得有趣。
  这陈琼受了牢狱之灾后,竟是还未学乖不成?
  桑榆命阿芍,将仍在屋里看诊的几位小娘子,请到别处暂避开,自己往前,出了房门,站在台阶上,看着远远走来的陈琼及他身后的女子,微微地笑。
  “娘子,要不要去通知郎君?”使君低声问道。
  桑榆摇头:“不必了,你注意些那些小娘子,别让她们出来撞进陈琼的眼里,遭了莫名其妙的灾。”
  她说完话,又看着陈琼走近,直至抬价下,方才开口:“陈郎君今日过来,是为了何事?”
  陈记酒楼的夫人娘子们从来都是自己,或者嘱托下人过来拿胭脂香粉的,陈琼会亲自登门,且身后又带了别的人,想必是真有什么事。
  陈琼大约是鲜少求人,这会儿沉默半晌,这才俯身作揖道:“谈娘子精通美颜之术,所以特地带来一人,想请娘子诊治诊治。”
  桑榆抬眼,看着站在他身后,头戴幂篱的女子。女子看起来身姿绰约,一步一行都颇有风情,连带着一路行来的风,都裹挟着馨香。
  再看那女子身边的少女,也颇有几分姿色,只是略带弱柳扶风之态。
  这一主一仆二人,身上带着的气味,都是平素坊间妓/女娘子们所用的普通胭脂香粉味。
  “这位娘子是?”
  “奴家姓姜,坊间都唤奴家姜娘。”那女子摘了幂篱,朝着桑榆恭敬地福了福身。
  女子缓缓抬起一张脸。
  她的容貌其实很精致,眉宇间带了一股子媚惑,显然是个在坊间混迹许久的人。只是脸上有明显的时疮治愈后留下的靥痕。
  “陈郎君是想为姜娘治好这脸上的靥痕?”
  “是。”陈琼难得一本正经,“我走南闯北也有好多年,找回了不少方子给她,都没用。城中的大夫又大多瞧不起她们,思来想去,还是想请谈娘子看看,究竟有没有法子,去掉她脸上的这些痕迹。”
  桑榆望向姜娘。她也正向这边看来。俩人四目相对良久,只听见桑榆颔首,应道:“我可以试一试,只是我这边,夫人娘子往来较多,许是多少有些避讳,还请姜娘随我去到别处诊脉,日后如有情况,可命你家侍娘上门找我。”
  桑榆并非是看不起姜娘,只是一捻红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她虽不忌讳,却有旁人避讳这些。
  姜娘脸上并没显露出什么不喜,大约是被人特殊对待习惯了,遂跟在桑榆身后往别处去了。陈琼不说别的,自是跟在她们身后。
  时疮,乃杨梅疮的一种,因时气乖变,邪气凑袭得病。
  若是再往大的说,这杨梅疮,指的其实就是梅/毒。
  这种病症,乃是坊间的妓/女娘子们最容易得的病之一,城中的大夫们为了名声,自然也多不愿为这病出行诊治。有的人运气好,求到愿意私下诊治的大夫,也能治好杨梅疮,但不少人病好后,脸上身上都会留下靥痕。
  姜娘的时疮是游医治好的,但脸上的靥痕用了很多方法,依旧不能去掉。过去红极一时的姜娘,也因此门庭冷落,成了无人问津的旧人。
  陈琼念她可怜,在旁帮衬了好些年。
  姜娘也曾幻想过,这个郎君是否日后会为她赎身,纳她为妾。可这几年走来,她也终究清楚地意识到,陈琼虽好,可从未生出过要纳她为妾的想法。大概,也是嫌弃她得过时疮,出身风尘吧。
  “你身体无恙,想来时疮是真的好了,也并未留下其他病症。”桑榆收回号脉的手,看着姜娘道,“至于这面上的靥痕,我这有一方子许是可用,只是里头要用的东西,可能姜娘会觉得不喜。”
  “谈娘子但讲无妨。”
  “人精二钱,鹰屎白二钱。将这两味药研成末,然后调和均匀,往其中加入少量蜂蜜,涂在面上靥痕处。如果不出意外,两三天后就可祛掉靥痕。”桑榆如此道,又对着姜娘和陈琼解释其中的药材,“人精就是首乌,有解毒润肠之功效,可治疗毒疮等症。至于这鹰屎白。”桑榆笑,“就是带白头的鹰屎。虽听着恶心了些,不过是味好药。”
  万物皆可入药。
  她从前无聊的时候在家里翻书,就翻到过老爸从书店买回来的《本草纲目》。书中,李时珍就写到许许多多原本不能称之为药材的东西,譬如乱发、人血、眼泪,他都认为能入药。
  所以,这鹰屎白,虽然是屎,听着不大好,可和人精一起入药后的作用倒是真的有的。
  陈琼脸上划过错愕,姜娘也有一瞬间的惊诧,但很快面露笑意,颔首应了:“若是能好,再腌臜的东西,奴家也能忍了。”
  桑榆点头,将方子写好交给阿芍去抓药,又仔细与姜娘嘱咐了日常的注意事项。等事了,这才让五位将他二人送出一捻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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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红窗迥(三)

  三日后;姜娘脸上的靥痕果然褪去了大半;只剩下隐隐一些印子;不大明显,远远看去容貌已恢复如初。
  这一回;又是陈琼陪着她一道来的一捻红。饶是桑榆之前提起过,一捻红来往的夫人娘子较多;希望姜娘避讳,可这二人依旧故我。这一回;姜娘甚至连幂篱都没戴;直接抛头露面一路走到门前。
  听罢五味的传话;桑榆看了眼院中的小娘子们,无奈地行了个礼,便请她们暂时避一避,省得麻烦。
  门外来来往往的百姓大多人是头一回见着姜娘。
  这位昔日名动大都,甚至还曾引来过外地达官贵人的绝色佳人,如今施施然站在一捻红外,神情悠闲,不时与身旁的陈家郎君交头接耳,亲昵的说话。
  其实姜娘的年纪已经不轻了。
  桑榆走到门口看着她。蛾眉婉转,却遮不住满面风尘,周围纤细隐在眼角,唇边也带了岁月的纹路。桑榆不由得叹了声岁月不留人。
  “姜娘的脸如今已经恢复如初,再来,可是有别的事?”
  见桑榆一脸“我们就在门外说吧”的神情,姜娘倒也不计较,朝她敛衣行礼:“奴家能有今日,得亏谈娘子出手相助。奴家特地在酒楼设宴以表谢意,不知谈娘子可赏脸?”
  桑榆想说不便,可陈琼在一旁搭了腔,开口道:“谈娘子一贯待人随和,姜娘你既然亲自登门来请,她一定会赏脸的。你说是么,谈娘子。”
  我能说不是吗!
  桑榆心底十分唾弃这个贪恋美色,没节操的男人,面上露出为难:“我眼下还有事没做完,许是不便去吃这杯酒,若是可以,不妨下回再说。再者,医者父母心,我所做的不过是分内事罢了,如何还敢厚着脸皮讨要酒水。”
  话虽如此,姜娘和陈琼二人,却是配合默契,你一言我一语,非说得桑榆无可奈何点头为止,方才笑盈盈地作罢。
  桑榆无奈,只得匆匆回屋,为那几位小娘子号脉配药拿香,方才得闲梳洗一番,叹着气出了门。
  姜娘在陈记酒楼设宴款待桑榆,说实话,是挺令她意外的。可真到了陈记,却见陈家人依旧自顾自的做生意,丝毫不在意陈琼成日与一位年岁比自己大了不少的风尘女子作陪。
  想想也只能理解为,陈家人如今对这个儿子已经没了想法。
  姜娘含笑递上一只酒盏,琥珀色的酒在盏中微微晃荡,酒香浮动,闻着确实不差。
  姜娘要了陈记酒楼的一间上房,一并点了十几道菜,汤汤水水不少,还有些平日里不常能见到的稀奇菜式。房内,更是点了苏合香。
  桑榆看她烟视媚行,不由地抿了抿唇角,也端起酒盏:“姜娘破费。”
  明明三十有余的年纪,粗粗看去,姜娘的容貌身段仍是二八少女的模样。
  她伸出如雪皓腕,给桑榆添满:“谈娘子说笑了,奴家如今年岁大了,若不是谈娘子还肯帮忙,哪里还能恢复到如今的容貌,只怕到老也会满脸靥痕。”
  桑榆淡笑不语。
  陈琼在一旁陪着吃了杯酒,又被陈家人叫了出去,而后房内便只剩她二人。
  “谈娘子不仅容貌出众,这调配胭脂香粉的手艺也是极佳。如果奴家没有看错,谈娘子身上所穿的这件飞鸟描花长裙,用的该是宫中御用的刺绣手艺。想来,谈娘子与宫里的贵人们,关系也是极好的。”
  姜娘的声音十分曼妙,若是男子,必然早已酥倒在这吐字芬芳的声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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