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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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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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将自己软禁,甚至毒害。
  “皇兄心善,若早些废了太/子,也不至于如今朝野上下被个女流之辈和东宫狗贼把持住!”成王低斥,身上自有杀气,“十一尚年幼,又没有什么谋略,若是当了皇帝,只怕会被那些权臣和后妃的世家拿捏住,到死阿九……罢了,你既然是属意阿九的,那帮清流老匹夫大概也是这个意思了,有他们在,让阿九当上皇帝,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在北地成王就推举谁来继承大统与虞闻身后的保皇派达成一致的时候,奉元城这边,桑榆已经开始动手部署自己的安排了。
  单一清照旧从医馆出来,坐上马车打算回崇贤坊的柳宅。
  柳娘子出嫁几年,儿女也生了两个,可依旧乐得在柳宅住着,不愿搬到别处,单一清无所谓当个小白脸,提溜着所有的家当就搬进柳宅,美其名曰“入赘”。
  自打孙宰相告病在家后,夫人柳氏也开始频频去到柳宅吃茶。问起缘由,只说老头如今年纪大了,除了暗戳戳地跟几个门客还有儿孙在书房里商讨些政务,便到处纠正几个小辈的生活习惯和学习。柳氏看得眼珠子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但凡这日老头不去书房的,她就立马带着人坐上马车跑到柳宅吃茶。
  媳妇儿没爹没娘,对这个当了相公夫人的姑母尤其敬重,媳妇儿敬重的人,单一清自然也是敬重的。晓得这时候柳氏大约也在家里吃茶,单一清顺路拎了袋刚出炉的糕点回去。
  回家陪着媳妇儿吃了杯茶,又拿出糕点孝敬姑母,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前院侍奉的婆子奔过来说有位病人说想请单大夫给看看。
  “让他明早去医馆寻我。”单一清抱着女儿正在哄得高兴,一听又是上门求医的,眉头当下拧了起来。
  他如今在奉元城的名声愈发的大了,那些世家子弟就连给个外室看病,也喜欢偷偷摸摸带着人跑到柳宅来说话,还偏生都不是什么大病,至多不过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罢了。时间一长,他没耐心对付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
  婆子愣了愣,摸摸鼻子:“可那小娘子看起来怪可怜的。”
  单一清看着她不说话。
  婆子以为这是要她继续的意思,忙道:“阿郎,那小娘子青天白日裹着件黑衣裳,脸被遮了大半,一直站在门口咳嗽,会不会……会不会是肺痨啊?哎哟,我笨死了,这万一真是肺痨,站在门口是想害死人呐!我……我这就去把人赶走!”
  “胡闹!”柳娘子闻言错愕,忙回头瞪了单一清一眼,“有病患登门不去救治,夜里罚你睡书房!”
  好不容易媳妇儿小日子过了想要亲热亲热,不救人就睡书房是要怎样?
  单一清哪里肯,当即把女儿往旁边一放,跟柳氏说了声抱歉,赶紧往前头跑。
  跑到大门口一看,的确站着一个从头到脚穿得黑漆漆的人,半张脸遮着,时不时还咳嗽两声。单是这么看着,连是个小娘子还是大婶子都瞧不出来。
  “进来吧,咳成这样了,怎么就你一人过来,家里人没陪着?”
  单一清侧身让人进门,随后快走一步引着来人去他的药炉。
  “我夫君在北地,自然便只有我一人。”
  “北地?经商么?你病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留下来照顾你,隔着万水千山的,你几时咳死了故意也不知道。”
  身后传来笑声,与刚才的咳嗽时说话有些不同,听着倒是明快了不少。
  “就是因为不想咳死,这才来找师公开几贴药吃一吃。”
  奉元城内的形势并不好,朝廷之中不少敢于谏言的大臣都被不同程度的贬了官。新皇一意孤行,从后妃的娘家提拔了不少后生,又大力贬低武将的功绩,甚至还提出武将们的俸禄理当减少。武将之中,也有公卿世家,遭此一遇,纷纷上书,新皇却避而不闻。
  如今已成为宰相,又位列孙宰相之前的常公,得人道一声“相公”之余,也开始因这愚钝的新皇各种乱政,感到十分头疼。
  告病在家的孙宰相表示心情不错。
  “五品以上官员的俸禄向来可观,即便是削减了一些,也无伤大雅。但圣上如今笔一挥,圣旨一下,五品上下的武将全都削减了俸禄,如此,让人如何能忍。”
  桑榆向着柳氏行了礼,方才坐下便听得她提起新皇削减武将俸禄一事,忍不住在心底算了笔账:
  在大邯,五品以上官员的俸禄很可观,各种添钱的名目,即便是从五品的官员,也有月俸四十五贯,春冬两季还有绫、绢可得,另外也有专门用来养仆人用的衣粮钱差不多三十五贯。
  但地方上的一些官员却有些窘迫。她嫁给六哥后,也算过一个县令的俸禄,月俸大约不过是十四五贯,粟米三四石,另外还能得到五六顷的职田。不高,倒是足够一家子人生活的。
  可如今,在这样的基础上,武将们的俸禄还要再削减……
  “东宫那些大臣们……”
  “他们能顶什么用!”单一清脱口而出。因为时常帮那些公卿世家看病,多少也知道些消息,他藏不住心头得意,乐道,“新皇以为自己登基,已经是万人之上,就连皇太后的话也不愿听了,何况是东宫那帮人。”
  “说话轻些!”柳娘子瞪了他一眼,方才转头看着桑榆,“虞六郎去了北地?”
  “是。”桑榆回道,声音压得低了些,听在诸人耳里难免带了谨慎,“六哥护送九皇子去了北地。”
  “那你回来做什么?奉元城早晚要大乱,外头的安稳日子不过,你竟还回来了?”柳娘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桑榆。她这徒弟,明明看着聪明,可这事上怎么就犯了糊涂!
  桑榆却是笑了,抱过凑过来的单小娘子,重重地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若是老老实实留在大都,一旦来人抓捕,胡主簿必然保不下我。但是如果我反其道而行,带着一家老小回了奉元城,兴许还能拼上一拼。”
  她说的轻巧,单一清却觉得头皮发麻。柳娘子蹙着眉头看她,良久才舒展开,轻叹道:“你胆子是愈发大了。”
  柳娘子屈指敲了敲桌面,将许久不见的徒弟又自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而后道:“你这脾气和胆量,也就虞六郎还能配一配。”
  此时已近黄昏,斜阳挂在山头。她看着桑榆坐在桌旁抿唇浅笑,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可一言一行,说的做的却是那些大家闺秀绝无可能去做的事。
  柳娘子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这个徒弟,在回来的路上,曾经因为亲手杀人,被喷溅了半身血污,却如修罗一般,立于人前,纹丝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存稿箱君,奶油去外地参加大学室友的婚礼了。本周无榜单,但是会继续日更的,请不用担心!
  然后,这里是奶油要说的话:
  俸禄这部分,参考的是宋朝的资料。五品上的高级官员俸禄十分可观,也就是为什么有些资料或者书上,会说包拯这一票公/务/员很有钱了。事实上,宋朝的公/务/员,他拿钱的名目很多,包括了添支钱、职钱、职田、公使钱、驿券、傔人餐钱、茶酒厨料、食料钱、茶汤钱、厨食钱、折食钱、薪蒿盐炭纸钱等等,还有家里养下人的钱也都有补贴。另外每年发你多少多少匹的衣料。
  好吧,这么说,可能没啥概念,可以对比一下,以目前我手头的资料来看,一个普通工人(宋朝的)一个月三贯工资,相当于一个宰相一个月的百分之一(撇嘴)。
  再说到底层官员,也就相当于如今社会,中部地区的公/务/员,西部地区的公/务/员,和沿海地区的公/务/员薪资有差别一样,人家差别也有,还很大。
  王安石有句话说:“其下州之吏,一月所得,多者钱*千,少者四五千。以守选、待除、守闽通之,盖六七年而得三年之禄,计一月所得,乃实不能四五千,少者乃实不能及三四千而已。虽厮养之给,亦窘于此矣”。

  ☆、第112章 无漏子(七)

  夜风撩起门帘。
  桑梓从西厢出来;对着在门口候着的奶娘嘱咐夜里照看好小郎君后;踏着月色就往院子走。
  虞家几位郎君的院子和院子之间都有门;入夜后皆会落钥;免得夜里出现不规矩的下人到处串门子。桑梓站在琅轩院的庭前;一抬头就能见着弯弯的月牙。
  她一个后宅妇人,不懂得外头那些风起云涌,可即便如此,桑梓也隐隐约约觉得黑云压顶;只怕是就要变天了。
  如果说;从前的虞家;靠着玉石雕刻的手艺在奉元城立足;但也是靠了三房父子二人方才能与那些公卿世家有了密切往来。
  如今走了一个虞闻;又立出来一个虞安。秦氏对这个自小养在膝下没养歪;反倒是光宗耀祖的庶子十分喜欢,连带着将他捧在手心上的妾也成天呆在身边。要不是宋凝脂身份到底只是个妾,或许与世家往来的时候,陪在秦氏身边的,就不会是裴氏了。
  一个虞阗,一个虞安。虞家长房还真是喜欢出各种幺蛾子。
  大约是吹了会儿风,觉得有些受凉了。桑梓转身往自己那屋走去,还未进门,身后忽的飞过一道人影,她睁大眼回身,突然就被人敲中后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完全陌生的床顶,屋子里静悄悄的,有一模样娇俏的侍娘站在床脚,见着人醒了,笑道:“夫人总算是醒了,我家娘子等了好久。”
  桑梓坐起,愣愣打量着屋子。
  大约是听到了屋内的声音,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而后有轻巧的脚步声从外室传来,珠帘被掀开,有人缓步走进内室。
  桑梓抬头看去,只见得烛灯之下,已做妇人打扮的年轻娘子穿了一身柳绿的素面褙子,里头是淡黄的绫袄,下面是条水绿色的综裙,黑黝黝的头发简单地挽了发髻,看起来竟有些眼生。
  那宫灯里的烛火已经烧快见底,年轻娘子进屋后随意扫了眼灯,方才说话的那侍娘赶紧上前,取了早在一旁备好的蜡烛,摘了灯罩子,借火点着重新换上。
  忽有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宫灯明明暗暗终于让人回过神来。桑梓一偏头,放在被褥上的双手握了握拳头。
  “你回奉元城了,怎么不回虞家,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有些事,在虞家实不适合与你详谈。”桑榆淡声道。她垂手站在屋内,看着桑梓坐在床上,脸色不大好看,略一动作,就路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还能瞧见明显深凹的锁骨,似乎是又瘦了许多。
  桑梓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话,微微有些吃惊。又见桑榆屏退侍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何事竟是连这些侍娘都不能听的?”
  桑榆抬头看她,眼中划过一丝叹息,随即走到床边:“说话之前,我想劝劝阿姊,你如今还有四个小的需要教养,别因了一个生前将你视若无睹的人一直挂念着,忽略了孩子们。”
  桑梓咬唇,别过脸道:“你如今嫁了六郎,也算是夫妻和睦,今日找我来,就是想笑话我的不成?”
  桑榆实在是不愿和她就这种问题纠缠,当即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大嘴巴怨自己多嘴什么,而后便将事情与她细细说开。
  良久,桑梓蓦地出声:“为什么要告诉我?”
  大概是因为知道她无依无靠吧。桑榆并未隐瞒什么,看着面前脸色发白,唇色也不大好看的阿姊,声音无波无澜:“因为阿姊你是寡妇。”
  桑梓脸色一白,当即就要发怒,却听得桑榆紧接着又道:“阿姊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虞家,倘若虞家败了,那阿姊又要靠谁去?”
  她的声音无波无澜,看着她那双浩如星海的眸子,桑梓只觉得自己竟一时找不出反驳她的理由来。是了,她一个寡妇,又没有什么大本事,就连四个孩子也养不好,如果虞家真的败了……桑梓握了握拳。
  “你就这么确定虞家会败么?”桑梓凛声问道。
  “阿姊觉得现今这位圣上如何?”
  “我不过是个后宅妇人,如何好随意评判当今圣上。”桑梓始终不明白,桑榆一直不愿回来,一回来却暗地里将自己从虞家带出来的用意。
  “如此。”桑榆笑了起来,眼角却一直带着正色,“阿姊理当知道,十二郎如今因为裴宋两家,俨然成了新皇的人,而新皇荒/淫无道,致使朝野内外动荡不安的事,阿姊难不成一直不曾听说吗?”
  桑梓沉默下来,与她相视。当年团子般大小的妹妹,即便如今说不清是人是鬼,可也已经在她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渐渐长成了大姑娘,甚至还凭着当年老皇帝的一道圣旨,自主了自己的婚事。半晌,桑梓轻声喟叹:“新皇无道,如今外头虽还好好的,可谁心里不是想着老圣上在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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