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风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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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风华录-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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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之外子谢琰,有幸拜子竟先生为师。故而,崔家的长辈,便是妾夫妇二人的长辈。”李暇玉将内中情由解释清楚后,观主的神色果然柔和几分:“原来他便是子竟曾提起的,罹患‘离魂之症’的弟子。前两日贫道也接到了子竟的信,正想着偌大的长安城,该何处去寻他这位弟子,想不到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暇玉微微一怔,观主却云淡风轻地命弟子将真定大长公主的帖子还给她:“既是自家人,贵主的帖子便不必使了。她的帖子素来难得,随身带着,留待该使的时候再取出来。此外,贫道的医术虽称得上尚可,却从未诊治过‘离魂之症’的病患,也并无任何把握。你便是上门求医,心中也不能抱着痊愈的幻想。”
  “儿很清楚,此症绝非寻常。”李暇玉将帖子收起来,十分知情知意地换了自称,显得更为亲近一些,“不求短时期内便治愈,只想令他减轻头痛之苦。他如今那般难受,儿只恨不得以身代之,已经难求其他了。”
  “倒也不必如此丧气。”观主又命弟子取出空白帖子,写了几张,“药王如今虽很难寻得踪迹,但凭着贫道与故交,倒也应该能够支应一二。何况,离魂之症并非头疾,不需华佗建言曹孟德那般,须得开颅行事——你也莫要想得太多了,开颅绝非小事,我们不可能随意为之。”说到此处,她语中亦带着几分慈爱之意了。
  李暇玉不得不承认,她此前确实想过这桩传闻。或许昔年神医华佗确实有信心开颅医治曹孟德,如今的神医是否能做到这般仿佛神佛造物一样奇妙的事,她身为家属却很难相信。即使是药王,即使是观主,她依然心中存着几分疑虑。如今得知观主没有这样的念头,亦是放松了许多,又难免觉得惭愧。
  “且带我去瞧瞧他罢。”观主又道,差遣弟子们出门送帖子,“子竟在信中盛赞的弟子,亦令贫道觉得有些好奇。”她道袍飘飘,轻轻地将拂尘搭在手臂上,慈悲出尘,超凡脱俗,竟比观中供奉的那些道祖塑像画像更像神仙中人。
  李暇玉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生出敬意与尊崇之情,遂将她带到谢琰暂居的寮舍中。观主细细地查看了谢琰的五官,辨别他的病状,又给他诊了脉:“脉象复杂多变,确实很少见。”一直跟在她旁边亦步亦趋的刘医者也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老夫从未见过这样的脉象,观主对这‘离魂之症’可有诊治之法?”
  “许是当初伤及了头颅,并未及时医治所致,后来方失去了记忆。”观主倒也并未惊讶此处还留有生人,“多年前贫道义诊时,曾见过被石头砸伤头颅的病患,后来便是痊愈了,亦时常觉得头疼,亦有五感失衡的症状。他们的脉象,多少有些相似之处。至于要如何对症下药,贫道亦尚无成方。针灸或可一试,应当能够减轻他的头疼。”
  “有劳观主费心。”李暇玉再度行礼,难掩感激之色。刘医者亦忍不住热切地道:“观主,老夫可否旁观?老夫绝不敢偷师观主的针灸之术,只想知道,这离魂之症到底应该如何治!日后若是遇上这样的病患,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他虽年老,目光却依旧澄澈,不似寻常世俗中人那般浑浊不堪,可见其性情确实端正。观主便微微颔首,回道:“贫道本便邀了一些知交好友前来会诊辨症,这位大夫亦可加入其中。多一名医者,或许便多一分治愈的胜算。待到开春之后寻得药王,或许便更多了几分治愈的可能。”
  “儿明白,有劳诸位了。”李暇玉顿时觉得心下微松,自发现谢琰暗伤发作倒地之后所生出的忧心惊惧,终究渐渐褪去了不少。只要能够治愈,不妨碍他的寿数,她便能安心了。否则,若是时时复发,或猛然发作,她便是睡梦中亦不能安宁。
  诊脉后,观主便开了几个简单的安神方。刘医者眉开眼笑地捧着方子去取药熬药,俨然便成了初入行当的小药徒。李暇玉见方子中有几味药材他们已经携带过来,便让晴娘领人去取,又吩咐部曲回怀远坊多取些贵重药材过来。让观主辛劳已然过意不去,若是再随意取用观中的药材,她越发觉得心中不安。而且,她也已经打定主意,时不时便要给观中捐些药材或者香油钱,以报答观主的恩情。
  “雨娘,你去附近瞧瞧可有合适的宅院。不拘大小,只要收拾得干净些即可。三郎毕竟是男子,不好留在女冠观中住下。趁着如今得空,赶紧去罢。若是能赶在天黑之前办妥,便再好不过。”待心神安定之后,李暇玉便发现来往寮舍的几乎皆是女子,谢琰住在此处确实非常不合适。就算是病患,也不得不顾虑一二。
  将婢女们都遣去做事后,她便再度在床前坐下,紧紧握住谢琰的手。许是因头疼之故,他在睡梦中也依旧很不安稳,额间频频沁出冷汗,眉头紧锁仿佛深陷噩梦之中。忽然,他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什么,猛然间张开双目——
  四目相对时,李暇玉发现他的目光仍有些涣散,似乎正透过她看向远方。她方才并未听清他究竟唤的是什么,隐约却总觉得有些熟悉。不过,她并未细想,轻轻地拭去他流下的冷汗,低声唤道:“三郎?三郎你可是醒了?头疼么?”
  谢琰似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掌,凝望着她,嘶哑着声音:“阿玉?”
  “是我,三郎。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李暇玉柔声应道,“你方才是不是做了噩梦?无论是什么噩梦,都只是梦罢了。如今你好端端地回到了我和染娘身边,咱们一家团圆,日后再也不会分离。梦中所经历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能教他这般失神的噩梦,想来绝非寻常,故而她便只能这般宽慰他了。
  “是……不会发生……”谢琰低声应着,轻轻揽住她,几乎是充满渴望地吻住了她的唇。他想要确定,这才是现实——他与她相守才是现实,而方才不过是一个显得很真实的梦境罢了。他怎可能会改头换面成了旁人,他怎可能会成了旁人的夫君?他怎可能会为了旁人,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两人已经许久不曾如此亲近,唇舌交缠之间,只恨不得能够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中。然而,到底此处并非家里,且谢琰又身体虚弱,李暇玉很快便从沉溺中惊醒过来,轻轻地将他推回床榻上:“你还病着呢。”
  她的唇瓣又红又肿,显得诱人之极,双眸中也泛着几许光芒,自有无限风情。谢琰定定地望着,一时间舍不得挪开目光:“不过是时轻时重的头疾罢了,又不妨碍什么。”说到此,他挑起眉,“这些时日里,我们都没有机会在一处,我还以为你一直有些刻意地避开我——”
  “我何曾刻意避开过你?”李暇玉有些心虚,又有些替他心疼,“不过是因事情繁多,所以……一时忽略了你。确实是我对不住你,往后你若是……你若是觉得不满,尽管与我说便是。你与染娘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理应权衡好轻重。但直到看见你倒在地上,我才醒觉过来,这些时日我竟将你们忽略了……”
  “我知道,你绝非有意如此。”谢琰并未错过她一瞬间的不自然,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他只觉得,应当是自己并未回忆起来两人的过去,所以她才对他仍有几分生疏之感罢了。而且,他们分离了这么长的时光,也确实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如过去那般融洽亲热。“当初我行军打战的时候,岂不是更疏于照料你们母女?”
  “确实不必再提这些了。”李暇玉道,给他盖上锦被,在他的唇上又留下轻轻的一吻,“一切留待你病愈之后再说罢。”
  谢琰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这才生出闲心打量周围:“这是何处?传闻中的青光观?”
  “不错。观主是子竟先生的长辈,听说子竟先生也给她来了信,请她给你诊治。”李暇玉接道,“观主方才已经给你诊脉开方,又动用自己的人脉邀来了不少有名的佛医道医。今明两日应当便会陆陆续续赶到青龙坊。”
  “先生替我做了这么多事,我竟然一无所知。”闻言,谢琰难免一叹,“你替我准备笔墨纸砚,我再给先生与师母写一封信罢。”
  “不仅你该写信,我也该写一封。”李暇玉也笑吟吟地道。
  “你若是愿意,写多少封都无妨。”谢琰摇了摇首,“也可与师母多说一说话。”


  ☆、第一百八十四章  渐渐恢复

  
  随着数位慈眉善目的道医与佛医赶到青光观,谢琰的离魂之症也渐渐有了起色。虽说诸位名医依然并未辨明造成他失忆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却使出各种针灸与按脉的法子,减轻了他病症发作时的疼痛。谢琰的神情也日渐轻松许多,并以想念女儿染娘为由,催促李暇玉将染娘接了过来。
  因他们二人突然离开怀远坊,又接连两三日未归,染娘见到阿娘之后还有些赌气。然而到底母女连心,待李暇玉走近前说了好些软话,她便伸出双臂抱住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阿娘,别丢下儿……”
  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李暇玉自是心疼之极,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阿娘当然不可能丢下你,只是这几天有些忙碌,所以才不曾回来看你。你耶耶也念着你呢,咱们这便去另一处宅邸中陪他住些时日,如何?”母女俩说话间,思娘已经唤人收拾好了行囊。毕竟谢琰可能还须得在青龙坊住上一段不短的日子,许多日常用的物件都须得一并带过去。
  “玉郎,你也一同过去。”宽慰完女儿之后,李暇玉又对李遐龄道,“三郎的病情已经稳定,我今夜便应该入宫一趟,你便替我守在他身边罢。此外,观主与佛医道医们皆是博闻强识的长辈,你若能多向他们讨教,于你应当也颇有进益。”不过短短几日,她便觉得从这群名医身边潜移默化学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心境亦是似有似无有所领悟。虽然她尚不能将即将面临的许多问题都理清楚,但至少已经有些头绪了。故而,她相信自家阿弟一定能够获益更多。
  李遐龄双目微亮,笑道:“这般难得的机会,自然须得好生讨教。”若非受名医的慈悲之心所困,这些佛医道医本该是世外高人。出世之后再度入世,他们的眼界与见解自然远非常人可比。若能向他们请教一二,恐怕一生都受用不尽。而且,就算没有机会向这些高人讨教,他也愿意照顾自家姊夫。姊夫的见识也不一般,便只是寻寻常常地说话,不知不觉亦能为他指点迷津。
  于是,一家人便启程往青龙坊而去,途径延康坊时正好遇上忙完公务归家的谢璞。谢璞遂坚持要与他们同去,就算次日须得早早地从青龙坊往皇城而去,恐怕也很难及时赶到弘文馆点卯,他亦必须见谢琰一面方能放心。
  谢琰如今就住在临近青光观的一座二进小宅子中。宅子简单而洁净,处处透着几分田园野趣。数位道医与佛医坐在内院中间四面透风的八角茅草亭中,悠然自得地一面烹茶、一面辨症。而谢琰这位病人则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一旁,为这些长辈分茶。
  “耶耶!”染娘瞧见他之后,立即便牵着李暇玉来到他身边,目光中闪动着孺慕之色。听见她的声音后,谢琰便已经顾不得分了一半的茶,眉开眼笑地将她抱起来。坐在另一侧的观主垂首望着分了一半的茶水,原本隐约可见南山轮廓的茶沫仿佛梦幻泡影一般消失,竟像是化为了奇妙的太极双鱼图,令她不禁有些出神:“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一家三口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并未注意到她所言。然而,另外几位辨症的佛医与道医却忽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望向谢琰。他们仿佛都想到了什么,遂不再激烈地辨症,又议论起了玄之又玄的道义佛理。刘医者坐在旁边,听得头晕眼花,忙不迭地找了个熬药的借口,赶紧出去了。
  本想向长辈们致谢的谢璞与李遐龄不敢轻易打扰,倒是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听得很是入神。外头那些文人士子的清谈文会,如何能比得过这群长辈的见解深远呢?只是一句话,甚至一个词,就足以教他们琢磨数日了。
  因着有几日不曾见自家爷娘,染娘特意将珍藏的小玩具都取出来,让他们陪着自己顽耍。谢琰看她乐此不疲地顽着那些木工的边角料,也想起来自己很擅长雕刻,这些边角料应当就是他用剩下的。如此想来,觉得女儿与自己心有灵犀的同时,也禁不住有些技痒。
  然而,转念一想,若是小郎君顽这些尚可称得上是后继有人,若是小娘子修习雕刻技艺,他又难免有些心疼:“日后她如果想学这些,可不能轻易答应她。使那些锉刀的时候,万一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拉弓射箭习武你不担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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