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怀碧和楚燚一先一后进入那空间裂缝之后； 白鹤鸣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和作为人类的情感正在一点一点地逝去。
这感觉非常难以形容，仿佛是看着沙漠里的一盆水缓慢干涸，无可奈何又无从阻止。
白鹤鸣稍稍闭了闭眼； 身躯就消散在了空中。他已经没有了实体，而是像一股能够随意延伸扩展、到达三界任何一个地方的意识体。
只要他愿意； 三界就像一个捏在他手里的魔方； 可以随意颠来倒去地观看。
只是他不能随意插手其中，破坏天道一直以来定下的规则。
他看到了仙界众人正在合力试图他先前一剑捅破的屏障； 也看见四国大陆和灵界的双方势力正在厮杀； 更多的灵界修士疯狂地积攒灵气想要趁这个千年难遇的机会一口气飞升到仙界。
然后； 白鹤鸣的注意力微微一动，一种潜意识的吸引让他不自觉地转移了视线，盯住了仙界的某座山顶。
在那里，楚燚跌跌撞撞地抱着谢怀碧从空间裂缝里跑了出来。
谢怀碧紧闭双眼、满身是血，已经几乎断绝了生机。
白鹤鸣不假思索地就想要调动那一方天地之间的所有生机融入谢怀碧的身体之中，这个想法如此自然，如同他的呼吸般本能。
“你真要这么做？”少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像是警铃，“这只是一点点你原先的情感残留罢了。”
白鹤鸣没有回答，但天地之间灵气的悄然调动和突然又睁开了眼睛的谢怀碧已经给出了答案。
少年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我曾经也是像你这样的……”他欲言又止，最后伸手拍拍白鹤鸣的肩膀，“等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忘却这种情感了，天道是不会有私情的。那时候无论是谢怀碧，还是楚燚，在你眼中都不会有其他修道者有任何区别。”
“没有例外吗？”白鹤鸣突然问。
“你眼前就站着一个天道呢。”少年气鼓鼓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在你和我一样找到继任者、将天道意志传给他之前，是没办法获得自己原来情感的。”
他说完，抬眼瞥瞥白鹤鸣的表情，切了一声。
“反正你本来也是一张死人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白鹤鸣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为什么还在？”
“最后一口气了，不行？”少年和他抬杠，随即有些伤感，“这么多年，我曾经认识的人也都不在世上了……原本还想用最后的时间去探望他们的。”
白鹤鸣想了想，他如果在卸任天道之后也能有这一点时间，他当然是要去看望谢怀碧的——亲身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做最后的道别。
“那就算了，我用最后的力气帮你补一补三界。”少年摆了摆手，动作很是随意，“中间死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我就直接将时间再重启一次——先说好，因为你已经是天道，就算时光逆转，也不会再有白鹤鸣这个人了，明白吗？”
白鹤鸣并不在意自己，“谢怀碧呢？”
“有楚燚护着，她力量和楚燚比肩，你担心她？”少年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稍稍一扬手，浩然的力量悄无声息拨动时间，身体渐渐变成半透明色，“白鹤鸣，作为天道意志……是很寂寞的。”
白鹤鸣淡淡地注视着少年消失，毫无触动。
彻底淡入空气之前，少年像是欣慰似的笑了，“不过好在，我们感觉不到寂寞是什么滋味。”
时间回到了故事的最开头。
白鹤鸣将视线放到洛城上方，果然见到了站在一起的楚燚和谢怀碧，他仍然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令他不悦。
不过，就像前任天道所说的那样，他应该很快就会忘记这些感情的。
谢怀碧对白鹤鸣的注视毫无察觉，不过楚燚倒像是感觉到了一样，略微抬头投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怎么？”谢怀碧在旁问道，“你又在挑衅天道？”
“我和天道达成了协议，他这次不会再来捣乱了。”楚燚得意洋洋地低头，几近于耀武扬威地亲吻了谢怀碧的嘴唇。
谢怀碧看起来已经很习惯他的亲密动作，被亲之后淡定地说道，“那这次还走剧情么？”
“当然不。”楚燚立刻说，“又没有天道从中作祟，刚才去看过的时空通道也好好的，只要按部就班等下去，就能等到第二次九星连珠，为什么要走剧情？我发誓，我心里绝对只有你一个人！”
楚燚过分的话痨引起了谢怀碧的注意，她侧脸打量楚燚的神情，突然道，“刚才去仙界的时候，似乎没有察觉白鹤鸣的气息……”
“他和天道拼了个两败俱伤，可能没能和时间一起恢复过来。”楚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怎么，你这么关心他？”
谢怀碧沉吟半晌才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有些在意我最后看见他的时候，你对他做了什么。”
白鹤鸣凝视着谢怀碧的眉眼，淡薄的情感仍然能像湖面那样被她轻而易举地拨动搅乱。
他摩挲着自己手上一直没有愈合的新鲜伤口，心想可能是时间还不够久。
他这么一想，时间就过去了两百多年。
今天的白鹤鸣，也仍然在维护三界平衡运行的同时，抽空关注着谢怀碧的动向。
楚燚终于忍无可忍地找到了他，“你还能不能好好当天道了？再这么下去，怀碧发现你都是迟早的事情！”
“你担忧她会投向我的怀抱？”白鹤鸣面无表情地问他。
“我担心个屁！”楚燚破口大骂，他愤怒地提剑就和白鹤鸣打成一团，“就是你每天跟个偷窥狂似的盯着她，她都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天道盯上要迫害了！”
化成金色人形的白鹤鸣左拆右挡，他原先就和楚燚修为持平，如今成为了天道法则，自然更加得心应手起来。
“再说了，你不是没有感情的天道吗！怎么还记得谢怀碧？”楚燚有好几个月没吃上肉了，天天只能亲亲抱抱，饿得眼睛都快发绿，见到白鹤鸣简直是往死里打，“冒牌货！”
白鹤鸣一脸淡然地躲避着他的攻击，“楚燚，这都是你造的孽。”
“关我屁事！”
白鹤鸣捋起袖子，将他手上的伤口展示在了楚燚面前，“还记得这伤是怎么来的吗？”
楚燚撇了撇嘴，“还不是当时天道给了胡依依一柄下了咒的匕首，你为了救怀碧被其划伤……这么道伤口你到今天还留着，是准备当勋章？”
“它愈合不了。”白鹤鸣的声音毫无波澜，“因此，它每日都在从外界吸取大量灵气修补我的躯体。”
楚燚盯着白鹤鸣一会儿，反应了过来，“天道的力量是固定的……你是说，这些外界而来的灵气正好阻止了你最后一丝情感的泯灭？”
他想了个明白，顿时更加怒火中烧，提起剑就给白鹤鸣放了个大招。
“破天道死了算了！我再给你找个新继承人！”
白鹤鸣的金色身躯瞬间消散于剑雨之中，他的声音不依不饶地盘旋，“现在能代替我成为天道的你，只有你，还有谢怀碧。”
天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越演越烈，谢怀碧站在仙界中抓着一把瓜子磕得欢快。
她猜得果然没错，楚燚坑了白鹤鸣一把，天道又帮白鹤鸣把这一把给坑了回来。
难怪仙界没有了白鹤鸣。
咔嚓一声，几人合抱那么粗的金色天雷从天穹落下，劈到了仙界之中，将附近的仙界修士纷纷吓了一跳，“这是天雷？哪儿来的？”
谢怀碧嗑着瓜子朝众人摆摆手，“小场面，散了。”
“仙尊，从没见过这么声势宏大的天雷，是不是仙界也有人要飞升了？”
谢怀碧微微一笑，“若仙界真有人要飞升，难道第一个不是我？”
“呃……也有可能是楚仙尊……”
“嗯？”
“不不不，您说得对！若仙界有人要飞升，那必定是您一马当先！只是这天雷……”
“楚燚在上面玩儿呢，一会就好。”谢怀碧摆摆手，“仙界我罩着，不担心。”
说话间，又是一道天雷落下，众仙条件反射地一缩脖子，却发现那天雷被一道防御阵法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谢怀碧嗑完手里的瓜子，拍拍手，感叹：三界的命真硬，重启这么多次还没被玩坏。
不过好在，四周目的世界就目前看来格外和平。
可喜可贺。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番外凌晨就一口气更掉啦！
第88章 、缺失的二的周目
谢怀碧知道自己缺了一周目的游戏经验时； 她已经在四周目里待了有几十年了。
“这是第四次？”谢怀碧惊讶道，“我什么时候缺了一次？”
“你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楚燚顿了顿，补充，“那时我刚刚将你的身体造出来； 以为那就万事大吉，就试着重启了一次时间。”
“然后呢？”谢怀碧咬着口中黄澄澄的果子，好奇道，“你瞒了我这么久； 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当然没有。”楚燚立刻举起双手以表忠诚； 但眼神四处乱飘，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楚燚当然不想告诉谢怀碧二周目发生什么事情了。那是他人生最黑暗的几百年，就连等待谢怀碧醒来的那些日子都比不上的。
当成功用紫阳花制作出了谢怀碧的身体之后； 楚燚欣喜若狂； 他将搜集到的谢怀碧神魂往里面一塞，就兴致勃勃地把时间给倒了回去。
当他在楚家兴奋地睁开眼睛时，第一件事情就是出门去寻人。
她会在哪里？是不是可以出现在三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又或者是她比他醒得更早一点，现在已经躲起来不想捡他了？
无论是哪个原因； 楚燚都觉得世界充满了挑战和娱乐性。
不过首先，他得找到她，然后问出她的名字。
楚燚先跑了一趟杨家退婚，盯着杨婉玉看了半晌，才确认谢怀碧没有阴差阳错再度附在她的身上。
解除未婚夫妻关系之后，楚燚再对杨婉玉没有留恋，摆摆手就走。他把剧情扔在了脑后； 隐藏气息在洛城里转了一圈又一转，却还是没见到那张熟悉的脸，顿时有点茫然。
难道两个人回来的时间还能有差异的？
是他来得太早了？
“楚哥！”杨少宁笑嘻嘻地搭住楚燚的肩膀，“这两天都没见着你人，忙什么呢？大比快开始了，一块看热闹去？也不知道那杨屹之回不回来！”
“不看，没兴趣。”楚燚无情地拒绝了他，“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杨少宁好奇道，“不跟我一块去当纨绔子弟了？还是你又看中哪个漂亮妹子了？”
“对。”楚燚干脆利落地点头，“我急着找我梦中情人，你别挡着我路。”
杨少宁震惊了，“你看上了谁？哪家的？还有你把不到手的妹子？”
楚燚老大不爽地瞪了杨少宁一眼，“还有哪家的？当然是我家的。别动歪脑筋！”
“我跟你抢妹子什么时候成功过似的……”杨少宁挠着后脑勺，八卦了一下，“那杨三小姐……你不要了？”
“少污蔑我，我从来没打算跟我梦中情人以外的任何人扯上关系。”楚燚义正言辞，他跟挥苍蝇似的摆摆手，“别浪费我时间，我忙着找人。”
杨少宁锲而不舍地跟在楚燚身后，连连发问，“别啊！你梦中情人叫什么名字？我发动兄弟几个一起帮你找呗，不然多浪费时间！她姓甚名谁？住哪儿？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到的洛城？”
楚燚没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梦中情人名字，想了想编了一套假大空给杨少宁听，“我在梦里见的她，她是我上辈子的情人，这辈子和我一起转生了。”
杨少宁表情十分难以言喻地盯着楚燚看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点点头，“所以，你不知道她现在的名字。”
“但我知道她长什么样。”楚燚理所当然道，“而且她也记得我，只要她不躲着我，找人用不着太久。”
“她既然是你前世情人，为什么……要躲着你走？”杨少宁疑问。
楚燚嘴角一抽，一巴掌排在杨少宁后脑勺上，“我做错事了！要你问那么详细？”
“哥，哥我错了，这不是想帮你找人么！”杨少宁脑袋一阵嗡嗡作响，立刻求饶，“这好心还被你当成驴肝肺！手劲咋这么大？”
楚燚收了手，他将神识往外扩张了几分，笼罩了洛城周边的城市，可仍然没有见到那张他心心念念的脸。
杨少宁揉着后脑勺，见楚燚闷闷不乐的样子，安慰他，“别担心，既然你梦里能见到她，又把她想起来，说明以后一定是可以见面的，对？不急这一两刻的。”
楚燚想想很有道理，点头赞扬了小弟，“说得不错，带你修炼去。”
杨少宁：“……”这算奖励？
楚燚将神识一寸一寸地向外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