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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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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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意识到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
    最初我以为是缺了一件风水师都有的本命法器。
    后来花了十八年上下探索,在一处秘境找到一块残破罗盘,察觉罗盘内生有灵智,于是修复,盘成之日天地异象,灵智复苏,偏偏和三岁小孩一样,简直跟养了个聒噪的宠物没有什么区别,令人大失所望。
    后来我以为是因为还没有到风水师至高境界,天人合一的地步。
    于是勇攀高峰,行走天下寻找危机困厄奇异非凡之处,可不管之前有多少凶险传言,等我到后全如土鸡瓦狗,让人寂寞。又一个十八年后,我才醒悟到自己早已身处高峰,攀无可攀。
    但三十六年,也不算全喂了狗。
    总算叫我发现了我要找的那个“东西”。
    也让我发现了……
    “太微不老。”
    梦境里头,那条悠长的河道之旁,太微坐在岳轻身旁,缓缓说道。
    他明明念出自己的名字,却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语气悠悠,神态悠悠,悠悠地说着世间绝大的一个秘密:
    “但或许会死。”
    岳轻眉头皱得很紧。
    本子记录的所有东西都在上头,他翻完之后就立刻进入了梦境找到太微。
    现在他知道的所有关于太微的消息,都能和他脑海中的这个太微的个性一一对应。
    唯独某个突兀之处,如同骨折一样让人不能忽略。
    他本来以为太微是被人害死或者是寿终正寝的。
    但现在他意识到太微不止被人当成活神仙,似乎还是个真神仙,至少他是真的不会老。
    既然太微不会老,又厉害到差不多无敌,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或者——
    他真的死了吗?
    岳轻迫视太微,久久不语。
    太微冲着岳轻点了头,动作很小,却十分坚定。
    他说:“我实际上不能算是太微。我不过是他分出来的一缕神念,本就只属一介□□,后来再觉醒了自己的灵智,就更不能称为太微了。只是这么多年在这个空间里,我也懒得再想一个名字,加之‘太微’不过道号,他的真姓实名也不叫这个,想来也不会介意……”
    “他的真姓实名叫什么?”岳轻问。
    “你应该知道,不是吗?”太微反问。
    说到这里,太微换了一口气,再缓缓说:“他当年分出一缕神念,将其置入脑海之中,只为了在合适的时候借由这缕神念再找回记忆与能力。只因为当年他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件事情甚至会对他本身产生威胁。但当我见到你在此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不管过程如何,于结果而言,他最终成功,并且此情此景,也与他当初的推测相差仿佛……”
    太微的声音里多了一点叹息:“太微真人行走于世,上推一百年,下算六十年,平生所算者甚多,可他这一生,似乎真的未尝算错过一件事。”
    太微转向岳轻,秘密在这时刻大白天下:“太微真人,你说呢?”
    “……”岳轻。
    “我有一个问题。”岳轻说。
    “你问。”太微回答,“但我不一定能答得上来,真人的平生我知之胜少,甚至连真人的能力,我也只知道其中一二。”
    “他真的是一个道士吗?”岳轻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太微看着岳轻也无语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之前那么一长串铺垫层层剖析下来,岳轻想问的只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但这事他还真知道一点,他说,“太微真人……于道教了解甚多,但他具体是不是一个道士,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当时觉得道士这个身份十分方便,后来也就一直没有更换。”
    “我懂了,八成是个假道士。”岳轻喃喃自语。
    “……”太微。
    原来我自己才是真的太微。岳轻沉默地想着。
    我当时去找了我想要找到的东西,寻找这个东西有点危险。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丧失记忆,变成了一个小孩……或者婴儿?
    所以我父母……我养父母才说,在少首山上找到的东西是“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
    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将情况从头到尾顺了一遍之后,岳轻再次想道:
    我去找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父母在少首山上捡到我的时候,草丛里除了罗盘就只有佛珠……
    电光石火间,岳轻突然醒悟:
    “我原来在找谢开颜?”

☆、第六四章

是夜,天空的月冷溶溶的,仔细去看,朦胧的月晕周围似乎掺入了一点红痕。
    九星峰山脚的谈家别墅里,谈飞恍恍惚惚自梦中惊醒。
    文曲星君怒目而向的双眸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残留在他的脑海之中,每回他一闭眼,就能看见对方横眉冷视的模样。
    现在几点了……
    他挣扎着抬起手来,按亮手机的屏幕。
    也许是因为半夜里将醒未醒的缘故,谈飞脑袋浑浑噩噩的,觉得自己好像身处看不见的泥淖之中,每做一个动作,都觉得万分艰难。
    刺眼的屏幕光在黑夜里亮起来了。
    谈飞眯着眼看向手机,半夜两点四十三分。
    他手一松,手机从半空中砸到脸上,又顺着面孔滑到床单上。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恍惚之间,愤怒的文曲星君又出现了……
    “小飞,小飞,小飞?”
    遥远得好像来自天空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叫唤着谈飞。
    谈飞的意识刚刚自深渊里头苏醒,就感觉一股来自背后的大力将他推醒!
    他霍然惊醒,转身看去,只见妈妈站在自己身后,面孔上满是担忧。
    谈母说:“你趴在桌子上干什么呢?别听你爸的,他拜佛求神都拜疯了,人都变成鬼了!好了,快起来,和我下去吃晚饭。”
    谈母站在谈飞身后絮絮叨叨。
    谈飞只觉得全身酸痛,脑袋里头挤了一百只黄蜂一样嗡嗡嗡地吵个不停。他艰难地直起身,左右一看,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手臂下边枕了一张做了一半的考试卷。
    “吃什么晚饭?”他茫然道,“不是应该吃早饭吗?我睡了一觉起来……”
    “现在才晚上七点半,你都睡糊涂了吧。”谈母说。
    不,不对。
    几个呼吸之间,谈飞心如擂鼓,头晕眼花,出了一身的冷汗。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
    是晚上还是早上?
    我刚才又在干什么?
    是做了梦还是……
    ******
    岳轻从梦中醒来了。
    他看一下时间,距离他入梦只有十五分钟不到,但这十五分钟之中,堪称三分钟一个转折,转折得他的神经都被拧成麻花了。
    他一时间还有点没法接受“自己就是太微”这个等式,有些郁闷地坐在原地,“哗”一下将本子从头翻到尾,发现了就在这本子的最后,太微居然还有写上两句附注。只见附注上写道:
    飞星派五十三年来勤恳保存笔记,且无奸邪大恶之辈,功劳非小。
    授其《天星引神纂微篇》。
    附注之下还有一句告诫,乃是:
    道不传非人,法不可轻授。
    慎之。
    最后是签名,签名的年份距离今年刚好五十三年。
    天星引神纂微篇……岳轻回忆了一下,从脑海深处翻出了这份法诀。发现自己这一篇真法自己先前居然和解飞星提过,就是在真龙飞升时候的两句口诀。
    一种“自己所作所为都被自己给料到”的微妙感让岳轻神情诡异。
    岳轻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收了笔记向外走去,没一会就来到了外头,发现夜色之下,送他进来的三个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彼此之间安安静静,连带着气氛也十分凝重,像是在等待一个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转折似的严肃。
    当岳轻从楼梯下走上来的时候,站在上面的谢开颜第一个感觉到,第一个将视线转过来。
    岳轻自下而上对上谢开颜的视线。
    对方的眼睛在明亮处闪着光,像星芒从天穹投映而下,细碎地璀璨着。
    但岳轻移开了视线。
    他离开了这处密室,对着等候在旁边的飞星掌门和解飞星说:“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你们妥善收藏了这么多年也辛苦了,太微有一份东西要给你们,回头我写出来了交给你们。”
    飞星掌门恭敬说:“能为真人分忧一二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岳轻瞟了一眼飞星掌门。
    从解飞星前后的态度来看,他知道解飞星八成是把自己当成了太微的隔代衣钵传人和血脉传人。但眼前这个中年掌门……倒像是把他当成太微在看待。
    岳轻随意地点了一下头,也没多理会,反正不管心里怎么猜,对方都不敢说出来。
    天上的月亮跟着地上的人一起向前。
    拿到了太微的手记,岳轻和谢开颜一起往休息处走去。
    长长的道路在另一个人的陪伴下也变得无限短暂。
    到了房间的门口,岳轻顿了顿,看向谢开颜。
    谢开颜:“我变猫能跟你进去吗?”
    岳轻:“……”这让我怎么回答!
    岳轻:“你不是说你不是猫么……”
    谢开颜理所当然:“当变成猫有用的时候我就是猫了,你之前都说了,我可以做猫中之猫,人上之猫。”
    岳轻:“不行。”
    谢开颜也干脆:“好吧。”
    他转身离去,背影十分萧瑟失落。
    岳轻……岳轻简直有点舍不得了。
    但他靠在房门边,看着谢开颜一路往前直到走进另外一间房间为止,都没有出声。
    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前,两人最好还是保持合适的距离,这样有助于保持合适的冷静。
    保持着合适距离的走进房间,保持着合适冷静地从太微的本子上撕下一页纸来,开始默写《天星引神纂微篇》,结果没写两行字,他就意识到自己虽然保持了合适的距离,但好像没法保持合适的冷静……
    因为谢开颜喜欢我。
    所以谢开颜一直在找我。
    最后他找到我了。
    那我呢?
    我为什么要找谢开颜?
    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岳轻摸出手机,给张峥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连通的那一刹那,张峥直接接了起来:“喂。”
    岳轻都怔了一下:“你守在电话旁边?接电话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张峥说:“实际上是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到你有疑问必须靠兄弟解决,于是打算主动播个电话给你,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毕竟我们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慈悲常在,普度众生——”
    岳轻:“说人话。”
    张峥:“好吧,其实是太久没你的消息有点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聚聚吃个烧烤喝点小酒什么的。”
    岳轻:“我确实有点事情要找你。”
    张峥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扬高了:“哎呀,还真的有事情?大师你看我在玄学上是不是挺有灵根的,着重培养一下能够吃这行饭吗?”
    岳轻:“呵呵。”
    张峥:“开玩笑的,你快说。”
    岳轻:“是我朋友感情上的事情。”
    张峥:“一般说‘朋友的感情问题’就是在说‘我的感情问题’。”
    岳轻:“……”
    张峥:“你继续。”
    岳轻:“我朋友的朋友,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我朋友……对我朋友感情真挚,想和我朋友在一起。”
    张峥:“然后?”
    岳轻:“然后我朋友……”他稍微犹豫一下,“我朋友小时候照顾过这个人一段不短的时间,我朋友认为对方和自己的关系十分亲密,不过他一直觉得这个关系立足在亲情上边,不是感情上边。”
    张峥:“一定有但是。”
    岳轻:“但是我朋友失忆了一段时间,最近他找寻到了部分过去的真相,突然意识到在对方寻找他的时候,他也曾努力寻找对方。”
    张峥:“你朋友和你朋友的朋友是因为意外分开的吗?”
    岳轻:“应该不是。”
    张峥无语:“既然不是意外分开,那你觉得他千方百计找你是爱情,你千方百计找他就是亲情了?这个有点双标啊……”
    岳轻:“……”
    张峥整理了一下思路,又说:“其实还是有另外一种可能的。”
    岳轻:“哦?”
    张峥说:“可怜和喜欢,你二选一吧。”
    岳轻面无表情:“说了这不是我的事。”
    张峥从善如流换了称谓:“要么你朋友可怜他,要么你朋友喜欢他,二选一吧。你朋友很具有同情心吗?”
    岳轻:“我觉得没啥同情心。”
    张峥:“我也觉得你没啥同情心。”
    岳轻:“……”他翻了个白眼,“再见。”
    张峥:“等等,你说完了你的事情我还没说我的事情呢!喂喂喂——”
    电话挂断了,世界安静了。
    岳轻继续提笔默写,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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