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情薄凉到了极致，却也浓郁到了巅峰。
季泽看了看宣音灿若夏花的笑颜，心底像忽而灌入了一股凉风，将里头的那些烦闷、躁动，一口气都吹走了，只留下舒舒坦坦的清爽。
“一个疯子。就暂且放过吧。”
季海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笑意间隐隐透出的戏弄，季泽也懒得在乎，一家人，这点上有什么好计较的。和宣音一样，护短是季家的传统。不管是季泽还是季海，都很好的继承了这份传统。
他们有千万种方式惩罚 ‘伤’到妹妹的人，让宣音难过的人，可比起这些，他们还是更愿意看到妹妹的笑脸。
‘糊里糊涂’的叶沉并不知自己就这般逃过一劫，心智懵懵懂懂的他，现在也就知道跟着宣音，高高兴兴的跟着，至于为何跟着，他不太懂，就只知宣音是他妹妹，是他的家人。他没有其他家人，就只有妹妹，宣音是他妹妹。
道理就是如此简单。一个疯子，也不需要那么多道理。
“妹妹。”
叶沉就像只幼儿园排排坐等着老师发小红花的小宝宝一样，天真地看着宣音，见她眼神望过来了，就又喊道，“妹妹。”
宣音笑了，唇角明亮地上扬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也微微地眯了起来。这笑容恍若从窗外透入的阳光，连旁边的那些绿叶们都舒服地将自己伸展开来。
得到了宣音回应的叶沉，高兴了下，就又回到了之前发呆雕塑的状态。
一动一静的，判若两人。
宣音并不在乎，只是与系统1010沟通道，“情况如何。”
系统1010是今早过来的，宣音一大早睁开眼睛，就听到系统的报时声，这声音熟悉得让宣音恍若有种回到各大任务世界的感觉。
“这个案例果真有趣啊。主人，叶沉体内的灵魂碎片，真的不稳定，而且会时不时像是和某个未知的世界在做接触。这个未知的世界，应该就是主人之前所经历过的任务世界。”系统1010的声音有点小激动。
“而且。经过扫描，还能感觉到他的波动，真的和季泽体内的波动，相契合。不过时间点倒是不同。这应该就是两人灵魂交换的原因。”
宣音余光看了眼那边正和季海说话的季泽，便问，“能改变么？”
“这个啊……得等总局的人来了才行。目前事情还没发生，如果强行改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明白了。”宣音也没有强求。
这种事，强求不来。既然强求不来，也就只能暂时顺应，待到合适时机，再行打算。
“主人。现在叶沉就在我们手里，两个人就算交换灵魂了，换不回来也没关系吧。要是实在在意，可以……整容啊。”系统1010振奋地打开了一个ppt的资料版，“你看。这个是主人现在这世界的整容技术，很发达呀。”
“整完后，再加上我们出药丸做调整，保准没人认得出。叶沉和季泽的身高也差不多，嗯。叶沉瘦了点，要吃胖点才行。两个人的血型也是一样的，这个可以减少暴露……”
说着说着，系统1010还真的认真研究起这种整容交换的可行性。
对此，宣音还是敬谢不敏。到时候哥哥和叶沉真的交换了，她若说这话，怕是要被哥哥埋怨死了。
而宣音并不知，认真专研整容一事的系统1010，突发奇想，自己回了总局，要不要去一趟系统整容师，换个造型？兔子型？猫咪型？星星型？各种造型应有尽有。听说可爱的造型，更得女孩子宿主的喜欢哟。
与叶沉短暂地相聚后，正要上车送宣音回家时，季泽的头晕了下，差点摔倒。幸好被季海及时扶住
“没事吧。”季海关心道。
季泽摇头，面色有点苍白，他揉了揉额角，“你先送宣音回去吧。我在这休息一下。”
季海又关心了两句，便拿过车钥匙。
坐在车里的宣音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季泽，担心道，“哥哥。真的没事么？要去医院一趟么？”
被妹妹关心一下的季泽，整个眉头都舒展开了，“没事的。大概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宣音没再劝，只是多叮嘱了几句休息喝水之类的万金油话，这才随车离去。
“刚才是灵魂波动的缘故。主人，两个人的灵魂交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系统1010严肃道，“主人要随时做好准备。”
宣音点头，望着车窗外身影越来越小的季泽，深吸了口气，紧握住手掌。
一个星期后，做完复查后的宣音一出来，就看到季海在接电话，他没有避开她，而是和对方通完电话后，便对宣音道，“刚刚是伯母打来的。阿泽晕倒了，不过家庭医生已经到了，应该不用担心。”
宣音耳畔响起系统1010的声音，“沉夜……要来了。”
在系统1010展现出来的地图上，季泽的光点上方所标注的名字正在变幻着。
第191章
……叶沉……季泽……
地图上这两个名字不断变幻交替着； 一眨眼是叶沉； 再一眨眼就又变成了季泽，两者交错； 始终未定。
看得宣音的拳头，不自觉捏紧； 整颗心都绷得紧紧的； 悬在半空； 不得落定。什么东西都可能作假； 身份证明、病例、容貌等等； 但总局出品的系统地图上的名字是无法做假的。那是深刻于灵魂； 而非表象的真实。
位于一旁的季海，安慰道； “刚才伯母发信息说； 医生到了，说人只是睡着了，大概是最近太疲倦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复了。”
宣音点点头，可小脸依旧紧绷着看着窗外，实际上看的还是地图上那交错的名字； 二者变幻莫测得仿佛没有终点般。
见状； 季海微叹了口气； 也不再多言，只是车速显然比之前快了一分。
“主人。不用看了，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 不是么。”系统1010劝道。与宿主融为一体的系统，有时候比宿主自己更清楚宿主身体的情况。
宣音垂目，透过玻璃望着被阳光烤得热气腾腾的地面，就感觉，她的心，也在上面烤着。
“我知道，可还是做不到平静。”宣音发出来的心声，有些叹息。
知道，却做不到。这是件多么正常的事情。就如一句话 ‘知道那么多道理，却过不好这一生’。人心是最难控的。
系统1010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它深知，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需要说，只需要释放浅浅的生物电流，为宣音适当地舒缓精神上的疲劳。它想，如果自己是小猫状或者兔子什么的，是不是可以撒撒娇蹭蹭主人，让主人精神更舒缓？也许这次回去，它真的可以去一趟，换个外观？16
当车快到家的时候，那地图上名字的变化，终于，停了下来。
季泽的名字，也最终，化成了 ‘叶沉’二字。而宣音的心也总算跟着一并落了下来。
“看一下另一边的情况。”
话音一落，系统1010就近放大了地图，将视野挪到了原本叶沉的所在地，此时，正如宣音所想的那样，在地图上，季泽的名字，是那样的显著。
“真的交换了。”系统1010有点意外，这次它还抓取了别墅中的一段监控录像，只见录像里，就在宣音知道季泽晕倒时，那叶沉也突然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直到现在，也还没醒。
车刚停稳，宣音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直奔季泽的房间而去。
可又在临近房门的时候，脚步不由自主踟蹰了起来，站在原地，宣音竟看着虚掩着的房门有些不太敢推开门，开了半丝的门缝中透出来的冷气，吹在身上分外的凉。
“人没事的。”季海从后面走过来，摸了摸宣音的头，伸手就将门打开了。
明亮的光与清凉的冷气扑面而来。
季泽的房间很宽，因为摆设过少，而显得格外的空，空却不显孤独，反倒令人觉得清爽。季泽躺在其中，那熟睡的表情很是安稳，就像个安睡的孩子般。
“看来睡得很沉嘛。”季海走过去在距离季泽面部只有一厘米处挥了挥手，“这样都没反应，果然是太久没好好休息了。”
季母接道，“医生说是疲惫过度，睡饱了就会醒了。不用担心。”最后这句话，是说给宣音听的。
拉过宣音的手，季母关切地望着她，“倒是你。身体复查得怎么样？会不会有后遗症？医生是怎么说的？”季泽那边有了明确结论后，季母就把注意力又集中回了宣音这里。毕竟现在季泽‘看’起来只是睡着了而已。
而宣音也不好说什么，难不成告诉季母和季海，季泽和别人灵魂交换了？
于是，宣音只能心叹着，转向季母，将医生的结论说给她听，得知宣音确实无碍了，季母才勉强放下心来，不过看她那样子，应该还是准备事后再去找下宣音的主治医师问问。
季母的心思，自是被宣音看在眼里。宣音算是无奈，她深知季母不去问个仔细，亲耳确认她无事了，是不会真放心的。
就如这躺在床上的‘季泽’，季母也是真真切切肯定他无事了，才算真放心下来，那边的季海也是。在季海进屋前，他就询问过了医生，又亲眼见过后，这才在看到季泽当真熟睡着，安下心来。
眼前的人，四肢俱全，并无病痛，睡颜安稳，呼吸均匀，又经专业医生检查过，的的确确是个健康人，只是睡着罢了。
谁会想到，就这么个健健康康睡着的人，只一觉，里头的灵魂便换了个人。
若宣音不是在未来梦境里亲眼所见，又曾经历过那些奇妙之事，穿越过也见过重生，只怕她也无法相信。
“主人。季泽的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之所以会疲倦入睡，也是因为灵魂互换累的。那个医生说的没错，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不过这一觉应该要睡得久一点，至少二十四小时以上吧。”
宣音暗暗舒了口气，“那边呢？”
“那边？叶沉么？叶沉的情况与这边一致，我这边录入的叶沉的身体数据，并无波动。两人身体确定无碍，就是灵魂交换了。”系统1010扯出一波数据，“而且叶沉的灵魂也完整了，应该是沉夜回来了。这样我们也不需要担心，得到一个疯子季泽了。”
一个只是灵魂交换的季泽，与一个‘疯掉’灵魂交换的季泽，这可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概念，后者对外界的影响也是非同一般的。好在这个不用担心了。
迟疑了下，宣音还是问了出来，“那沉夜的情况呢？”
“沉夜？”系统1010迷惑了下，便马上心领神会道，“这点和主人推测得一样。过来的灵魂，从各方面数据来说，都和我们认识的那个沉夜相似，只是相比起来，现在的沉夜灵魂厚度更重更稳定。甚至比一般人都要重、稳。”
“不知道是因为穿回来的原因，还是在我们那个任务世界后，他的灵魂又去了哪。但是肯定的是，他确实是我们认识的那个。”
说着，系统1010就将各种数据模型同步输入宣音的脑海中，讲完，宣音这边也同步完了。
了解到这些数据后，宣音心中的大石头才又稳了几分。事情未真正发生前，所有一切也都只是可能，如今才算真正的尘埃落定。落定后，就是该考虑后面的事情了。
确定‘人’无大碍后，宣音和季海一并离开了，季母也没有多呆，只嘱咐佣人守在门口，不要让人打扰到大少爷休息，如果人醒了就赶紧通知。
一天里季母一下着急一下松心的，这么来回了下，人就疲了，出了季泽的房间，就被宣音劝去休息了。
季海也未多留，说是要去公司帮季泽看着，就准备离开了。
这时，宣音忽然道，“二哥，我想再见见叶沉。”
妹妹一双期待的眼睛看着季海，看得季海当下就应了下来，“好啊。想什么时间？”和季泽一样，季海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
宣音心生感激地灿烂笑起，“就这几天？”
季海点头，表示再约时间后，便驱车离去了。
送走了季海后，宣音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一点点的消融，直至平静无波。
“1010。帮我看好我哥和叶沉那边，一旦有什么动静，务必提前通知我。”宣音的口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系统1010肃穆点头。
接着宣音又用心声，同系统1010说了些其他的事情，末了，交代完正事后，宣音神情又变得轻松起来，“……你的小说就可以做第一阵。”
系统1010高兴地直转圈圈，表示务必完成任务，随后就一头扎进了资料库、数据海中了。
宣音在那明亮的阳光下又站了一分钟，她抬头先看看亮得刺眼的碧蓝天空，伸手遮了遮眼，然后又转头看向前面的花草树木，还有树荫下的秋千，那些季泽与季父一样一样为她和母亲种下的，那秋千架更是季泽打造出来的。
宣音走到树荫下的秋千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