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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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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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还升官呢!”
  温彦之叹口气,“李侍卫,沈公子他还是……很惦记你的。”
  李庚年跳起身去给他沏茶,“温员外你怎也管上这事儿了,他惦记他自会找我,可这三四月不也没找过我么。温员外,你呢,镇日想想皇上就好,甭替我操心了。”
  事主这么说了,温彦之又好再讲什么,只最后嘱咐句道:“想来还有几日龚兄他们就回京了,到时候沈公子若来……你们且好生谈谈也好。”
  李庚年把新沏的茶给温彦之一杯满上,好笑道,“温员外,他不会来的。他要来……早来了。”
  温彦之沉沉看了他会儿,忽道:“李侍卫,我也曾以为同皇上是没可能的。”
  李庚年吭哧笑着,抬手就推他一把:“哎哟,温员外你说笑话,咱皇上瞧上的事情,哪儿有啥不可能的!瞧瞧你们多好,”他扬下巴冲隔壁屋里暗卫示意,“那些小子成日轮值就换着凑齐你同皇上的事儿呢,又哭又笑的,羡慕死了。”
  温彦之被他打趣得脸上微红,虽经一推,他背脊还是挺得笔直,木木然接着道:“李侍卫,我要说的是,这世上若一开始就只向着不可能去过,那到后头,终究就是不可能的。我何其幸运,皇上是个瞧得开的,一遭只往可能的地步去,若当初只凭我的心性,或然我现下也只立在皇上边儿上录史,抬头低头瞧瞧他就知足了,如今旁人艳羡、就里欢笑,便统统都不会有。”
  他这话文绉绉,李庚年一介武夫听得有些怔怔:“……温员外,你是在开导我么?”
  温彦之点点头,看向他直楞道:“我瞧得出你看沈公子,同我看皇上,是一样的。”他抬手指了指李庚年司部桌案上的一方麻布道:“他给你买炒栗子的袋子你都还留着呢。”
  李庚年吓得劈手就把那袋子塞到自己怀里:“温员外!京城也是有栗子的!本侍卫爱吃炒栗子自己也会买!”
  温彦之静静看着他,脸上勾起个同他二哥差不多的笑来:“李侍卫……春天,没有,栗子,而你冬日,却是在淮南过的。”
  李庚年:“……”
  温彦之端起他给自己倒的茶,默默饮下一口,“罢了,我言尽于此,你调职之事,皇上望你自己抉择,你好好想想罢。”
  此时滴漏打过酉时正,再不送云珠出宫,宫门就快落钥了,温彦之站起身去隔壁牵了云珠,梁上暗卫三个也跳下来,因为这也正到了今上身边轮值的点儿。
  齐昱身边的暗卫回来一个告知三人皇上在御书房,三人理袍找剑顺带问了句皇上在做什么。
  温彦之走了一半,在门口听到这句,脚下就停了一步。
  被问的暗卫没在意,还以为温彦之已经走出去了,便挺可惜道:“哎哟,可别提了,鸿胪寺突然说高丽国君带了女儿来,要同咱皇上和亲!皇上现下同温员外的父亲哥哥一道在御书房跟礼部商量,估计是要答应吧——”
  “你说什么?!”温彦之猛地回过头去,拉着云珠两步又折返,逼到那暗卫跟前儿冷着脸面无表情问:“你再说一遍,皇上要答应高丽和亲?!”
  暗卫登时涨红了脸:“啊,温温——温员外你没走呀……”他扭头求助地看向李庚年,“司丞,司丞救我……”
  然而李庚年先是被温彦之的话搞怔忡了,现下忽闻这和亲的事,更是一头雾水一脸的懵,还救他什么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温彦之扯了一下:“李侍卫,拜托你帮我送云珠回去。”
  “啊?那你呢?”李庚年不知不觉就听话牵过云珠的袖子。
  温彦之垂手摸了摸云珠头顶,沉声道:“我自然是要去趟御书房。”
  说罢,他同云珠告别过,反身就出皇城司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二更尽量写长。

  ☆、第107章 【呆子怎么来了】

  因此番高丽到访多了个公主,一些接待礼制便要添补。
  御书房中还尚未谈及和亲之事应还是不应,礼部蔡尚书正庄严罗列着接待之事冗长繁杂的细项,侍郎薛轶从旁解释提点,时不时与神色委顿的温大人相说一二,还猜度着这温刺史也在,是否真应了朝中传闻,温二公子要回京官居一品了。
  齐昱皱眉听那陈规礼制,心神俱烦,问过数句,端起茶盏喝进一口祛闷。
  瞥眼间,却见此时偏殿侧门忽然一道沙青色的影子一晃,竟是温彦之面若冰川地进来了,惊得他一口茶哽在喉头好不容易才顺下去。
  ——呆子怎么来了!
  齐昱简直觉得天都黄了。
  起居舍人入殿录史无需通传,温彦之一进来就规规整整跪下,恭恭敬敬叩首道:“微臣叩见皇上,闻皇上议事未毕,微臣特来录史。”
  “……”齐昱有点心力衰竭。
  他看着温彦之那神情就知道这小呆子肯定是听说了和亲的事生气了,直觉这回不会那么容易就哄好,想到此处,他不禁脱力地将手里茶盏放在了案上。
  齐昱强笑道:“……温舍人,快快平身。”
  ——王母玉帝观世音,老君仙翁土地爷……朕这段儿日子有的熬了,估摸是亲香拉手都不会有了。
  苦闷,且苦闷。
  温彦之默默从地上爬起来,肃穆板正地跪坐去了秋菊屏风后头,还当真从怀里掏出一沓子花笺来捏着软炭,然后刷刷就记起来。
  “……”齐昱根本就不想知道他在记什么。
  或是……画什么。
  堂下另侧温久龄慈爱看着屏风后半露出自家幺儿,念及这和亲之事,念及幺儿苦苦运道,两眼愈发红,鼻头愈发酸,终于没忍住,深吸口气,又呜一声哭出来了。
  蔡尚书唱礼不禁一停,皱眉看向他:“温大人,多好的事儿,你哭什么?”
  温久龄拾了袖口拭泪,强打精神道:“下官这是感动啊蔡尚书……呜——皇上勤勉治国,真真上行下效,就连我儿这不济事儿的糊涂东西现下也知道克己奉公了,出息了,知道忠君爱国、鞠躬尽瘁了!下官如何能不感激涕泪!”他转身向齐昱颤巍巍一作揖:“皇上啊,朝中上下皆以国任为重,闻此和亲佳讯亦该天下欢腾,真是极好的!”
  这番话便是说他幺儿对齐昱一片丹心,却被齐昱这渣帝踏成了灰,什么国任佳讯欢腾极好,统统都是反话。
  齐昱听得头大也火大,还没说话出话,竟听那屏风后头愈发刷刷刷了起来,而另侧温熙之又踱出一步。
  “温大人说的是。”温二哥清眉淡眼道,“可见国运昌隆,天道眷顾我朝,臣以为可请相国寺谱写祝经,焚香祷告,以还天愿,亦祝和亲之事顺遂。”
  齐昱:“……???”
  ——你是帮你弟弟还是怄你弟弟?!
  ——再煽风这鬼火就要燎了朕御书房的瓦了!
  不想旁边毫不知情的薛轶一听,还赞同顿首:“是,皇上,如此也可见得我朝对高丽此举的重视,于邦交中实乃锦上添花。”
  ——添什么花?!
  ——朕想给你脸上也添个花!
  齐昱现下直想将手边的茶盏摔在薛轶脸上,还有麒麟镇纸,还有玉砚,还有蟠龙玉玺,还有那洗笔的瓷缸子!
  屏风后传来声软炭折断在纸上的声音。
  接着传来声纸张被团起来扔掉的声音。
  齐昱难受,齐昱想哭,齐昱想散场,齐昱想抱着温彦之待在延福宫里不出来了。
  这皇帝朕不想当了。
  不如辞殿,不如退位。
  “……”齐昱满脑乱麻一道道滚,颇为焦心地扶着额,此时若他再不严正表态,那屏风后头估摸就不是笔折了纸揉了。
  大约温彦之能在花笺上把他画成个持戟血口的夜叉,夜叉脑门儿上还写着“昏君始乱终弃不得善终”几个大字,钉在藏书室外头的折墙上,每日掷镖扎着玩儿。
  ……想想背脊都发凉。
  齐昱寒着嗓子抑郁道:“诸位,祈文祷告还愿等事……就不用了,蔡尚书,温大人,记下罢……”
  他字字顿顿道:“这和亲之事,朕不应。”
  “为何啊皇上?”蔡尚书和薛侍郎满脸震惊,二人连忙跪下,蔡尚书道:“皇上,高丽虽向来友善,可若我朝拒了和亲之事,高丽恼怒起来,不再对我朝称臣不再对我朝朝贡,或与和伦托等部族里应外合搅扰作乱,这可如何是好?”
  薛侍郎也沉沉道:“皇上虽立誓天下不安不纳妃嫔,可皇上登基三载治国兢业,以致如今水旱之事已止,边境战事方息,四海俱定,内顺外安,皇上宏愿已结,是时候感应天恩为皇族开枝散叶了,皇上您后宫空虚啊。”
  “朕的后宫,还不劳你们操心。”齐昱支着身子转了转手腕,垂眸看着礼部二人的后脑勺,“食国俸,忠君事,朕不应那和亲,你们便想想如何去拒了高丽就是,要么让老国君在宗室里重选一人,要么就赐礼安抚,朕还不信了,朕不应那亲事,莫非他还硬塞不成?”
  蔡尚书很慌:“可是皇上,没有道理要拒此和亲啊,和亲乃是利国利民之善举,臣望皇上三思!”
  “蔡尚书,别再劝了。朕三思已过,不应就是不应。”齐昱指节在御案上敲了敲,瞥眼堂下终于止住哭的温久龄,叹口气笑道:“温大人,成了吧,如何不应,如何交涉,这便是你的事儿了,朕信温大人,不会叫朕失望。”
  温久龄抖抖自己湿透的袖口和手里的绢子,恭敬跪下道:“臣遵旨。”
  齐昱挥挥手:“蔡尚书薛侍郎先退下罢,二位温大人留一留。”
  礼部二人便打礼跪安退下,周福在侧旁向殿门口的小太监挥了挥拂尘,小太监便懂事地将御书房三重殿门正侧两厢都关上了。
  随着那门关上,温久龄和温熙之眼见齐昱从御座上起身,急急走到了秋菊屏风后去,一屏掩了二人,露出的半截沙青色衣袂一动不动,沉静片刻后,齐昱低沉的叹息响起,轻轻道:“温彦之,你别生气,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儿。”
  而屏后迟迟未传来温彦之的声音。
  老爹温久龄垂眸想了想,向温熙之看了一眼,父子二人相顾叹气摇头。
  有些事不是视而不见就真的不存在,也不是想避就确实能避过。
  齐昱是个皇帝,至少在他实现那退位的心意之前,他依然坐着那御殿上的大金椅子。
  朝中权和利,倾轧与制衡,无论如何会牵扯到帝王姻亲。从前内忧外患,尚有借口可推,如今天下安定了,朝廷里宫里也就要做安定后的打算,满朝便都开始觊觎起了他那空空如也的后宫,日出夕落每时每刻,都有人盘算着他今后的皇嗣。
  今日尚且是和亲之事,高丽国君虽难缠,但也不至于不讲情理,且高丽尚算附属国土,婚约更改尚有回旋余地,可这关内天下渴望越位攀附之人却多如过江之鲫,即便不是这几日,往后也总会想尽办法将女人塞进宫里,如此之事且往后看,是只会多不会少。
  温彦之不说话,是因为他明白。
  他笨,是情理上笨,可他不傻。史书成册丹青几何,沥过了深情的冲击冷静下来,他能看见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我不生气。”他看着齐昱满是忧戚的脸,沉沉摇头。
  一听那暗卫说出和亲之事,他是惊的,他从南宫夹道匆匆往御书房急急地赶,直觉一路的青石板砖头地都是棉花都是云,脚下起起伏伏高高低低踏不实在,眼前春日飞花光线刺眼,金殿飞甍俱是虚晃。
  他只想快点见到齐昱。
  他心底里信齐昱不会答应那和亲之事,可四书五经忠君爱国的义理又告诉他这和亲齐昱是该应的,于是一时脑中胡乱想开,怕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一丝丝可能性,万一……万一齐昱要是没法子推拒,若高丽压了重兵若边境鲜人作乱,若是……
  有那么多的若是。
  齐昱是个皇帝啊,天下万万黎民对他仰仗了多少期待,温彦之自认除了终了这些期待,并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这本就是不应该的。
  他紧紧捏着手里的软炭,这笔本就拿得匆忙,连他惯常包笔的布套都没裹上,此刻炭笔后尾的弧角死死印进他手心里去,玉白的指节与手心都被涂染得灰黑一片。
  他终于闭上眼,忍下胸口一涩,艰难道:“齐昱,我害怕。”
  一言出口三人闻,一句怕是三人心疼。屏外温久龄拾了袖子掩住口鼻,紧紧闭目忍泪,温熙之低叹一声,轻轻劝慰。
  齐昱将温彦之揽进怀里,心疼地拍拂,柔了声音哄他:“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是我错,我当年做什么劳什子皇帝,真不该。你别哭别怕,任他什么和亲联姻,我都不应,我永远都不应,好不好?”
  温彦之将眼睛在他肩上揩过,点点头,“好。”
  齐昱搂着他又淡淡哄了两句,不舍地放开怀里人,从屏风后走出,果见温久龄又在拭泪,只温熙之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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