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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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 第4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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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这时,弘历才省过来此事有诈,连忙冲过来拉石咏,道:“师父,事情不大对!”
  当然不对——石咏心想。弘历却到底关心弘昼的安危,一扯石咏的衣袖,两人一起挤开在弘昼府门跟前围观的人,冲进弘昼的府邸,直奔正堂。
  正堂里比外头更加热闹,弘昼似是为他这一次“活出丧”既请了和尚又请了道士,左边是和尚念经,右边便是道士开坛做法。中间有些男女仆从的模样,都伏在弘昼的“灵位”跟前哀哀哭着。有一名男仆正在灵位前的火盆里炼化纸钱。
  弘昼则盘腿坐在自己的“灵位”跟前,一副马上要飞升了的样子。他面前的供桌上放着香烛锡箔,并肴飨馒首之类的祭品。弘昼正襟危坐,闭目垂首,偶尔会突然睁眼,眼见四下无人正注意着他,便伸手抓一枚祭品,糕饼之类,塞到口中,继续闭目。
  他自以为无人留意,可实际的情况却是人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弘昼,目睹他一边闭目静坐,一边口中大肆咀嚼,吧唧有声。
  弘历见状,满脸僵硬,气得够呛。他立即高声道:“弘昼,你在胡闹什么,还不快快随我进宫,去向皇阿玛请罪去?”
  弘昼听见,马上睁眼,“呸”的一声吐了口里的糕饼,欢然道:“四哥,你也来看我出丧啊!”
  弘历只得“呸呸呸”三声,连声道:“童言无忌!”又说,“弘昼,我看你真是皮痒,回头叫御史参上一本,看你到时怎么交代!”
  弘昼却一脸的满不在乎,笑道:“要是有御史敢参我,我就问他,你给自己出过丧吗?没有吧!我出过!”
  弘历与石咏在一旁听着,齐齐绝倒。弘昼却还没完,接着道:“这世上有甚规矩说是人死了才能给出丧的?等我死了,我怎么给自己安排这样完满的丧仪?四哥,人没有哪个是能活到百岁的,你就让我舒坦一回,体会体会死了是什么样的么!”
  弘历:……
  可是弘昼却疏忽了弘历身边还立着一个石咏。此刻只见石咏板着脸,对弘昼说:“好不容易匀出来几两自行车,最好最齐整的都给了你,让你组自己的车队,可你用这车队来给你打前站给你出丧?”
  他抬眼向天,冷笑道:“是呀,这世上没什么人能活到百岁的。可是呀,这人若是都不在了,要什么自行车?”
  弘昼一听,“蹭”的就起身,朝石咏这边冲了过来,撞翻了供桌,上面的祭器祭品乒乒乓乓掉了一地,弘昼也不管,径直冲到石咏面前,双手拉着石咏的袖子,依旧像他小时那样撒娇:“不行啊师父,这车队是您答应了给我的。”
  “我这不胡闹了还不行吗?”


第416章 
  弘昼刚从灵位上爬下来; 底下吹打的哀乐声就顿了顿。这“出丧”的正主儿都活过来了,他们到底还该不该奏这哀乐?
  弘昼连滚带爬地往石咏跟前跑; 还不忘回头挥一挥手; 对这吹打的鼓乐班子急急忙忙地道:“师父不爱听这个; 换支曲子奏着; 要喜庆些的。”那班子的班主一听,赶紧给那头吹唢呐的使个眼色。吹唢呐的便耍个花腔,带着吹起一支嫁娶时的喜乐。
  鼓乐班子专注寻常百姓的婚丧嫁娶; 自是红白喜事皆可。只是这头低沉的哀乐陡然转了高亢欢腾的喜乐; 弘昼整个皇子府都疯了:这又哭又笑,又喜又丧的; 到底是在做什么?
  旁边弘历看着这一出荒唐至极的闹剧; 瞧着自家五弟的眼光却有些不同。他心里明镜儿似的,晓得弘昼正是在用这种胡闹的方式; 将他自个儿从那个位置附近远远地推开。弘昼行事越是荒悖; 弘历便越发显出人君风范。
  或许也只有这种方法; 天家的两兄弟,才能和和睦睦地将这手足情谊,维持到最后。
  一时弘昼奔到石咏跟前; 扯着石咏的衣袖道:“师父答应的; 自行车!”
  弘历板着脸盯着弘昼,温言道:“弘昼,你可知道错了?”他一边说一边给弘昼使了个眼色。
  弘昼扭转脑袋,盯着兄长; 片刻后欢然点头:“知道错了!我这就进宫去跟皇阿玛面前认错去。四哥,你可愿替我跟师父这儿求求情,我想要一个百人的车队,这点儿座驾,哪儿够呀!”
  弘历白他一眼:“皇阿玛跟前老实跪着去,师父这里,四哥来想办法!”
  弘昼登时一阵欢呼,转身就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喊:“散了散了,有自行车骑,这活出丧,咱就不玩儿了。快来人,给爷更衣,爷要进宫。”
  石咏此刻依旧立在弘历身边。弘历则轻轻地开口,对石咏说:“师父您请放心,五弟在我心头,永远都是当初一起在藩邸时一起随着师父学写字的五弟。”
  石咏无言,晓得天家的孩子都是人精。弘昼能想出“活出丧”这种方法避免手足相残,兄弟之争;弘历也能一眼看破这种做作,从而心生感激。
  这日弘昼进宫,果然在养心殿外跪了小半个时辰,外加弘历求情,才得了他老爹雍正的原宥。隔日石咏则寻了个机会去见弘昼,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道:“喏,你要的百人队!”
  他给弘昼的,正是一张自行车的图纸,上面绘制了自行车各处的部件和原理,甚至有些眼下这时空还生产不出来的部件,石咏也画了图,做了标注。
  “如今厂子里的人还少,只有一两个工匠明白整个工艺,其他人多是各自负责各自的。你将这图拿回去琢磨琢磨,吃透了,你的百人自行车队很快就能组建了。”石咏绝对相信弘昼的能耐。
  弘昼望着这章图纸惊呆了。他本以为这自行车的工艺是石咏的不传之秘,却没想到石咏竟然这么大方,直接把图纸给他。待弘昼再仔细看这图纸,见到那详细描绘并解释的链条工艺,弘昼更是惊奇,他可还真是此生见所未见,从不晓得竟有这种工艺。
  正当弘昼凝神沉思的时候,就听见石咏在他身旁向他道别,弘昼一下子警醒,赶紧转过身,扯住石咏的袖子,半带着撒娇的口吻询问:“师父,您这是要离开了么?这么好的生意,就这样拱手让给我?这……未免也太可惜了吧,不像师父您呀!”
  石咏一听,转过脸来盯着弘昼,心里有点儿发毛,心想这少年人的第六感实在太准,弘昼只从一张图上就能猜到他的心意。但是此刻他的心思还不能向旁人透露,所以只冲弘昼微笑着说:“怎么会?”
  弘昼很明显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笑道:“我就知道师父不会就这么丢下我!”
  石咏继续圆,说:“只是我恐怕以后朝中公务过忙,无暇分身,继续将这自行车研制的更好些,所以才会将图纸交给五阿哥。将来这厂子我也想交给五阿哥,五阿哥若是愿意替我接下这个担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弘昼听见石咏这么说,眼光依旧胶在图纸上,难以挪开,但是却一个劲儿地点头应下:“没问题,师父放心吧!”
  可是石咏隐隐还有种感觉,弘昼似乎并未有消去全部疑心。只是这孩子如今学会了将什么都放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肯说罢了。
  石咏的确去意已坚,而且他为此已经做了很久的打算。这日从弘昼处离开,石咏便去宣武门一带拜访一位相熟的传教士,实则去拜见昔日从鄂罗斯使团处救下的“奴隶”米科。
  石咏不得不佩服自己,运气真的很好。当初他将米科救下的时候,此人不会说也听不懂旁人说话,一身是伤。后来石咏托人将米科带到京里,如英又将其转托给认得的传教士照顾,悉心治疗,并试图探知他的身世——至少得把他是哪国人给打听出来,否则怎么指望他能说会交流?
  功夫不负有心人,米科在悉心照料之下,身心渐渐痊愈,渐渐开始与人交流。石咏认得的几名荷兰传教士与使节都表示,米科的语言,与他们的相近,有一部分彼此能够互相交流。
  石咏听说之后心想,能够听懂荷兰一带的语言,那么这米科是比利时人?只不过这纯属他瞎蒙,蒙中的几率很小。
  待后来米科全面恢复,能够与通译用法文或是拉丁文交流的时候,谜底才揭晓。米科是丹麦人,而且是罗默的弟子。罗默是一名极有建树的丹麦天文学家,是恒星中天法测时的发明者。而米科则将他的老师惯常使用的天文观测技术用于航海,用于测量定位,同时也擅长使用经纬仪等测量工具,能够绘制非常精确的海岸线图,同时也是一名非常有经验的水手与大副。
  偏生米科在当年鄂罗斯与瑞典的战争中误入波罗地海,不幸被鄂罗斯军队当做瑞典人给擒住,原本以为要终身苦役,再也见不到他钟爱的大海了,可谁料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在远东因为一个水手结,就被石咏发掘,并无私地施与援手。
  米科在京中住了数月,已经学会了几句汉语,用极生硬极蹩脚的汉语说了“多谢”二字。石咏却想,我才是该多谢的人。他当即提笔,用他一向与傅云生约定的汉语拼音写了一封信,隆重介绍了米科,表示他们这一回真的捡到“宝”了。
  此外石咏也在信中暗示,表示他恐怕会在“不久的将来”,也加入傅云生他们的计划,争取能够早日出海,驶向那片还未完全被西方人发现的丰饶大陆。
  信与米科一道被送出去,转过年来,待到雍正七年的年头上,傅云生的回信就到了,表示收到米科这块宝,也收到了石咏的讯号。他们会做好完全的准备,等他南下,再一起出发。
  石咏放了心,在当差之余,也多少开始着手准备。只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此事到底该如何向母亲与妻子提起,又如何向石喻一家子提起。
  然而就在这时,十三阿哥的病情恶化。石咏几乎每天在宫里和怡亲王府两头跑,不止是他自己关切,石咏每天都需要将十三阿哥的准确情形报与雍正皇帝知道。在十三阿哥的健康这件事上,雍正皇帝似乎只听得进石咏一人的禀报。
  如此这般过了十几天,这日石咏从怡亲王府出来,刚好看见他家的长随“丁武”,正立在车驾一旁,与一人谈话。
  自从石咏与如英发现这个“丁武”曾经被调换过之后,他们夫妻俩就非常小心,同时也提点了石喻与敏珍。石家的主人们几乎从来不在家里下人面前提及差事上的事,在孩子们面前也三缄其口,免得小孩子童言无忌,无心却落得什么不是。
  这个“丁武”在石家也相当安分,从来不曾行差踏错,逾矩的事从来没做过,也从来不与石家其他仆婢多说什么,始终保有一定距离。从外表看起来,这个“丁武”正是最叫人“省心”的那种忠仆。
  然而石咏却一直明白,旧的那个“丁武”是十三阿哥安插在他身边的,用意恐怕是保护多于监视,而现在这个“丁武”,却……
  老大哥正在看着你!石咏心想,这种感觉令他觉得芒刺在背,极不舒服。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今日这丁武竟然一反常态,在石家的车驾旁边,与一名中年人面谈。石咏走近,丁武便给对面的中年人递了个眼色,然后抢上来给石咏行礼:“大爷,这边有人想要见您!”
  石咏在离自家车驾十余步的地方站定了脚步,冷冷地望着来人。
  贾雨村,这张面孔就算是烧成了灰,他也会记得的。
  话说这贾雨村,在上次石家宝扇的那一桩案子之后被迅速地贬了官,从他早先那顺天府尹的位置上跌了下去。石咏只要稍一留意便能打听到,那是隆科多下的手。贾雨村为年羹尧做事,竟然还能用到隆科多的地盘,隆科多自然看不过眼。再加上石家宝扇的事情过去,贾雨村立即成为一枚弃子,被人毫不留情地从棋盘上扫下去。
  可是现在,贾雨村又找到他石家的头上了。
  “石大人,怎么,多年的老交情都不顶用了?”贾雨村微弓着腰,石咏看见他身穿着正五品的官袍,应当是当年被连降了两级。两人的官阶如今已经是天差地远了。“下官有要事相告,此事关系重大,石大人,请车上说!”
  接下来丁武便取了上车的小木梯,贾雨村竟自说自话地顺着木梯,率先攀上了石家的车驾。
  石咏立在原地,并不作声,只管盯着丁武。丁武却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冲石咏打了个千下去,惶恐地道:“石大人,小人,小人没有……”
  人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石家人虽防着丁武,可是待他却不差,月例银子按时结,逢年过节都有赏钱。丁武难得病一回的时候,石家也和对其他仆婢一样,帮着延医问药,缓了差事,嘱托他好全了再上来当差。
  所以这个丁武此刻见到石咏的眼神,惶恐万分,险些就直接跪了下去。
  石咏却摇摇头,道:“无事!既来之,则安之,我来听听贾大人要与我说些什么。丁武,你驾车,一直往南,往永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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