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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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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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当是他思虑太甚,想多了。
  不过今日一见,魏侯果然名不虚传。如果他这次借机罚了自己或祖父,宁彧反倒放心些,但他的种种做法分明就是在逼宁府犯错。
  行差踏错,宁氏一族风光了大半个晋朝,以致祖父至今也没有、或者说不愿认清事实,但今日之事总该让他更警觉些。
  …………
  一转多日,断断续续降温许久的天终于彻底寒下来。眼见已经到了八公主与魏珏的大婚之日,卯时竟落起了雪籽。
  阿悦昨夜早早睡了,这时刚睁开眼,便听见外殿守夜的婢子道飘雪了。
  “莲女。”她轻唤一声,立刻有人举灯入门,“莲女姐姐还没来呢,小娘子怎的醒了,是要起夜么?”
  摇摇头,阿悦问,“外面下雪了吗?”
  “是啊,如今还是小籽儿,估摸着很快就要下大了,小娘子今日可得穿厚实些,就拿前几日夫人着人送来的鹿皮袄如何?”
  “嗯。”
  屋内摆了四个火盆,床榻上还灌了汤婆子,阿悦倒是感觉不到外面严寒。
  她趿着茸靴到窗边支开一条小缝,寒风立刻裹挟雪籽呼啦啦打来,拍得她半边脸生疼,瞬间打了个喷嚏。
  “唉哟小娘子——”婢子惊叫一声忙把她拉了回来,顺手把窗合得严严实实,又不好训她,只能叮嘱道,“小娘子可莫贪玩,你身子弱是万万碰不得这些的,不然来日又得扎针喝药,怕不怕?”
  想到那长长细细的金针,阿悦十分诚实地点头,被婢子裹成了一个团子坐在榻上,好奇道:“大舅舅今日成婚,我不用起吗?”
  婢子笑,“小娘子才多大,早起去做甚么?到夜里去吃个酒,帮着大郎君压压喜榻也就够了。”
  说来确实和一个五岁小孩儿关系不大,阿悦想着,不知今日的雪会不会有影响。
  之前她就听一些宫婢私下议论甚么倒春寒的天儿预兆不好,因倒春寒会冻坏一些早苗影响收成,再者也不便干活,寻常百姓自然是不喜欢的。但外祖父魏蛟好像并不在意这种天气之说,婚事和登基仪式都在一同准备,他本人最近还每日都带着阿悦在临安城的大街小巷玩耍。
  托外祖父时常来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或亲亲的福,阿悦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锻炼得强大不少,至少不再那么容易被吓着了。
  睡不着,她索性让人点起灯在床榻上学起了认字,逐个逐行地看去,欣慰地发现自己终于能认出大半的常用字,重新成为了一个文化人。
  婢子看着稀奇,大概没见过哪家小娘子这么好学的,对刚踏进门的莲女道:“咱们小娘子以后指不定也能成为大诗人,像八公主那样。”
  莲女撇开帘子悄悄瞄了眼,也笑了笑,“小娘子喜欢做甚么都行,一切有君侯呢。”
  说罢嘱咐道:“服侍小娘子梳洗罢,药也要煎好了,得赶着时辰喝。宫里现今忙着恐怕无暇顾及其他,我提前叫人炖了碗蛋羹,小娘子若还饿就委屈吃些糕点,我得先去夫人那儿看看有甚么需帮忙的。”
  魏蛟进临安只带了原本兖州府中的十之一二的仆婢,还没来得及采买,这儿又急着成亲,宫婢只能使唤做些旁的活,自然稍显忙碌。
  阿悦被人领着进文夫人房中时,就差点被忙得头晕脑胀的芸娘撞了个正着。
  这也难怪,她人小小的,又戴着鹿皮小帽,帽檐一挡连脸蛋都瞧不见了,芸娘压根就没发觉迎面走来了个人。
  芸娘将要俯身,阿悦被人先一步抱了起来,是魏昭。
  他忍着笑意,“今日阿悦还是少一人走动罢,不当心撞着倒是小事,被哪位宾客当成爱宠偷走可不好。”
  原是阿悦帽上有两个尖尖萌动的小角,她今日又被包得严实,走起来颇为笨拙,也很可爱,远远看去眼神不好的可能真要认成小鹿儿了。
  文夫人一见也是忍俊不禁,走上前抚了抚阿悦被帽檐遮住一半的小脑袋,“这里哪来的小鹿儿,也不怕被人逮了。”
  说罢把阿悦的鹿皮帽往上拉了拉,望见小外孙女扑闪扑闪的眼便眉目泛柔,“起得这么早,可用了早食?”
  “吃过了。”阿悦看着显得乱糟糟的屋内,“我来帮阿嬷。”
  莲女扑哧一声笑了,文夫人点点她幼嫩的脸蛋,“你不给阿嬷添乱就好,哪至于要你忙碌。阿昭,快带你的小鹿儿别处玩去。”
  一声令下,两人齐齐被“赶”出屋内,兄妹面面相觑,魏昭状似无奈道:“为着阿悦,我也被赶出来了。”
  阿悦讨好地对他笑了笑,被魏昭带着去另寻他处。
  但整个临安城都沉浸在今日这桩大喜事中,哪儿能轻易寻得清静。
  他干脆牵着阿悦慢慢步上朝阳门边的城楼。
  楼有六十阶,阿悦走到一半就微微喘息,魏昭跟着停步,轻声询问,“要阿兄抱上去吗?”
  “不用。”阿悦抬眸看了眼楼顶,边沿与晦涩的天空齐平,灰蒙天色后隐隐泛着橘色光芒,看着朝阳将升,但雪籽却也在此时变成细细扬扬的雪花,依次飘向偌大的临安城。
  “我可以的,阿兄。”她如此稚声说道,坚持着小步小步地和魏昭一起爬上了城楼。
  高地俯瞰而下,望见的是红墙绿瓦,深长宫巷,身着厚重袄衣的宫婢排成长队,依次有序地手托礼盘穿过朝阳门。
  那是迎亲的聘礼。
  魏昭看起来已经不大在意这事了,神色间十分平静,视线稍稍停留了片刻。
  他没有机会看当初母亲大婚时的景象,但料想应当不会有如此盛景。
  忽然,魏昭眉梢微动,提醒般抬高语调唤了一声,“阿悦。”
  “……喔。”阿悦收回悄悄伸出暖手笼的手,她只是接了一片雪花而已。
  临安城地处江南一带,这儿的雪从来湿冷,仅瞬间就融化在了阿悦手心。
  雪花随风飘入内楼,两人外衫渐次染上这点点的白,很快都化成了小小的水渍。
  见阿悦看得专注,还很有跃跃欲试的感觉,魏昭道:“这雪会下一整夜,待明日积雪时,让几位表兄帮阿悦做个雪人放在院中,可好?”
  “好啊。”阿悦尽量平静地答复,但腾然明亮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使魏昭失笑。
  他之前一直以为小表妹天生喜静,时日久了才发现,那不过是因身体柔弱至此。若她能有个康健的身体,恐怕比任何皮猴儿都会闹腾。
  看着他,阿悦忍不住道:“阿兄可答应了我。”
  “自是答应了。”即使是对着年幼的小表妹,魏昭也不会轻易失信。
  高兴间,阿悦突然就轻轻咳了下,声音极小,只到一半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脸色憋得微红。
  她怕这位表兄会因此把她强行押回屋内。
  魏昭如何听不到,但他知道最近小表妹被祖父成日带着,怕是不喜旁人待她太过拘束,便只作不知。
  忍了片刻,阿悦再次咳出声,这时她听到魏昭的叹息,俯首又给她系上一件披风。那是他的,大而长,阿悦披着有大半都拖到了地上。
  “阿兄……”她抬首想说什么,却不料擦过魏昭脸颊,猝不及防亲了上去。
  他的脸颊不如女子柔软,带着清冽的风雪气息,稍显冰凉。
  阿悦愣了下,飞快偏回脑袋,故作懵懂不知地又咳了几声,然而烧红的耳根出卖了她。
  她身体虽只有几岁大小,可心理上确确实实是十多岁的少女。
  魏昭倒不在意,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阿悦的反应更叫他好笑,“阿悦整日和祖父那么亲近,怎么不小心亲了下阿兄就如此害羞?”
  ……那怎么能一样?
  她不回话,准备装傻避过,双眼也转向别处,却不防正好对上了对面城楼的人。
  天色昏昏,她努力辨认了几眼才发现那竟是傅文修。
  他遥遥望来,面上神情在飘扬的细雪中模糊不清,仅几息就转身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可爱们一个贴心小提示,不要认为文中所描绘的书中剧情就一定是真实或会发生的,一件事换一种描写方法给人的感觉就可能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剧情”不可尽信,这点大家和阿悦是一样哒,并没有上帝视角
  感谢支持呀,如果能多多留评就更好啦,你们的鼓励就是码字动力(づ ̄3 ̄)づ


第25章 
  今岁的倒春寒十分厉害,这场雪飘飘然落了整日,同八公主和魏珏的大婚伴了全程,真正的十里红妆素裹。
  白日多是成亲前的礼节,如观看公主房奁、迎送雁币等,真正的大礼要等到酉时后。
  成婚,成昏,自然要昏时才可结为婚姻。
  阿悦被魏昭带着站在一旁,看八公主同魏珏一起行跪拜礼,而王氏恭恭敬敬地站在文夫人身后,再看不出任何不满。
  古代女子都会这样吗?阿悦脑中不由这么想了一下,随即自然而然地抬首望了眼魏昭。
  按照书中的剧情,她本该是和这位表兄成亲,成为他的皇后。
  不知他当初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迎娶比自己年幼十二岁、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小表妹的。
  魏昭似有所感,低眸道:“怎么了?”
  阿悦轻轻摇头,不由脸红了下,为自己擅自臆测这位温柔的表兄而小小歉疚,毕竟那只是书中剧情。
  当她站累了,魏昭便牵起了她的手,无声示意她可以靠在自己身上稍作休息。
  他实在是体贴,阿悦有时候忍不住想,这位表兄是一直就如此、对谁都这样吗?可是就她短暂接触的这几个月,也并不能这么说。
  魏昭待人以挚,待长辈孝诚,与兄友大度,对仆从和善,唯独在面对她这个小表妹时,细致又温柔,体贴而耐心。如果他一直是这样待她,也就无怪最后魏蛟会坚持把最疼爱的外孙女许配给孙子。
  可能在魏蛟看来,他的小囡囡无父母依靠,无母族扶持,除去令人放心的长孙,再也无人值得托付了。
  阿悦漫无边际地出神之际,突然感觉小腿那儿有什么东西在蹭着自己,她疑惑地一看,发现竟是一只小狗不知怎的混了进来,在摇头摆尾地对她表示亲昵。
  这是……阿悦俯身摸了摸它,有些不确定地想,这只和当初安郡的那只小狗好像。
  一转快两月,它长大了点应该也就是这个模样罢,但是是谁把它带来的?
  左右环顾也没看到可能的人,小狗尾巴摇得更欢,几度想抬起两只前爪搭上来舔舔她的手,被阿悦怕痒地躲过。
  她以前也养过宠物,不过那是一只橘猫,脾气高冷还很重,少有这样能亲近人的时候。
  “这小东西是何时进来的?”莲女发觉后低声惊叫了下,俯身把它抱了起来,“得把它送出去,扰了宾客可不好。”
  犹豫片刻,阿悦叫住她,“把它送到我们那儿罢,我想养。”
  莲女微怔,“这不是有主的吗?”
  也对。阿悦补充了句,“那先问问罢,如果无主我们就养。”
  莲女笑了笑,“好,不过得先让婢去问问太医,小娘子能不能同这小狗成日待一起。若太医允了我们再带着,可行不行?”
  “嗯。”
  成亲礼行到一半时,阿悦被人先送到了新房中,名为压喜榻。
  同压喜榻的还有另一个六岁大的小郎君,似乎是四舅舅魏锦的幼子,平日被他母亲护得紧,轻易不出院门。
  小郎君绷着脸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似被赋予了重大使命,严肃又紧张。相比于他,阿悦就显得放松许多,等得时辰长了腹中饥饿,她实在忍不住,偷偷剥了榻上的一颗花生吃。
  小郎君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像是不可置信,又像在谴责她,被这样看着,阿悦不由有几分心虚。
  她试探性地递去一个干枣,轻声问,“表兄吃不吃?”
  “……不吃。”小郎君唇抿成直线,耳梢微红。他知道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表妹,当初祖父祖母召集家人告知过,但被这样软软的唤表哥还是头一次。
  这让一直是府中最小的他莫名生出喜悦,一时间,脸色更严肃了。
  阿悦不意这个最小的表兄竟最不好相处,而她本身也不是外向的性格,不知要如何再开口。沉默间,氛围愈发凝滞,唯有龙凤喜烛的火焰在无声跳动。
  小郎君嘴唇轻微动了动,却还是一句话未言。
  不知行过礼后一对新人去做了甚么,久久不回喜房,快半个时辰过去,阿悦已经起了困意。
  她捂唇打了个呵欠,眼眶泛起困倦的泪花,很想往床榻上一趟睡觉。但思及这位小表兄的性格,还是尽量靠着床柱无声无息阖眼。
  待她气息渐渐平稳,小郎君才挣扎般瞥来一眼,着实犹豫了会儿,余光四望,随后轻轻脱下外裳半披在了阿悦身上。
  做完这些,大抵从没有过这种照顾别人的体验,也未接触过同龄的小娘子,他耳梢已转为深红,实在是容易害羞。
  沙漏点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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