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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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谢氏-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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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姜缓步走下来,抖了抖肩上的洒银紫貂玄狐披帛,幽幽道:“毁坏主人贵重物品,这该不该打?三阿姊总不能因为这是你院里的奴婢,就肆意偏袒吧?我身为主子,不过是训诫一二。”
      秋姜冷笑,语声毫不动摇:“难道祖母和母亲都不在了,竟然要劳烦阿姊来训诫教导?”
      谢云姜眼中顿生怒意,强自忍耐,不阴不阳地说:“三阿姊这么说,是责怪妹妹打伤你的婢子了?”
      “阿姊只是实话实说,凡事都应该遵守一个规章礼制。”眼角的余光瞥见锦书毫无血色的脸,知道不宜再拖延,回头道,“阿姊已经禀告了祖母,毁坏物品一事,她老人家自有定夺。”说着给青鸾使了个眼色,青鸾忙扶了锦书起来。
      秋姜脱了自己的石青灰鼠大氅给她裹上,就要携人离开。
      谢云姜岂能让她如愿,扬手就拽了她的腕子,切齿笑道:“一件衣服罢了,原来也不要紧,但是这是长姊亲自缝了给我的。一片心意,五娘怎能辜负?”
      秋姜蓦然回首,猛地甩开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人吃惊:“长姊宅心仁厚,锦书无心之失,纵使她知道了,也不会动则打骂,要人性命。这样的蛇蝎心肠,三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
      “太夫人至——”院外有人通禀。争执中的二人不约而同抽回了手,对视一眼,冷笑一声,齐齐收了怒色,换了笑容迎上外去。

      第015章 剑拔弩张

      015剑拔弩张
      谢崔氏冒着风雪过来,脚上的锦履湿了一片,两个丫鬟正俯身为她擦拭。
      “行了行了。”她微微踢了踢脚尖甩开二人,抬手抚了抚搭在肩上的披帛一边。上等的水貂毛,拂过掌心细软光滑,格外舒适,只是这院里的情景让她皱紧了眉,平日慈眉善目的微笑荡然不在,凉凉道:“这是唱的哪出啊?”
      “祖母,你可来了!”谢云姜抢先开口,奔上前接住谢崔氏的手,娇嗔道:“三阿姊的丫鬟弄坏了长姊给我的翠纹织锦羽缎大氅,你可要我为五娘做主啊。”
      谢崔氏宛然一瞥,望着她慈蔼笑道:“什么翠纹织锦羽缎大氅啊,老身怎么没见过?”
      谢云姜抬抬手,湘云就捧着那件残破的大氅过来了,低头奉上。
      谢崔氏用指尖拨了拨,瞧见中间那碗大的撕裂口,轻叹道:“可惜了。”
      “可不是?这上面的针线,不少还是长姊亲手缝制的。”谢云姜翻到那大氅的背面,但见针线细密,外表几乎看不出拼接。她懊恼道:“死贱婢,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你说,我能不好好惩罚她吗?”
      “是该罚。”谢崔氏道,转而却噙了一丝疑惑在眉间,“但她是五娘院里的婢子,怎么会弄破你的衣物?”
      谢云姜容色一滞,不觉放开了那大氅,低着头,顿了会儿方抬头闷闷道:“本是让湘云去拿的,可惜路上湘云被绣房叫去做事了,又恰巧碰上她,想着不过一段路的距离,谁知道这贱婢这么不当心。”
      谢崔氏微微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那确实是该死。耿寿妪——”
      “奴婢在。”
      “掌嘴。”
      谢云姜面露得色。
      耿寿妪走到锦书面前,手掌高高扬起。湘云亦在旁看着,心里快意无比——谁知“啪”的一声脆响,那一掌结结实实反手落到了她的脸上。湘云被这巨大的力道打地后退三步,趔趄着跪倒在地。她犹自不解,不可置信地望着耿寿妪。
      谢云姜也看呆了,惊怒道:“阿婆,你这是做什么?”
      耿寿妪不发一言地收了手,面无表情地退回谢崔氏身旁。
      谢崔氏笑着过来拍了拍她的手:“湘云是你的婢子,伺候你是她的责任,她却把东西半路交付他人,已是失职。如今衣裳破了,还诸多推诿,这是更大的过错。”
      谢云姜没忍住,挣开了她的手:“祖母偏袒三阿姊!”
      谢崔氏笑容淡雅,并不动怒,恍若闲话家常:“不是你的婢子,你打也打了,骂了骂了,还想怎么样呢?”
      谢云姜道:“她弄坏了我的大氅,就这么算了?”
      谢崔氏雍容一笑:“那多简单的事,你这大氅价值几何,让三娘子从赔给你便是了。”
      谢云姜心里便有了计较,转过身来,略扬了扬俏丽的脸,对秋姜笑道:“阿姊恐怕不知,这翠纹织锦羽缎大氅取的是上好的水貂毛,缀饰的翠羽取自绿孔雀的尾尖,上面的凤鸟花卉纹绣是仿古时用辫绣法全部施绣的,看似轻薄,实则底绸用了三层,分别染色,且用的是二晕配色法配色。王家的七娘曾出二百金和我要,我都没给呢。”
      秋姜过来拉了她的手,笑道:“看着是不错,但是,我是不懂这些,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如今都破了,你就算是喊上一千金,我也没个办法啊,左右随你怎么说。”
      谢云姜气得直打颤,狠狠甩开她。
      秋姜脚下没踩稳,倒退了几步摔倒在地,右手腕子不偏不倚磕在角落里的花盆上。只听见“叮”的一声,她腕上的一只血玉镯子碎成了两半。
      她忙拾起这二瓣碎镯,坐那儿怔怔出神。
      谢云姜道:“三阿姊,五娘不是故意的。一个镯子罢了,五娘一定赔给你。”
      秋姜搭了青鸾的手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踱到她面前:“赔?你怎么赔?这可是西汉时窦太后戴过的血珀镯子,价值千金呢!”
      谢云姜被她的盛气惊地一滞,随即面上便有恼色:“你说是就是了,汉都灭亡百年了,我找谁问去?随你怎么说就是了。”
      秋姜忽然一拍手,冁然而笑,眼中多有促狭之意:“这可是五妹你自己说的。”
      谢云姜回过味来,气得身子直发抖,听见身后谢崔氏清咳了一声:“你来我往,你们现在也算是扯平了。钱财乃身外之物,都是自家姊妹,何必为了这些黄白之物争执?此事就此揭过吧。”
      “祖母!”谢云姜不甘心,还要再争辩几句,却被谢崔氏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噤声了。
      秋姜道:“天寒地冻的,不打扰五妹妹了。”于是和谢崔氏略略屈膝,带着青鸾锦书离开了这里。
      谢崔氏嘱咐了几句,也转身离开。
      湘云凑到谢云姜面前谄媚道:“女郎不必生气,三娘子也没讨得了好,这婢子的手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谁知谢云姜反手一个耳光狠狠掴到她脸上,大骂:“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她气得都快疯了,大喊了一声,提起裙摆怒气冲冲地跑进了屋子。
      湘云抚着脸在心里咒骂:呸,还不是你自己弄破的大氅!
      回去后秋姜马上差人请来了疡医,开了几帖药,又给锦书包扎上药,让两个小丫鬟服侍她睡下了。
      她和青鸾一齐出了房间,外面天色昏暗,冷风刮在身上如凛冽的刀刃。秋姜只觉得心头烧着一团火,又有一把尖利的刀子在切割她的喉咙,让她愤怒痛惜地喘不过起来。
      青鸾发觉她脸色不对,声音比平时更加温柔:“女郎还为白天的事生气吗?”
      “生气?”秋姜冷冰冰地反问,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肃杀。青鸾一怔,不由握住她的手,捂在心口,柔声道,“娘子暖和些了吗?”
      “我心里冷。”秋姜抽回自己的手,脑海中记忆翻涌,附身到这具身体前的记忆纷沓而来,想起王氏等人明里暗里的为难,搅的她意难平,“先妣出身鲜卑皇族,论身份,远远在她之上,如今不在了,却连她的女儿都要骑到我的头上来!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如果谢云姜只是冲着她来,她也许不会这么生气,但是,她却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实实在在触犯到了她的底线。
      青鸾见她迎着风站立半晌,心里焦急,便道:“女郎不是还要读书吗?不如先回房内吧。”
      秋姜想了想,点点头。
      回身的时候,有丫鬟来禀告她,说前院的执事来求见。秋姜在唇齿间琢磨着“招安”两字,确定并无印象,回头去看青鸾,青鸾也是一脸茫然。她皱眉说:“让他进来。”
      招安低头疾步,到了台阶下端端正正给她行了个礼。
      秋姜站在上面平淡道:“我与你们周执事素无来往,这是什么风吹来了贵人?”
      招安听她语气不善,更加不敢抬头,声音倒还沉稳,掷地有声:“女郎误会了。小的和锦书阿姊有旧,听闻阿姊受伤,特地前来看望。虽然帮不上什么忙,要是能看一眼阿姊,知晓阿姊伤势,心里也放心了。”
      秋姜讶异中,面色却一点不变,只拿眼光不动声色地审度他。
      招安额头慢慢沁出了一层汗珠,虽然不曾抬头,仍觉得有一束雪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在他脸上扫视——听闻三娘子虽然粗豪,但性情直爽,与人为善,此刻见了,他在心里道:传言真是瞎。
      秋姜这才微微抬手:“起来吧。”
      招安不觉在额头抹了一把,依然不抬头,只是双手奉上一只银色雕花的小圆盒:“这是活血化瘀的宝药,之前小的为郎主办事受了伤,郎主特赐的。小的没什么好东西,只希望锦书阿姊早些痊愈。”
      秋姜示意青鸾下去接了,对他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见面就免了,锦书还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多有不便。”
      招安心里失落,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谢了恩道:“小的告退。”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身形轻健,口中虽然自贱,言谈说话间却颇有爽朗的气度——秋姜笑了笑,回头对青鸾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锦书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青鸾年方二八,却还未婚配,闻言面色一红,啐道:“娘子真不知羞。”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情投意合,我便一应帮你们做主了。”说完也不看锦书惊愕的脸色,踏步直接进了房内。

      第016章 暗施毒计

      016暗施毒计
      锦书休养了几日,伤口渐好,秋姜却不让她做事。她心里忐忑,青鸾见了,便笑话她:“我想得个清闲都没这个福气,你倒好,没事做还瞎矫情?”
      锦书红了脸,却也不争辩。
      “说什么呢?”秋姜从外面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个紫色的茶壶,目光在她们脸上一看而过,笑着扬了扬,“祖母给的,我们去前院煮一壶煎茶,可好?你们是喜欢加生姜、胡椒呢,还是加点大枣和薄荷?”
      “娘子今日心情不错?”青鸾被她清朗的笑容感染,也温和地笑了笑。
      秋姜也笑笑,继而看向锦书的手:“好了吗?”
      锦书一直低着头,闻言“啊”的一声抬起来,后知后觉地摇摇头,惊觉不对,又马上点头:“多谢女郎关怀,已经好了。”
      秋姜笑吟吟地说:“那走吧。”转身带头走出门去。青鸾在后面看了,对锦书道:“女郎这性子就这点好,阴霾来得快,去地也快。走吧,难得见她这么开心,别扫了她的兴。”
      大雪一连下了多天,园内的亭台楼阁都蒙上了一层霜色,冷风疾呼,偶尔扬起几颗云雾似的雪粒。阳光穿透雾霾,一扫几日来积郁的阴沉之气。
      秋姜在亭内煮茶,青鸾在一旁抚七弦琴,清越的琴音如淙淙流水般从她的指尖流泻而出。秋姜低头细看,她的指尖白皙细长,拨动这乌木古琴正是相得益彰。
      “从前不知你会抚琴。”她奇异道。
      曲毕,青鸾双手缓缓覆在琴弦上,收了余音:“奴婢这点雕虫小技,叫娘子笑话了。”
      秋姜道:“你弹得甚好,何必如此谦虚?”
      “百转千回,绕梁三尺,确实是好琴音。”远处有人笑着过来。秋姜顺着声音一望,发现走来的不止一人,谢云姜走在最前面,身侧同行的少年比她年长几岁,相貌英俊,右侧的少年略落后他们半步。
      秋姜起身相迎:“几日不见,五妹气色越发好了。”
      “劳三阿姊挂怀,五娘好得很呢。”
      秋姜这才把目光转向她左侧的少年,略屈了屈身:“时别多日,二兄安好?”
      谢奇峰笑了笑:“一切皆好。为兄远在邺城时,五娘便在信中提起过。如今一见,三娘果然大不同前了。”他也是个人才,去年在豫州首郡汝南登高雅集时被中正官评为五品,年仅十六便得豫州刺史陈慧看重,任治中从事。虽是虚职,只管文书档案,也十分难得了。后却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了人,被贬谪至汝南下辖的荒野小县做了个副县丞。他何等心高气傲的人,当下便辞官云游去了。
      “岁月变迁,树木花草都在生长,人哪有一成不变的?”她的目光这才落到右侧的少年脸上,“四郎此次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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