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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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谢氏-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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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主说什么呢,四娘怎么听不太懂了。”沈仲容含笑道,“我们不过是在说南北两地女郎衣饰服制的差别罢了。”遂笑问四周同来的好友,“诸君说,是不是?”
      “四娘所言甚是。”其余人附和。
      元梓桐气得发抖。
      秋姜分开几人,上前笑道:“南北两地,服饰确有差别。但是昔年永嘉之乱后,北地士族衣冠南渡,侨居南地,此后江东士族便以其为楷模,习其书法诗赋,连衣冠服饰也争相效仿。如今却来笑话北地服饰?”
      此言一出,众人都向她望来。
      更有一个年岁与她相仿的小郎君争先道:“这位阿姊说的极是。不知阿姊郡望何处?从前不得见。”
      秋姜斜扇欠身:“不才,在下陈郡谢三娘,见过诸君。”
      “难道就是及笄那日得王公赐字的谢三娘‘谢凤容’?”有人惊叹道。
      方才开口的小郎君惊喜道:“原来是凤容阿姊。”
      这小郎君年幼,见她貌美,衣衫又极为名贵出众,身份非凡,心中倾慕,不由直言道:“从前我在江东,只知我们沈氏有二容,今日得见阿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是坐井观天了。”说得沈约容、沈仲容脸色微变。
      孙桃气恼方才沈仲容的针对,得知他也出身沈氏一族,立时白了他一眼:“谁人是你阿姊?我家娘子表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众人善意而笑。
      沈小郎君面色讪讪的,缩了缩脖子不再开口,但仍是从一旁偷偷打量她。孙桃瞪他,他脸上又是一红。
      沈仲容下不来台,面色紫涨,已是极为难看。沈约容上前执了她的手,对秋姜道:“舍妹年幼不更事,望三娘子见谅。”
      秋姜笑道:“二位远来是客,三娘与县主当一尽地主之谊。今日诸君来自四海,惠然之顾,三娘与有荣焉,也想听听各地的奇闻佚事,但若是太过“坦率直言”,倒叫三娘误会几位的祖地也是这样的习气呢?”
      沈约容面色一僵,略有不豫,忙侧头掩去:“妹妹说笑了。”
      秋姜笑而不语,转身与彭城县主说笑。

      第036章 夜宴众宾

      036夜宴众宾
      秋姜胃口不好,午膳吃了些鱼乍,不料更加难受,便早早退了席。青鸾陪她到院里走了走,见她仍是脸色发白,担忧道:“不若回房歇息?”
      秋姜摇头:“也不知道这是兴的什么风,好好的厢房,都熏地像佛寺似的,那一股股的檀香味浓得我闻了便作呕。”
      “春雨绵绵,殿内潮湿,熏些檀香可以驱寒干燥。”
      秋姜心里道:和公共厕所有的一拼!
      身后的十字路上传来脚步声,秋姜应声回头,是个身着杏绡单色裙、挽着双丫髻的婢子,手中端着一个鎏金嵌宝盘,到了近前,对她略一欠身:“小婢翟姜女,见过女郎。”
      “是何人遣你来的?”秋姜见她衣着不凡,不似寻常的婢女,客气道,“不用多礼。”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翟姜女容颜娇俏,望着她笑,神色也不躲闪,像是在打量:“小婢是永安公的贴身婢女。方才邸下见娘子吃的不多,想必菜式不合口味,又怕娘子饿着,便差了膳房做了些凉糕送来。”她抬手揭开盘子,里面是六块揉成玫瑰花形状的淡粉色凉糕,也摆成了花瓣的形状。
      秋姜挥手让锦书收下:“代我谢过邸下。”
      翟姜女应声退去。
      待她走远了,孙桃才啐了声:“什么婢子?穿得比那些朱门大户庶出的小娘子还要花哨,你们瞧她头上的那支四蝶金步摇,用的可是分量十足的纯金。还有这一身衣裳,虽然是素色,衣料用的却是上好的素蝉绡。既是下人,和娘子说话也不恭敬些?忒不老实。”
      秋姜好笑道:“我都没恼,你气什么?”
      孙桃讨好道:“我这是替娘子气。”
      秋姜哂笑道:“她行的礼虽虽不太正式,倒也算周正,怎么就不恭不敬不老实了?”
      孙桃犹自恼怒,撅起嘴儿哼了声,搀着她的手往一旁的莲花池去了,嘴里又道:“她是行了礼,但眼睛可直勾勾盯着娘子看呢,像是打量着什么。”
      锦书此刻道:“阿桃说的有理,奴婢也看她不像一般的婢子。”
      秋姜笑道:“管她是婢子还是别的,和我有什么干系?”想起那送来的凉糕,让青鸾执了一块给她,尝了尝,虽然爽口,但有些甜腻,吃了两口又放下了。
      青鸾皱起眉:“娘子再吃些。午膳也就只进了一点,这样挨到晚上,铁定要饿的。”
      秋姜摇头:“不了,委实不好吃。”
      青鸾笑道:“原来不是吃不下,是嘴巴挑呢。那娘子且说说,想吃些什么?但凡奴婢能做的,都端来给娘子。”
      秋姜凝眉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心道:可以做些现代的点心。但是,做什么好呢?椰奶冻?不行,好像没有吉利丁片这种东西。布丁、蛋糕?难度太大。
      对了,可以做双皮奶啊!
      说干就干,秋姜马上让锦书和孙桃去准备鸡蛋和牛奶,顺便还让她们弄来些红豆和薏米。可惜这山上没有牛,二人只弄来些羊奶。秋姜想了想,既然都是奶,也就凑合了。
      这双皮奶做起来很简单,只一会儿就完成了。她一口气做了好几碗,给锦书、青鸾她们也一人一碗,道:“尝尝看。”
      三人将信将疑,这像浆糊一样的东西能好吃吗?
      先尝的是孙桃。她是个嘴馋的,什么东西都要沾上一沾,这一吃就停不下来,连吃了两三碗。
      后来锦书也青鸾也试了试,眼看也有越吃越上瘾的趋势。秋姜忙端了手里的两碗跑出膳房,因着走得急了点,在殿外的廊上滑了一跤,眼看身子前倾,义无反顾地扑出去,就要摔个狗啃泥。
      这时,有人恰巧从另一边岔道的侧殿过来,看到便扶了她一把。
      秋姜打了个摆子方站稳了,气喘吁吁,抬头望向眼前人:“谢谢啊……”看得来人,话语戛然而止。
      李元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快要摔跤也不忘攒着的碗,低头笑道:“好吃的?”
      秋姜面上一红,讪讪地放低了手。
      李元晔道:“晔午间也吃得不多,分我一碗可好?”
      未免他再笑话自己,秋姜忙伸手递过去:“给。”
      端着吃食在长廊上说话实在不妥,二人便去了一旁的偏殿。锦书后至,给他们擦净了食案,换了杯盏。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嘴里,低头沉吟,半晌笑道:“不错啊。”又吃了两勺,抬头问她,“这是什么?”
      “双皮奶。”秋姜低声道。
      元晔凝眉想了会儿,道:“没听说过。”
      秋姜没好气地望他:“你没听说过的多了去了。”
      元晔也不计较她的失礼,道:“这是哪儿的吃法?”
      秋姜含糊道:“说了你也不知。”
      他倒是较上劲了:“你不说怎么知晓我不知道?晔八岁上马,十二岁上战场,曾陪家翁、大兄征战南北,东荡西除,驱过柔然,打过高车,灭过南军,也到过党项。这世上我没听过的东西,没去过的地方,不超过双手之数。”说着冲她扬了扬双手。
      秋姜瞟他一眼:“过于骄傲就是自负。君侯邸下,收敛着点!”
      元晔道:“怎么不说你过于轻视别人?”
      “你还没完没了了?”
      “只许你挖苦别人,不准他人反驳?”元晔失笑,吃完剩下的最后一口,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冲她扬了扬眉,“三娘,过于霸道了吧?”
      “你我相识泛泛,我怎么样,不用知会君侯吧?”
      “此言差矣。”元晔道,“三娘与晔的母族同出宇文氏,要是追根溯源,恐怕三娘还得唤晔一声表兄呢。”
      秋姜看不得他占自己便宜,起身道:“什么表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甩了甩袖子,招呼青鸾和锦书几人离去。
      回去的路上,孙桃在一旁偷笑,秋姜瞪她:“你笑什么?”
      孙桃忙端正了神色:“奴婢没笑什么?”
      “你不说实话,也不必留在我身边了。我看前院守门的张二麻子挺中意你的,虽然长得差劲些,人倒是稳妥,不若帮你许了他?”
      孙桃差点跳起来:“娘子心眼也忒坏了!”嘴里大叫不依。
      秋姜拂开她的手道:“你说实话,我就不乱点鸳鸯谱了。”
      孙桃低头支吾了会儿:“……奴婢也没有笑什么。只是看娘子和邸下说得开心,觉得你们挺投缘的……”侧眼悄悄打量她,“郎才女貌,天作之……”话没说完,头上就被秋姜用扇柄敲了一记,“作什么作?我先让你作了那张二麻子的妻去!”说完丢下她们,生着闷气自己走了。
      孙桃在后面可怜兮兮地追赶着:“娘子,你不是真的要把奴婢配了那张二麻子吧?”
      锦书和青鸾在后面笑。
      晚上有宴,为示隆重,秋姜换了广袖留仙曳地长裙,又在绅带内加了织锦厚腰封,锦书低头为她系上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嘴里道:“女郎要带哪些舞姬过去献艺?”
      秋姜想了想,道:“就那五个西凉琵琶伎吧。”
      “会不会太寒碜?”青鸾道,“多带些,礼尚往来,一会儿少不准要送人卖人情。别人都送了,女郎什么都不送,会被人家轻看的。”
      秋姜实在不喜欢士族间这种互送歌姬舞伎的习气,不过身在士族,她也不好太过另类,便道:“你看着选吧。”
      青鸾应了声去了。
      夜间风大,秋姜接了锦书手里的帷帽戴上,沿着走廊向东徐行,从侧殿进入。殿内熏香如龙,烛火摇曳,晦暗的光线中,有五色的轻纱纱幔随着潜入的微风翩跹飞舞,轻柔地拂过梁柱雕栏,珠帘磕碰,发出伶仃佩响,期间夹杂着士子贵女的谈笑声,恍若天籁。
      这殿名为“含香殿”,因其四周皆用丁香末抹壁,每每有微风从殿外飘入,便有阵阵清香徐徐而来,沁人心脾。
      主位上坐着永安公元修,李元晔随着元俊坐于他左首下位,彭城县主于右侧第一排之首。秋姜一入殿,元修便看到了她,温和地冲她招招手。
      秋姜不知他是何意,略微一躬身,低眉敛目,缓缓上前。
      “三娘子这边请。”之前见过的美婢翟姜女过来,引她在右边第二排入座。这位置很是现眼,昭示着她在众士女中仅次于彭城县主的地位。
      秋姜不由停在那里。
      翟姜女笑着向坐塌伸手:“女郎请上座。”
      果然,话音未落,后面便有一人忍不住出声了:“她是什么身份,座次竟然只次于县主?邸下糊涂了。”
      秋姜没回头——她认出了那声音,是那日为难她的长孙诺。
      她爱慕元修,而元修似乎对自己另眼相待——秋姜苦笑,却没有回头去看她。只听得长孙诺又道:“邸下此举不公,我等不服。”
      另有一女附和:“她如何敢居长孙娘子之上?”
      殿内不断有声音响起,渐渐地便有些喧哗。元修面色不豫,抬手按压:“够了。谢三娘籍贯陈郡谢氏,北地一等一的高门贵女,又是谢司马爱媛,才智出众,人品德行皆是上选,居于此位有何不可?”
      四周安静下来,不再有人出言反对了。
      秋姜暗暗叫苦,翟姜女又伸手请她,她只得低头跪坐上去。入座后,马上有婢子陆续弯腰过来,抬着几扇半透明的素纱屏风置于她周身三侧,与四周稍作隔绝。
      这素纱极通透,不绣任何物件,望到殿中较为清晰,只是上面仿佛水晶般流动着一层细碎的光华,流光溢彩,朦胧温雅,视野里仿佛都带了一份春~色。

      第037章 觞令行酒

      037觞令行酒
      宴会开始。
      殿后有姬奏乐,缓缓传入。
      元修与众人端起酒樽祭谢大地,浅尝酒味,有客赞曰:“馥郁醇香,回味无穷,甚妙。”其余宾客亦争相附和。
      元修酬谢众宾,众客亦纷纷酢应。
      随着雅乐高昂,气氛渐渐活跃,席间不断有客人互相旅酬,亦有人行酒。过了会儿,有郎君高声笑道:“如此行酒,岂非太过无趣?”
      元修笑道:“杨二郎有何见解?”
      杨约避席起身,对元修拱了拱手:“不若叫诸位行个觞令?”
      觞令,即酒令,作为对不饮尽杯中酒之人的惩罚。春秋时盛兴投壶,到了前代魏晋年间乃至今朝,士大夫们偏好曲水流觞,是一大雅事。
      “好主意。”马上有人拍手称好。
      元修点点头:“二郎觉得,行何觞令为好?”
      杨约略一思索,笑道:“行觞令是为了活跃气氛,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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