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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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谢氏-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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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远,你是何居心?”秋姜目龇欲裂,双目冲血。
      谢远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唇角:“这是陛下的旨意,谢使君如有异议,还请马上入宫禀明。去晚了,那便来不及了。”
      “你敢动手?”
      “微臣是奉命行事。”眼神示意和世詹,和世詹大手一挥,王恭便被押解了出去。
      “谢远,你这个小人!我王恭真是瞎了眼,才认识你!你这个小人!”王恭的声音仿佛苍鹰啼血,声嘶力竭,划破了这晴朗的长空。
      秋姜回头便向宫内疾奔,跑死了一匹马。
      宣政殿近在眼前,还未得入内,午时的钟声便响了起来。
      秋姜呆愣原地,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
      她痛苦地抱住脸。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元晔,对了,还有李元晔!
      秋姜仿佛被警醒了,转身就返回宫外,直奔他的下塌地。她要问个明白,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师傅也要害?谢远许了他什么好处?
      “对不起,邸下不在。”兰奴回道。
      秋姜冷冷地望着她:“去告诉他,我数到十,如果他不出来,从今以后,再也别来见我。一、二……”
      “你……”兰奴正要呵斥,却被她的目光吓到噤声。
      “兰奴,你退下吧。”秋姜数到五,李元晔便从殿内出来了。他一身素白,长发披落,容颜看着非常憔悴。
      但是,秋姜毫无动容。她缓步上前,一句话都没有说,反而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的脸被她打得偏到一侧。
      “邸下!”兰奴又惊又怒,就要冲上来。
      “退下!”
      兰奴不愿退去,却被他的眼神吓到,只得离开。
      此刻,这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了。这样安静,仿佛可以听到花开花落的声音。秋姜望着他红肿的侧脸,见他仍是低头不语,不由徐徐一笑:“连自己的老师都可以出卖,李元晔,你真是丧心病狂。”
      他没有说话,双拳紧攒。
      “他教导你多年,没想到最后却被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和疼爱的弟子害死,还是腰斩酷刑。不知他泉下有知,是否会死不瞑目?”
      “别说了。”元晔终于崩溃,捂着脸靠到廊柱上,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怕忙了他秀丽的双颊,更显失血苍白。
      “不,我要说。你们敢做,为什么怕我说?李元晔,你怎么就这么孬?谢远都敢作敢当,你有什么不敢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师父去死,去求求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也害怕吗?”秋姜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我真是看错了人。李元晔,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到他的脸上。元晔双唇苍白,木然地望着虚空。天上划过一道惊雷,不刻就下雨了。
      秋姜狠狠推开他:“卑鄙、虚伪,无情无义,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元晔跌坐在水坑里,直到她跑开,才骤然惊醒,连滚带爬地冲上去扑到她的脚下,抱住了她的腿:“不要!三娘,不要离开我!晔知道错了。晔知道错了。三娘,不要这样对我!我错了——”
      秋姜也不挣扎,只是冷冷地俯视他:“错了?你能换回你师父一条命吗?杀了人认个错就行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别在这儿恶心我,放开!”
      秋姜猛地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惊雷忽而划过夜空,元晔猛地瑟缩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惊吓。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
      他茫然地望着她在雨中逐渐消失的背影,渐渐地瞳孔有了焦距,有些手足无措,忽然,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倒入泥水中。
      “邸下——”兰奴疾步跑来跪下,抱着他张皇失措地大喊,“来人啊,救命!有没有人——救命!”

      第079章 矿场苦力

      079矿场苦力
      “是谁惹你生气了?咳……”元善建用帕子压住唇角,关切地问她。
      秋姜忙扶了他上塌,低头为他掖好被角:“没事,一个不长眼的小贼,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是李元晔?”
      秋姜手一僵,蓦然抬头。
      “别这样看着我。”元善建笑了笑,“侯官什么都报,我没有特地派人去监视你。”
      秋姜道:“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不要……”
      “我会收拾他的。”秋姜咬着牙,眼神冰冷,“我对他已经失望透顶。”
      “你不再喜欢他?”元善建只觉得心头松了一口气,为着她不再着迷这个心头大患,“我帮你教训他吧。”——除去。
      “不用,我要亲自出手。”秋姜道。
      “你想怎么处置他?别忘了,还有几天你和敏和就得走了。”皇帝语重心长地劝她,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秋姜忙帮他顺气,道:“这你不用管。”
      “你是舍不得他吧?”
      “笑话!”秋姜起身,冷声道,“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他送到秀兰山的矿场去。”
      皇帝都愣住了,皱紧了眉:“你是玩真的?”秀兰山的矿场,工作艰辛,体质较弱的送进去不到半个月就得咽气。所以,一般只有被俘虏的南朝奴隶和犯了重罪的大臣后嗣才被送到那里等死。
      秋姜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那朕就封你为圣阴公主,辅政监国。”转头对下人道,“取朕的印鉴来。”
      那是一方青色的小印,刻有“勤政国昌”四字,虽然材质普通、毫不起眼,秋姜却识得——这是昔年他刚刚被册封为太子时,他的恩师、太子少傅鲁国公赠与的,对他意义非凡。而且,元善建曾下令——朝中但凡有重大诏命,除了国玺外,必须有这方小印盖章,否则无效,包括立太子。在北魏,这枚印鉴甚至在国玺之上。毕竟,国玺可以重造,这件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朕赐你这个,将来,若是遇着什么事,你除了可以依靠高兆外,还可以去镇西边关找征西大将军韩孤男。”元善建将印鉴紧紧地按入她的掌心,“千万不要自己逞强。我要你再一次答应我,用你以后的孩子起誓,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秋姜热泪盈眶,郑重地点头:“我发誓。”
      秀兰山的矿场活重累人,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大伙虽来自天南海北,倒也有同为南地的俘虏、同一家族获罪出来的,一日日相处下来倒也能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缘分。
      张老三是这一片区的头儿,下面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总有人第一时间汇报他。但是,昨日这里押来个新人,既没来朝拜他,也没孝敬个把好东西,他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半晌,“呸”的一口吐掉了嘴里嚼了半天的野草:“什么名堂?都送秀兰山来了,还当自己是大爷呢?弟兄们,跟我走,看看这家伙是个什么来头。”
      陈老四第一个站起来,一路上跟他身边献殷勤:“听我说,三哥,你小子好似来头不小,据说是四郎将那儿送来的。”
      “我管他四郎将还是国子监,天王老子到了这也得趴着。”张老三当他瞎掰。都送这儿来了,还能咸鱼翻身去?
      一路绕过大半个矿场,几个挖矿运石的见到这煞气冲冲的一群人,忙闪到一边,挨个点头问好。张老三觉得很有面子,大手一挥:“好好干。”
      等他走远了,一人往地下吐了口唾沫:“真当自己是监工了?王八羔子,南貉子,还是吃了败仗被抓来的,比我们高贵了去?”
      “少声点,还没走远呢。被听到你准备等死吧,老子才不给你收尸。”
      这人马上闭了嘴。
      “人呢,在哪?”张老三扯着嗓门大喊,好似多喊几声,人就能出来了似的。
      “老大,就那儿呢。”陈老四尴尬地一指他身边。
      张老三猛地跳开一步,正眼一瞧。半山的一块青石边靠着个单膝曲起的年轻男人,满脸胡渣,不修边幅,看不清模样。不过,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但还是可以看出是质地不错的绸缎襦衫,可见到这之前出身不错。张老三没被俘之前也就是个兵户,南朝重文轻武,兵户地位低下,所以,他向来和这些破书生不对盘,当下就冲过去踢了踢他:“起来起来,新来的,爷有话和你说。”
      这人保持着一手搁膝盖的姿势动也不动,目光呆滞地垂着,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这个人。
      “妈了个巴子的,我他妈和你说话呢!”张老三火了,单手提着他的衣领就拎起来,“我跟你说,我可是这片地的老大。你他妈见了我跟没看见似的,装什么装呢?”
      他一说起话来,唾沫星子漫天飞,都喷到这年轻男人的脸上了,陈老四和几个小跟班看得都下意识退了步。这人却还跟没事人似的,或者说——是木讷。
      心如死灰,不过如此吧?
      但是,张老三也不管他这些弯弯道道,见他不理自己,火气更加上来,骂骂咧咧了两句,一拳头就揍了上去。
      这人踉踉跄跄了两步,仰面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一帮人围着他笑起来。
      张老三心情大好,过去,一脚踩住他的脸:“横啊,你再跟爷横啊?小兔崽子,我呸!爷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裤裆里呢。”
      又是一阵大笑。
      张老三还要奚落几句出气,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声:“三哥,你这是干嘛呢?”
      跑过来的是个扎着两条长辫子的小娘子,脚踝上和手腕上都挂着铃铛,眼窝儿深,皮肤却有些黝黑,看着像是有几分胡族血统,却看不出是什么部族的。她身上穿的衣服倒是体面,虽然不华贵,却十分齐整。桃红色复纱的左衽胡服,头顶小胡帽,腰间佩戴着织锦腰带,左手上挽着一条宽宽短短的湖绿色披帛,另一边搭在肩上。
      凶神恶煞的张老三见了她,马上乖乖地收了脚,干笑道:“这不是和新来的小兄弟闹着玩嘛?”
      “闹着玩,有你这样闹着玩的?”
      “朱仑妹妹,你三哥和他闹着玩呢,真的,就是试试他的体力。看他高高大大的,谁知道一撂就到了,这么不顶事。”手底下一帮人忙替三哥打圆场。
      “是吗?”朱仑狐疑地打量张老三。
      “就是就是。”张老三额上冒着虚汗,讪讪得陪着笑。
      朱仑哼了声,回头唤上两个和她相同制裳的胡女一左一右搀扶着人走了。张老三只得在原地干瞪眼。
      陈老四眼巴巴道:“三哥,现在怎么办?人被朱仑带走了。”
      张老三心里烦,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我他妈的能知道?”
      “朱仑阿姊,这人谁啊?”阿花打了饭回来,在庐舍看见朱仑床上趟着个陌生男人,浑身还脏兮兮的,不由惊呼道。
      朱仑捞起面巾,就着盆拧干,弯腰帮这人擦拭起来,又吩咐她:“再去打份饭来。”
      “啊?”阿花看到床上的男人,后知后觉,“哦。”也不问别的,转身就去了。
      等她回来,却见朱仑呆愣愣地站那,手里的帕子也失落在地,不由“咦”了一声:“朱仑阿姊,你怎么了?他……”走到床边,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朱仑给他擦过脸,打理过了,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阿花道:“……这小郎君生得好俊哪,怎么这样年轻?我都以为有三十多了。”
      “尽瞎说。”朱仑回头就打了她的脑袋。
      阿花摸着脑袋不服气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我和你说,阿姊,虽然他长得不错,但是,被流放到秀兰山做苦力的,也就和奴隶差不多,你可别糊涂了。你可是鲜卑八族之一楼氏下辖的家生奴,这里谁不敬重你?虽然你犯了事,也只是发配在这看管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出去的。他呢?犯不着啊。”
      “你想哪儿去呢,我就看他可怜。”朱仑瞪了她一眼,快步跑开了。等她用晚饭回来,李元晔已经醒了。朱仑忙上去搀扶他起来,又一叠声让阿花去拿饭:“正愁你不醒,没法用饭呢。”说着自己就笑了一笑,明媚无害。
      李元晔避开了她,就要下地:“多谢女郎相救。晔乃草鄙卑贱之人,不敢当。”
      朱仑忙拦住他:“你这是做什么?我看你谈吐不凡,怎么说自己是卑贱之人呢?”抽空打量他俊丽的容颜,虽然苍白,依然光彩夺目,气度非凡,脸色不由红了一红,道,“你也是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吧?犯了什么事被送到这来?”
      元晔低头不语。
      “不想说就算了。”朱仑道,“但你得吃饭。饿死了,我这就又少一个劳动力了。”她硬是把一食盒塞到了他手里。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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