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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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谢氏-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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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瑜之应声退走。
      “女郎,你好歹吃一点吧,从早上到现在,你就吃了两口粥。”锦书捧着碗,焦急地等在床边。青鸾拉了拉她,微微摇头,把她带出房外,轻轻将门阖上。
      “青娘子,你为何让我出来?”锦书不解又困惑。
      青鸾道:“娘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你守到明天早上她也不会吃的,多说无益,关键还在她自己。她想吃了,什么时候不能吃?她不想吃,你逼也没用。”
      “可是……”想辩驳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给我吧。”旁边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锦书大吃一惊,忙转头望去。眼前人一袭黑衣,神色淡漠,不知是何时来到她们面前的。锦书睁大了双眼,手中的碗差点没有捧住。但是,她没有递过去,眼中神色越来越愤怒,死死地瞪着他。
      “瞪这么大,不怕掉出来?”林瑜之微笑,但是眼底没有任何温度。
      锦书吓得够呛,紧紧地咬住嘴唇。
      青鸾忙将她护在身后,冷视林瑜之:“你想做什么?”
      “听说有些人想绝食自杀,过来看看。”
      “呸呸呸,你才绝食自杀呢。我们娘子好得很!”孙桃闻声过来,像母鸡护小崽一样张开双手拦在房门前,“我警告你,赶紧滚,别来害我们娘子。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林瑜之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孙桃吓得后退一步,一个不稳就坐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林瑜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好整以暇的姿态。
      青鸾和锦书也觉得丢脸了,轻嗽了一声,正色道:“林将军,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娘子。她的状态不太好,就算你不来,恐怕也不会好,算我们求求你了。你现在春风得意,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
      “她不好?”他停顿了一下,默默望着紧闭的房门,表情淡漠,半晌,方道,“怎么个不好法?”
      青鸾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到底是朋友一场,我来看看她而已。”
      青鸾打量着他,思忖这些话的真假。
      林瑜之笑了笑:“她都这副模样了,再坏能坏到哪儿去?给我吧。”
      锦书不知道该如何做,不由看向青鸾。青鸾想了想,微微点头。他说的没错,确实更坏坏不到哪儿去了。况且,不同意又能如何,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闹僵了只会更加难堪。
      林瑜之接过碗,开了门径直进去。
      门在她们面前阖上了。
      “现在怎么办?”锦书不知所措地交握双手。
      青鸾叹了口气:“回去吧,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希望他能念着点旧情,别再为难娘子了。”遂转身离开。
      孙桃和锦书对视一眼,无奈跟上。
      室内很安静,安静地无声无息,仿佛没有任何生气存在。林瑜之端着碗绕过屏风,挑开帘幔,隐约看到床榻上趟这个人,侧对着他,很安静,仿佛睡着了。他走过去,才发现她睁着双眼,只是怔怔望着头顶出神。
      “有什么这么想不开的?”林瑜之缓缓走到床边,低头将碗搁在食案上。
      秋姜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眼神都没有闪烁一下。
      他径自揭开重重帘幔,极有耐心地将之撩起、捆缚好,提了袍角坐到床边:“不过几天不见,你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谢秋姜没有理会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不想看到我?”林瑜之轻笑,随即缓缓变冷,“可惜由不得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话你总听过吧?”
      她还是不说话。
      林瑜之把那碗拿起来,递到她面前:“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饿死了,你那三个婢女马上就得给你陪葬,其次就是其余那些迂腐的老臣。”
      秋姜的眼皮终于动了动,最后,还是睁开,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他也不逼迫,就那么把碗放在她的面前,等她的选择。
      秋姜失笑,接过来,吃起来,笑容越来越大,吃到呛住。林瑜之也在一旁笑了:“这就对了,人生在世,不就是求一份衣食无忧吗?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要是就这么死了,也太没趣了。既对不起你自己,也对不起我。”
      门在她面前关上,她猛地砸了碗。
      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你回来干什么?”
      那人在门口静默了良久,方迟疑道:“三娘子,是我。”
      秋姜猛地抬头,怔住了。来的不是旁人,而是许久未见的——尔朱操——尔朱劲的亲侄子,虎贲中郎将尔朱操。
      “怎么是你?”她是真的惊诧。

      第084章 衮州邂逅

      084衮州邂逅
      “你从东门走,我已经买通了守卫,出了大门,往西几里的小树林里有一辆马车。对了,你的朋友也在那里等你。”他一直说。
      秋姜忽然停住脚步,拉住这人。
      尔朱操顺势回头。
      秋姜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很久:“……大恩不言谢,明德,算我没有白认识你。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泛泛之交,你却愿意这么帮我,我是很的感谢。”
      “什么泛泛之交?”尔朱操哈哈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大家曾和我说过,你是他的妹妹,比亲妹子还亲,我帮你是应该的。何况,叔叔太过分了。”
      说起尔朱劲,秋姜又道:“如果他发现你放了我,你怎么办?”
      “不会。叔叔虽然为人霸道,但对身边人还是挺好的。就算他知道了,最多骂我两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放心吧。”
      放心?
      她怎么能放心呢?
      虽然出城成功,秋姜在马车里还难以释怀。元敏和抓着她的手担忧道:“姑姑,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秋姜回过神,笑容勉强:“……没,没事。”
      洛阳和豫州极近,再往东南便是荆州,但是洛水上游最近洪灾泛滥,瘟疫遍野,匪寇作乱,沿途城门紧闭,守将潜逃,实在太乱了,秋姜与青鸾几人商议,决定先北上衮州,再绕道转往豫州。
      马车行了三天三夜,终于抵达衮州。邸舍租金贵,不适合长期居住,他们就在城南租了一处别院,暂定一个月,也交了押金。
      日子虽然简单,倒也惬意。只是,他们出逃时走得匆忙,带的钱帛实在不多。这日,青鸾清点了一下,对秋姜道:“娘子,只剩二百铢钱了。”
      秋姜停下手里正洗的衣服,抬头对她笑了笑:“我早想过了,别担心,一会儿我做点东西,你拿去东市卖吧。”
      “卖东西?”
      秋姜回屋拿来一个小木桶,递给她:“打开看看。”
      青鸾半信半疑,真的打开了,眼神却有些凝滞了。
      里面满满一桶乳白色的凝结状膏体,是她曾经给她们做过的那什么“双皮奶”。她有些惊喜:“娘子怎么做了这么多?”
      “不都和你说了,要去卖吗?”
      “是是是。”青鸾微微笑。
      午后正好赶上早市收尾,这玩意儿稀罕,青鸾卖得很快。她正准备收摊了,有个男人走到摊前问她:“就没有多余的吗?”
      青鸾抬头一望。
      这男人长得极为俊朗,约莫三十上下,嘴角带着儒雅的微笑。
      她也笑了笑,手里收拾也不闲着:“你看,都卖完了。”还把空了的桶给他看。
      “那真是可惜了。”这人递给她一张纸条,“鄙姓王,我想给我家主子购置一些,就按着纸条上的数量,不知可否明日送到府上?”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青鸾看他衣饰,不动声色地道:“贵府位于何处?若是路途远,那我明日一天都做不成生意了。”
      王渊笑了:“我家主子现在就住在刺史府,你总不怕我们赖账吧?你放心,路费不会少你的。”
      青鸾心里吃了一惊,忙告罪道:“妇孺无知,尊驾见谅。”
      “不碍事。”转身走了。
      青鸾回头把这事告诉了谢秋姜。秋姜听了,也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好事啊,甭管他是什么人。既然有声音上门,只管去便是了。”
      “好吧,那明日我给送去。”
      “不,明日你还去市集卖,这趟由我自己去。”
      秋姜料理了一下就上门了。刺史府离这儿不远,她搭了马车过去,到了府上,天色已渐渐泛黄,只是还未到黄昏。
      管事的为她指路,语气颇为客气。绕过中庭,穿过两个院落,就要到了,却有个仆从急匆匆地跑过来,将他叫走了。秋姜甚至来不及询问,管事的已经没了影子。
      眼见天色快暗了,她心里也有些着急,有心找人询问,这偌大个院子,竟连个人影也没有。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稍作思考,便随着来时的路折返,走着走着,却到了一个陌生的岔路口。三面檐廊交错,远处是寂静的庭院,四下阒无人声,她也不由踌躇起来。正是为难,身后传来陌生的脚步声,有些杂乱,似乎不止一人,更听得一个年轻女子道:“玉仪小郎君,你上哪儿了?别再叫我们好找了。”尔后,又压低了声音,似是在对身边人道,“可能不在这儿,郎君,我们别处去寻吧。”
      那男人的脚步却停了下来,拨开了廊檐岔口的五色垂帘。远远的,秋姜与他打了个照面。是个极为英俊的青年,面如冠玉,气质沉凝,虽然温文,眉宇间却有种自然的威严,远远打量了她一眼。若青觉得心里犯嘀咕,出于礼节,还是欠了欠身:“见过尊驾。”
      那青年尚未开口,他身边看似高等丫鬟的女郎却笑道:“以前没有见过你啊,该不是刺史大人新访的美人吧?”
      秋姜又是一礼,不卑不亢地说:“小人是平民妇孺,做些小营生。有位王君想买我的小点心,便让我过来。方才随着执事前往后院,谁知迷了方向,还望娘子不吝指引。”
      “说话倒是文绉绉的,你读过书吗?”那丫鬟抬起下巴审度着她,倒有些意外。
      秋姜想了想,不知用什么借口来结束这无聊的谈话。那边,执事终于找到了她,一边和那青年告罪,一边遣使她离开。走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下,却发现那青年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眼神——好像认识她似的,她有些困惑起来。
      记忆里,她并没有见过这个青年。
      但是,不知为何,她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难道是前身以前认识的人?
      带着这样的疑惑回到家里,将到手的钱币递给青鸾,她仍有些失神。晚上,哄了敏和睡了之后,一个人在院子里静坐,直到青鸾出来看她,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秋姜抬头去看她。
      青鸾的眼中透着疼惜,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
      秋姜怔了怔,知晓她误会了什么,忙道:“我没有在想李元晔,只是今日碰到一个人,觉得很眼熟却想不起来罢了。”
      青鸾却道:“你和他不大可能了。”
      秋姜不明白地望着她。
      青鸾一直看着她,过了良久,才别过头,道:“我今日去东坊,路过府衙时听到的,他要与郑家七娘成亲了。”
      “……”
      “你现在已经不是谢三娘了,你一无所有,就算再见他又如何?只怕他恨你入骨,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她忽然有点不想回荆州了。为什么要去荆州呢?见到李元晔又怎么样,他们之间的裂痕还能修补回来吗?这时候既痛恨他的恶行,又痛恨自己的脾气。
      这样想着,外间忽然传来振聋发聩的巨响,接着便是喧哗声,一声一声,此起彼伏,从东边坊墙的地方传来。秋姜和青鸾对视一眼,纷纷起身——那是主城门所在。
      青鸾面色凝重,甚至有些罕见的苍白:“洛阳乱了,尔朱劲欲复辟旧制,很多汉人大儒惨遭胡人屠戮,现下大家都往荆州逃去了。这边往北就是秦州,刺史陈慧和李家不睦,据说很快就要打仗了,想不到这么快。”
      “李家势大,他不过一州刺史,怎么敢主动南下呢?”求秋姜有些难以置信。
      青鸾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们快收拾东西走吧,要是叛军攻进来,就走不了了。”
      “别急。”秋姜道,“现在这个点,城门都是紧闭的,没有特殊令牌根本出不去。城门也不一定失手。”
      话音未落,院门就被一伙人踹开了,个个手持菜刀、斧头等利器,如恶狼般盯住他们。秋姜一眼就认出这是隔壁宰猪的张二麻子一家,平日做事就不地道。看他们大包小包还手持兵刃东西凶样,不难猜出——这是打算劫道一票趁乱逃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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