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对官员，那叫回话。
但是官员对皇帝，只能是奏对。
两个人一起进了御书房，正和帝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一脸的冷若冰霜。
两个人齐齐见了礼。
“皇上，李更衣已经在冷宫，自尽了。”齐恒还没等说话，高大总管就先给他来了这么一个震撼的 消息。
更衣乃是后宫嫔妃里品级最低的称呼，又是在冷宫那种地方自尽而亡的，这里面的事情，齐恒不敢 去细想。
“死了也好，”哪怕是死了，正和帝也没个好脸色：“但是嫔妃自戕乃是大罪，去将李家也处理了吧 。”
“遵旨。”高大总管还得出去传旨。
正和帝看了看齐恒，沉默半晌，整个御书房里落针可闻。齐恒就跪在地上等着，皇上没有叫起他不 能起来。
“起来吧。”
“谢皇上。”齐恒站起来也是低着头。
“你……去看了，小定军侯是个什么态度？”正和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了这么一句出来。
“小定军侯绝无联姻之意，微臣今日与骁勇郡王一起去的定军侯府，小定军侯对其他五位石家叔父 很反感，就连礼王世子亲至，也没有多热情，且礼王世子因为那五位也在场，愣是没有跟小定军侯说上 几句话，礼王世子见微臣与骁勇郡王也到了，就找借口离开了，不过小定军侯并没有要礼王府的三位千 金留宿的意思，直接让那五位叔叔在午膳后就将人送回了礼王府，石太夫人有些不满意，但是有善济夫 人张石氏在头上压着呢，石太夫人即使是想怎么样，还得过了那一关才能奏效。”齐恒将今日他所观察 到的情况据实回奏，不填不减一分。
虽然明面上齐恒是龙禁卫的副都尉，京城里齐家的三公子，不说文采风流但是也小有名气，可是私 底下，只有极个别的人才知道，这位同时也是正和帝的密探头子。
龙嘉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齐恒隐瞒他的会是这样的身份。
“他就没有动心？”正和帝的表情很是奇怪，不过齐恒没有抬头自然看不到，只听上面这位又追问 道：“据说礼王世子的二女儿可是名满京师的大美人儿呢！”
齐恒挺奇怪的，皇上问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以前没发现皇上这么关注美人儿这个话题呀？
可是他还不能不回答。
“微臣并没有看到小定军侯与那位二小姐在一起，不过微臣已经跟小定军侯透露过那位二小姐的事 情，那位别看美若天仙却心如毒蝎，小定军侯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儿，也不会看上那位二小姐的， 况且定军侯府如今与礼王府的关系已经非常不好，联姻也要看小定军侯要不要她。
”没有礼王府的二小姐还有别人家的小姐呢！”谁知道正和帝听完这些话反而更不开心了。
齐恒低着头眼珠儿转了转：“以微臣来看，小定军侯近几年都不准备迎娶继室夫人入门了，不然小 定军侯不会将善济夫人接到家里坐镇内宅，若是真娶了继室夫人，哪怕是小定军侯亲自挑的，恐怕那位 石太夫人也不会甘心，况且继室夫人若有生育也是嫡出，内宅之事多阴司，小定军侯对原配夫人所出的 三个孩儿视若珍宝，定不会想让他们有一丝风险。”
“意思就是等那三个小家伙儿长大了，他就要再娶一个呗？”正和帝这话说的酸溜溜的。
让密探头子齐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跟这位主子说什么话才合适了，这怎么有点儿怪呀？
可能正和帝也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诡异，轻咳了一声：“好了，没别的事情你就去忙吧。”
“是，微臣告退。”齐恒虽然疑惑却依然行了礼才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随后就去找高大总管打探 了。
而正和帝这边在齐恒走了之后，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御书房里。
“刚才的话都听到了？”
“是。”
“可有补充的？”
“没有。”
“那就退下吧。”
“是。”
几句简单的对话完了，那黑衣人也毫不拖泥带水的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就是正和帝手里除了齐恒负责的那些密探们，这些暗探们也是一股势力，只是朝野中还有人知道 齐恒和他的密探，可除了正和帝和高大总管外，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些暗探们的存在，包括皇后和太子在 内。
齐恒不知道每次他传递给正和帝的消息，正和帝都会拿来与暗探们得到的消息对应，以防止有错误 或漏洞。
他现在找到刚回来的高大总管，直接将人拉入一个僻静的地方：“今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宫里这么个样子？”
“你也算是自家人，咱家就告诉你好了。”高大总管也知道这事情其实就是隐瞒谁，也瞒不过齐恒 这样的人，故而还不如跟他说一下的好，而且也算是找个盟友，这几日他都快扛不住了。
“今日去了的李更衣，就是前些日子非常得宠爱的李美人。”高大总管看到齐恒惊讶的样子，不仅 又说道：“其实她就是农家出来的女子，心机倒是有，就是差了那么一些，你猜她是如何荣获圣宠的？ ”
齐恒讪讪的笑道：“小的虽然给皇上当差，可这窥视后宫可是重罪，我可不敢打探宫里各位娘娘们 。”
“那位李美人倒是个会揣摩圣意的主儿，模仿谁不好，偏偏模仿小定军侯，一言一行跟小定军侯如 出一撤，你懂了么？”高大总管的话让齐恒如遭雷击。
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齐恒听这种内廷秘闻都听习惯了，作为密探的统领，他知道的东西很多很多，不过他还是非常惊讶 ，他惊讶的不是别的，而是正和帝的心思 。
“你是说，那位对那位……动了那个心思？”齐恒拿手比划了一下，以他跟高大总管共事多年的默 契，高大总管看的明白他比划的那个意思是什么。
“嗯。”随着高大总管的点头动作，齐恒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许多。
“可是，主上就不用说了，贵为至尊，哪怕是好个南风什么的也无妨，但是那位可不是普通人！” 齐恒有点儿头晕，主子看上谁他都有办法给主子弄来暖床，可看上的偏偏是……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咱家跟你说，咱们主子如今可还是单相思，咱家可没看出小定军侯对主子有什么意思。”高大总 管对正和帝那是全心全意，哪怕正和帝说月亮是方的他都能点头，对于知道正和帝如今是单相思还很不 平衡呢，自古只有帝皇宠着别人的，还没有谁是让帝皇单相思的咧。
“别说单相思了，就是两厢情愿，可他们俩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一个当朝天子一个定军侯……这事 儿要是被人知道了……。”齐恒不敢想象那个可能，属时朝纲不振军心不稳……。
最关键的是，现在这事儿看起来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齐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操心的过早了。
高大总管想了想：“其实要说在一起也不难，以前听宫里的老人儿说过，那位一字并肩王其实就是 跟太祖在一起的，只不过当日太祖以雷霆手段施压，愣是没人敢说一个字儿。”其实高大总管怕的不是 别的，而是以他对正和帝这位天子的了解，若是他真认了死理，还真会上演当年太祖的那一幕。
据说当年那一幕，真的可以说是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要不然也不会在宫里老人儿们的嘴里代代相传，连外界都不曾如此传下去，也唯有宫里这些太监宫女 儿们，平日里无事就爱说这些。
齐恒看了看高大总管，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场景了。
话说，这事儿也不是他们能操心的吧？
172 一缕青丝
先不说高大总管跟齐副都尉两，再看当事人之一的正和帝，这会儿坐在御书房里，奏折一个都没看 ，他也看不进去。
其实正月里的，即便是有奏折，也就是请安折子而已，千篇一律的东西，看不得看都无所谓。
而且现在不是还没到开衙解封的时候，正和帝如此安慰自己，干脆就不看折子，坐在龙椅上发呆。
这对正和帝来说是个新鲜的体验。
三岁会冒话儿开始他就启蒙了，五岁就正式跟太傅学习，文治武功一样不落，八岁开始就跟着先帝 临朝听政，十六岁起就开始帮着先帝处理政事，正和帝也有兄弟，但是没有一个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只 因为他的起点可比他们高多了，而先帝一去他便登基称帝，励精图治到如今，成功的超越了先帝，起码 先帝没能将十家王府去了一家，可是他罢黜了恭王府。
就这一点他比自太祖之后的历任帝王都要有所成就，只是现如今这位天之骄子却犯了相思病，满脑 子都是小定军侯石磊的身影。
自从发现李更衣派人打探定军侯的动向后，本以为是一件丑闻，后宫虽然门禁森严但是并不排除宫 妃私通大臣的可能，那个时候正和帝是愤怒的，哪怕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发现自己的女人惦记打探另一个 男人也会发火，更何况是正和帝乃是天子。
一直到查证小定军侯与此毫无关系，全都是李更衣那贱婢，揣摩出正和帝的心思，模仿小定军侯的 一举一动，果然得到了正和帝的宠爱，不过小定军侯进宫的次数少，无事的话几个月都看不到，李更衣 乃是内宫嫔妃，她出不去就只好托人打听石磊的一举一动。
若不是李更衣的举动，让正和帝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到现在还不会明了那一点心动，一缕情丝。
只不过正和帝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可同样的他也知道自己与石磊的身份实在是太特别，他倒是可 以用强，不说动摇国本那么严重，但是绝对会动摇朝政。再者他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二十多年头一次 动心的对象，他不想让那个一直笑的开心的人受委屈，不想那些“佞臣”等词汇放到他身上。
正和帝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既然动了心他就不会犹豫，不过如何能将那个人弄到手，却还是需要 一个完整的计划，他从来不是鲁莽的人，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不会出手，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一定要完 成！
而另一边的另一个当事人石磊却一无所知，依旧因为新年的关系，出去拜访了几家至交，不可能一 个不去，那样太做作也不好，而且定军侯府也是需要维护与别人的关系，只是他走动的都是已经退休致 仕了的老将军们，他送了他们年礼却收获了大量的红包，比送出去的礼物还要翻倍，谁让定军侯府如今 传到他的手里，辈分这么低，到处都是大爷叔叔，高一些的爷爷辈儿的也不是没有。
几日下来累的石磊跟条死狗似的，不为了别的，谁让他辈分小，进去见到叔叔大爷的还好说，可爷 爷辈儿的都要磕头的，虽然红包没少搂可头也没少磕。
今年的正月十五定军侯府依然闭门不出，石磊是为了顾及老姑奶奶孝期未过，还有三个孩子亦是如 此，只有石老太太又说了些不好听的，不过她也就敢背地里嘀嘀咕咕几句，真让她当面说他也不敢。
正月十六便是大朝会，好歹开年第一次的朝会非常隆重，彼时将不只有百官觐见，还有番邦属国四 海来朝恭贺进贡，热闹非凡。
正月十七是正式结束放羊的日子，各部都开衙解封开始办公，石磊也开始将小表弟送去岳父家学习 了。
他起的有些早，送完了小表弟回来后就想睡了回笼觉，只是刚回到家，就被皇城的来人给搅了打算 ，原来正和帝宣定军侯进宫。
云袖等众丫鬟立刻手忙脚乱的给石磊梳妆穿戴，又随着前来传话的高大总管等人入了皇宫的时候， 依然是接近午时了。
早上就吃了个半饱的石磊，被这么一折腾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可到了御书房，高大总管才告诉他正和帝这会儿才下朝，正在更衣，还要他等！
石磊一脸菜色的看着高大总管，有气无力的问道：“那能给点儿吃的么？”
“您说什么？”高大总管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能先给点儿吃的么？我出来的匆忙，现在都饿了。” 石磊不是没进过宫面过圣，可是哪 次不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呀？吃的饱饱的穿的好好的，就是进宫半日的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他这 是头一次被毫无准备的就请进了宫里，本来早上就没怎么吃饱，现在午饭的时间到了，他理所当然的就 饿了。
话说石磊身为小定军侯，从小到大都没挨过饿，这是头一次感觉到饿的滋味儿，顿时就让他受不了 了。
“小侯爷，这里是御书房！”高大总管强调了一句，这里是御书房不是御膳房。
御书房不是一个屋子，而是一座小型宫殿的统称，如今高大总管就跟石磊在门口候着，一会儿正和 帝就召见了。
这个